她正打算和他算账,发起火来,却听到了大婶悲切的哭声。惊讶的多仁朝着大婶跑去。
“大婶?怎么了?难道事情进展得不顺利?”
“呜呜,多仁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只有他那么一个孩子……我能怎么办?我决定把这里卖了,多仁你去打听下别的地方吧,对不起。”
“什么?没,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我的。”
“真的,真的对不起。”
“大婶,打起劲来,不是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嘛。不管是我还是大婶都得赶紧打起精神找找房子,认真地活下去。别担心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好,好,谢谢,我从你这年轻人里学到了很多呢。”
大婶反复说着道歉和感谢的话,抬着满是泪痕的脸,抓着多仁的手。
辛辛苦苦一辈子买的房子,却因为儿子的问题被迫卖掉,可是比起这个,不得不让多仁从家里搬出去这件事情更让大婶觉得内疚。对着这样的大婶,多仁也只能说“没关系”了。
但是事实上,多仁自己也很非常担心。现在并不是适合搬家的季节,天气还那么冷,要找到一个能安身的地方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此她不得不担心。
“哎呀,别这么说,别哭了快进屋睡觉吧。”
“好吧,谢谢。”
多仁劝大婶进屋之后,走上了二楼。一到二楼,恩比已经洗漱好穿上睡衣了,似乎真的不打算跟他爸爸走。
“阿姨,爸爸走了吗?”
“爸爸没走,你这家伙!”
“……啊,爸爸。”
恩比没看到跟着多仁走上二楼的恩赫,被恩赫的声音吓了一跳。爸爸的声音突然变得可怕,恩比就像一个偷了东西的小孩一样哆哆嗦嗦。
“你不想和爸爸一起过圣诞节吗?”
“爸爸……不是每天都很忙嘛。”
恩比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很是沮丧。
这种表情只有在那种认为自己没有得到父母的爱的小孩脸上才会出现。
多仁也了解那种表情。时常不在身边的父母,就算和朋友打架了也无法立马赶过来的,待在遥远地方的父母,渐渐成了孩子眼里不见踪影的存在。
“什么?”
“爸爸每天都很忙,我很讨厌自己一个人。”
恩赫似乎很惊讶,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盯着恩比。
多仁觉得他们两个再不说话,这样任由时间流逝的话,今天就别想睡觉了,于是她插话说:
“好了,都累了吧,恩比都洗漱好了吗?”
“嗯,阿姨!”
“二楼只有两个房间,恩赫先生好像要和恩比一起睡了。”
“知道了,你别为我操心。”
“那个……可是没有衣服可以让你换,你自己解决吧。”
“我车上有衣服,别担心。”
“好的,那就洗漱吧。”
恩赫回答多仁的声音简直是寒气袭人。
“以前的俗话真是没一句是对的,到底是在哪里受了气要来我这里撒气啊?也不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孩子,现在才假装很在意,以为这样孩子就能转身跟你走了?真搞笑!”
多仁在心里嘟囔道。大晚上的总不能赶走一个从外国找来韩国的男人吧,最终她还是决定收留他一晚上。
为了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忙忙碌碌的多仁正想回到自己房间,背后却传来恩比很没有自信的声音。
“阿姨……”
“嗯,恩比啊,怎么了?”
“今天不能给我泡可可茶吗?”
“可可茶?好的,等我换身衣服给你泡,你等一下啊。”
“嗯。”
不安地看着她的恩比,脸上马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多仁比谁都清楚,恩比怕爸爸来接自己之后她会把自己送走,所以非常不安。对一件细小的事情都会感到不安,感到沮丧,这就是小孩的心理。
为了能让恩比安心,多仁温柔地对他笑了笑,然后走进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她觉得,从昨天开始,就频频发生了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这些似乎都是来折磨自己的。
26年的岁月里都未曾谈过恋爱的她,突然有一天有了一个儿子,现在连孩子的爸爸也出来扰乱她的神经。
这一天所有混乱的事情搅在一起,她只有进入只属于自己的空间里,才觉得紧张得到了缓解。虽然自己已经精疲力竭,可是因为这两个不速之客挤进自己的人生,她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恐怕近段时间自己都不能睡安稳觉了。
她顶着疲惫的身躯换了衣服,正想走出房门,却听到了敲门声。
“谁啊?”
“多仁啊,是我。”
“来了,大婶。”
她打开门,看着大婶。
大婶的眼里还含着泪水,一副还有话要对多仁说的样子。
“还没睡吗?”
“我本来已经躺下想睡了,突然想起件事情,你是不是订了一棵圣诞树?”
“啊,是的,那个来了吗?”
“嗯,傍晚的时候送来的,我签收了过后就给忘了,在楼下客厅里。”
“好的,知道了,我去拿。”
“好,那么……好好休息。”
“好的。”
大婶朝楼下走去。多仁走出房门,正在泡可可茶时,恩比走了出来。
她一边泡着咖啡一边泡着恩比的可可茶。
“阿姨,可可泡好了吗?”
“嗯,喝了这个得好好睡一觉哦。”
“嗯,嘿嘿,要是能每天都这样和阿姨一起生活就好了。”
“精灵鬼,就因为我给你泡好喝的可可茶?”
“不是!因为阿姨担心我,还和我聊天,还喜欢我。”
多仁知道恩比的话包含着何种意义。
虽然恩比说的话都很真挚,但是,她觉得有必要更正一下恩比的想法,于是她艰难地开口说:
“恩比呀!”
“嗯?”
“要说担心恩比,可能爸爸比阿姨还要担心恩比呢,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最爱恩比的人是恩比的爸爸。”
“不是的,爸爸从来不会担心我。”
“那是恩比想错了,阿姨小的时候也是那么想的,但其实并不是那样。”
“真的?阿姨也曾经那么想过?”
对多仁而言,与孩子形成共鸣并不是件难事。
孩子一旦觉得你和他有着相同的感觉,那么他就会无条件相信你,听你的话。
或许就是因为孩子们太单纯了,所以才会那样。
“那当然了,阿姨小的时候父母也很忙,不能待在我的身边。”
“阿姨的父母现在在哪里?”
“虽然他们现在也在外国,也不能和我经常见面,可是在这个世上,父母是最爱我的人。恩比的爸爸也是因为太忙了,没能待在你身边,可是在他心里,他是很希望能经常在你身边。所以以后,别再有那种想法了!”
她感觉到恩比获得了很大的安慰,也能感觉到他很需要母亲温暖的抚摸。
因为小时候的自己也是这样。
她抚摸着恩比的脑袋,将盛着可可茶的漂亮咖啡杯递给了恩比。
她看着恩比一脸幸福地喝着可可茶,突然抬起了头,她看到恩赫正看着自己和恩比。
“要喝咖啡吗?”
“还有我的份吗?”
“有,坐这里来吧。”
多仁站起身,倒了一杯咖啡递给恩赫。虽然她和恩赫关系并不友好,但是也不能在孩子的面前表现出来,所以多仁只得退让一步了。
他也沉默地坐在恩比的身边,看着自己的儿子喝着可可茶。
“爸爸。”
“嗯?”
“我们不能在韩国和多仁阿姨一起生活吗?”
“……什么?”
不光是他,多仁也惊讶地往后一仰。
“这是什么情况?这看起来更像是我在利用恩比了。就算不这样,从遥远外国过来的那个人已经把我当成了诱拐小孩的坏女人了,他现在指不定又会把我看成什么人!”
多仁在心里暗叫,皱起眉头。可是,变了表情的不只是她一人。
恩赫严肃地皱起了眉头,看着她的时候,脸色也渐渐变得冰冷。
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状况的人,就只剩下恩比了。一点也不在意大人们表情的恩比又接着说:
“英国太没意思了,我喜欢上了这里。”
多仁无法斥责恩比,只得看着,而恩赫可能想要收拾这个局面,便开口说:
“恩比啊,你来这里多久了?”
“嗯……两天。”
“才两天就这么快喜欢上了这里?”
“嗯!”
恩比的语调很坚定,他看着爸爸,毫不动摇地回答道。
恩赫很无语地看着恩比好一会儿,然后转移了视线,像是要将多仁看穿似的怒视着她。
多仁吓了一跳,喝着咖啡都被呛了一下。
“咳咳,呵嗯,干嘛这样?”
“我有说什么吗?”
“不是,我问你为什么要直勾勾盯着别人,看得别人不好意思啊。”
“我愿意……恩比啊,我们进屋睡觉吧。”
“好的,多仁阿姨再见,明天见。”
“好的。”
恩比走到多仁面前,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她也亲了亲恩比的额头,然后揉了揉他的脑袋。
恩比紧紧地抱着多仁,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要是阿姨是我的妈妈就好了,这是我的圣诞节愿望。”
在多仁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间隙,恩比朝着她“嘻嘻”地笑了笑,然后牵着爸爸的手走进了房间。
“呼~呼,镇定。池多仁镇定。呼~只是个小鬼头说的话而已。那种男人脾气那么臭,当他的老婆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过呢。疯了吗?”
她一边在心里嚷嚷着,一边平复自己的情绪。
虽然非常讨厌凉的东西,她还是拿出了冰箱里的水咕咚咕咚大灌了好几口。即使这样也仅仅只是熄灭了她心中的怒火而已。
多仁镇定下来之后,看了看手表,已经11点多了。
要把圣诞树装饰完才能睡觉,看来明早要睡懒觉了。
下楼的多仁独自哼哼唧唧,扛着树又上来了。
因为她一直是一个人住,所以从来就没有产生过要弄个圣诞树的想法。但仔细想想,好像孩子们都喜欢这种东西,恩比说想见自己竟然大老远跑来韩国,自己能为他做的除了这些小事也没别的了。
多仁将树立起,缠上一圈圈的彩灯,接着把附带的装饰一个一个拆开挂在圣诞树上。
时间过去了多久?就在圣诞树快要完成的时候,恩赫打开房门从恩比的房间中走了出来。
“不睡觉在做什么呢?”
“想装饰一下圣诞树。”
多仁漠不关心地瞟了他一眼,冷冷地甩出了这么一句话。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你现在才做?”
“原本没打算做的,只是这次圣诞节恩比来了,所以特别弄一下。不用在意,你忙你的去吧。”
“你好像因为我心情变差了。”
“被别人当成一个将小孩拐骗到遥远异国他乡的人,怎么可能会心情好。哼!”
“这不是事实吗?”
“你,你说什么?”
说这话的恩赫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再次点燃了多仁心中已经熄灭的怒火。
多仁怒视着恩赫,眼睛瞪得像兔子一样。恩赫饶有趣味地对多仁吐出来的一句话在她已经熊熊燃烧的怒火上又浇了一把油。
“那么,你继续。”
恩赫丝毫没有想起现在大家都睡了,自顾自地大声笑着下了楼。
多仁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的后脑勺,然后看了看手上拿着的东西。
要是她手上拿着的,不是圣诞纸玩具那样的轻纸片,而是重重的纸片的话,她就马上追上去打爆他的后脑勺。这种残忍的冲动在她内心翻滚着。
还有,一直到完成圣诞树装饰的时候她还在想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这两名外国来的人从自己的人生中,不,从地球上彻底删除。
但她想来想去还是没能想出答案。
“好吧,既然那个叫爸爸的家伙来了,圣诞节结束以后就会带他离开韩国了吧。就是,池多仁!最多就这两天了,这也忍不了?能做到的吧?加油!”
多仁紧握双拳喃喃自语道,接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回自己的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