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冬把心事种在桃花源里,去溪边挑水、去田野割草、去云下放牛,她渴望能结出遗忘的果;数日过去了,离开山里的前一天早晨,鸡鸣狗吠,外祖母说会有太阳升起,她要去屋后那座的山上砍柴;问冬也跟着一起去。乡下的早晨,潮湿的路上总会躺着许多蠢蠢欲动的蚯蚓,同样,牛、羊粪便铺满了整条路,不论春夏秋冬。问冬最是害怕条形动物,也怕踩到粪便,所以总是穿着长筒鞋,走路也非常小心谨慎;他们要去的山是周围最高的,很近。问冬拿着外祖母的斧头肆意乱斩路边的野草和荆棘,露水打在身上;自从问冬来了以后,那几条土狗一直伴随身边。半山的路弯曲陡峭,山的另一面,从两百米处垒起,是一块完整的石壁,呈青灰色,大约一百米高,筑满了燕巢;璧上的小缝常年有水渗出,秋末霜重,寒冬时节便会结出无数冰锥,挂在石壁上,晶莹剔透;大的直径可达80厘米。快到山尖的时候,外祖母领着问冬串入林子里,由于做事不利索,就跟在后面,看着外祖母砍柴;问冬不禁看看树上,再用手里的小棍逗地上的小虫子。问冬说:“外祖母,你平时一个人到山上砍柴不害怕吗?”外祖母笑了笑说:“我像你这么大你母亲都九岁了,带着她上山做活路,遇到野猪和蛇她都不害怕,你说外祖母都这把年纪了还会害怕什么?我就怕我这老腿走不动。”问冬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好像闻到了什么味,旁边的狗无动于衷;问冬想,这必定不是动物身上的。她便沿着气味飘来的方向走去,越近越能分辨出这是花香,在一堆怪石里,一株兰花破石而生;绽于这秋末,叶叶芊蔚,花瓣白如蚕肤,馥馥端秀;问冬喜不自胜地念到:“春夏秋冬只待秋,愿弃江山负美人。”接着又大声喊着:“外祖母,外祖母,快来看呀,快来看呀。”外祖母以为问冬出事了,赶忙跑了过去,看着问冬拥着那株兰花。外祖母走近,用斧头砍下一根树枝,将其削得十分锋利;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兰花从石缝里刨出来。兰花占满了问冬的整个怀抱,外祖母说:“你舅舅从来没有找过这么大株的兰花,你父亲独爱兰,带回去后好生照料着。”问冬点了点头。问冬想:“如果说不是秋的最后一阵风将她的香气透漏予我,那么等到蝶脱蛹的季节,它是否已枯无。”她抱着兰花走出茂林,隔山顶愈近了,她看了看天空,然后对外祖母说:“外祖母,太阳就要出来了,我想去山顶看太阳。”外祖母说:“那自己小心一点,带上那几只狗。”??于是,问冬沿着路往高处跑去,到了山顶,问冬放下兰花,走到悬崖处,狂风肆虐地吹着她的头发和衣衫,问冬闭上双眸,许久;仿佛,她听见他的声音,可她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这时,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问冬坐了下来;几条狗蹲在她的身旁,很安静,红色的霞光洒在问冬的身上。她对着太阳笑着说:“你来过了,我记住了你的名字,我叫奚问冬,水流尽时只剩下奚,而你无需问我冬天来了是否还会结冰。”
初冬时节,乔寻奕被派遣至疆西出差验收工程,奔赴于中巴公路,停留在帕米尔高原上,乔寻奕第一次看到雪山,令他感觉到温暖又冰冷。他穿着厚实的衣服站在雪山旁,像极了西伯利亚的黑熊,举步难行,同行的阿姨用相机将他在雪山上的画面定格了,这也是后来问冬看见过且收藏的唯一一张照片,只有背影。他的影子一下被太阳光拉进了卡拉库里湖,雪山上的云朵悠然自得地飘着;湖边骑马的牧民使他的目光转移,他看着曲折的中巴国际公路。北从城市喀什为起点,贯穿喀喇昆仑山脉、兴都库什山脉、帕米尔高原、喜马拉雅山脉西端,经过红其拉甫口,南致巴基斯坦北部塔科特。是中国通向南亚次大陆的陆地交通要道。
中巴公路地质条件复杂,高海拔地区是绵延起伏的山峦、巍峨的雪山,陡峭、严寒、人烟稀少;低海拔地区是郁郁葱葱的浩瀚林海,生机勃勃,气候宜人,还有大面积的村落。平均海拔为6000米的中巴公路随时都有发生地质灾害的可能,有的桥梁路段经常遭到破坏,因此路的两旁有随处可见外文提示牌,祖国的国旗飘扬在路边帐篷的上空,庄重而威严;过路的乔寻奕听不懂那些修路的巴基斯坦人说话,听当地人说有的人来到这里筑了一辈子的路,再也没能回家,他们将一生都奉献在了这荒凉之地,又只因有他们在这里,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越野车风尘仆仆,载着心情复杂的乔寻奕离开了这群人。那栋修建在山顶上的房子,他不知道是谁住的地方,是做什么的;停下车,乔寻奕和同事一起观望人们走在绳索邦成的悬桥,只是观望着,没有人敢去尝试,乔寻奕感觉这一切都如此壮观和刺激;路上遇见的两个小女孩,说着听不懂的巴基斯坦语言,于是乔寻奕把微笑留给了她们,带走了她们的合照。对于乔寻奕来说这是一种经历。回到喀什两天,乔寻奕便跟随一道出差的同事去了北疆,从喀什人民东路到喀什解放路,一路向北,傍晚抵达阿尔泰喀纳斯,站在观景台上看月亮湾的水流,还有那随着海拔变化分布生长的针叶林,云雾缭绕;走过西北第一村白哈巴,村子里的顶木房修建得格外别致,图瓦人骑着骆驼赶着羊群,车子沿着伸向远处的路,消失在树林,很快下起了雪;他们停留在巴音布鲁克草原上的河畔,被四周的雪山环绕着,他们喝着疆东的老酸奶,吃着烤全羊;乔寻奕看着这广阔的大地,也开始想家了。但,再也没有想起黔北的她。也或许是有意不去想起吧!远方的这一切,对问冬来说也同样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