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布什曼是长岛警局猎人岛分局的便衣警察,他是盖文的好朋友,盖文立刻向他报告了这一重大发现。第六大街四十二号的马雷·希尔浴室有一个叫比利的搓澡工,他在上上周的周五最先发现尸体的时间是在次日的周六和一名女子前往长岛游玩,之后一直行踪不明。虽然盖文觉得这是个重大发现,可布什曼警探当时并没有把这条消息当回事。
“那个红包裹事件啊,那是纽约分局的工作,我们这里不好掺和。不过既然是你好不容易调查来的消息,我就向总局汇报一下好了。”
他就是这么回答盖文的。然而,在标准联合通讯的记者上报线索之后,纽约的各大报纸都争相报道了这条消息。次日早晨,所有报纸的头条都是:
“恐怖的红包裹事件出现重大突破!死者身份查明震惊全城的东河碎尸,原来是马雷·希尔浴室的搓澡工比利,本名威廉·加登萨普。调查前景一片大好,逮捕犯人只是时间的问题。十一大街的搜查总部昨晚被兴奋所包围,刑警们奔赴各地……”
这可是一条独家新闻不过,既然每张报纸都在报道这件事,那也算不上什么“独家”新闻了。可是,警察们其实还一无所知,十一大街搜查总部的刑警们还在调查意大利人和那块红色的油布,只有马克雷刑警和库拉修刑警发现了死者脚跟的特征。可是报纸却突然说“调查有了重大突破,逮捕犯人只是时间问题”,弄得警察们也是一头雾水。他们倒是真的“被兴奋所包围”了,只是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日本的警察制度非常复杂,绝不会发生这种事,可这件事发生在美国。在记者盖文的拼死调查下,终于查到了这条爆炸性的消息。盖文为了这次调查,甚至做好了被炒鱿鱼的准备,没想到居然会有如此大的收获。
听到消息后,马雷·希尔浴室的老板和八位搓澡工来到了警局,看到了泡在酒精里的四肢和躯干,确认那的确就是威廉·加登萨普的尸体。
搜查负责人史蒂芬·奥布莱恩警官苦笑着回答了记者们的提问:“我们警察真是比不过你们当记者的。你们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我们为什么会往澡堂那个方向调查呢?其实我们一开始为了隐藏调查的方向,故意装作追查油布的样子。可是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没错,就像你们推测的那样,案件有了重大突破,抓到犯人只是时间问题。好,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哈哈哈……”
警官捋了捋胡子,告别了记者。盖文记者也听到了这番话。他好像又回到了热气腾腾的浴室里,觉得头晕眼花……警方调查后发现,威廉·加登萨普死前一直跟一个叫奥加斯塔·纳克的产婆同居。两人住在纽约第九大街四三九号。当然,盖文与其他记者立刻赶往产婆的家中。女主人奥加斯塔·纳克年过四十,一见来人是记者,立刻拿出了吵架的架势。产婆纳克夫人气势汹汹地说,加登萨普只是租了她家的房子而已,用他的工钱和小费土耳其浴室的搓澡工还是有小费拿的来付房租。自从加登萨普住进来之后,她的丈夫赫尔曼·纳克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纳克夫妇有过五个孩子,可杀人案发生的时候这五个孩子都死了。
“您丈夫为什么会出走?”盖文问道。
“邻居开始说我和加登萨普的闲话,还跟我丈夫说加登萨普和我关系太亲密,他就生气了。”
纳克夫妇和加登萨普都是德国来的移民,纳克大妈说着一口带有德国口音的英语。这起事件并不是意大利人的窝里斗,而是发生在德国人之间的凶杀案。
赫尔曼·纳克离家出走后第二天,纳克夫人立刻就挂出了“有空房”的牌子,不久,一位年轻的德国帅哥弗雷德·布朗就入住了。他住在大门正前方的房间里。纳克夫人、加登萨普和布朗三人关系一直不错,直到今年二月。二月的纽约寒冷无比。布朗突然说自己住的房间面朝走廊,总能吹到冷风,想换一个暖和一点儿的房间,否则就要搬走。
纳克夫人为了息事宁人,就让布朗晚上睡在有火炉的厨房里。可是厨房旁边就是纳克夫人的卧室,而且卧室的门还是不带锁的,自以为是一家之主的加登萨普发现之后气得火冒三丈。两个男人大吵一架,年轻的布朗还拿出了手枪,最后还是被浑身肌肉的搓澡工加登萨普给制伏了,立刻就被赶了出去。布朗对此怀恨在心。纳克夫人也比较喜欢年轻帅气的布朗,对加登萨普也没什么好感。调查到这里,警方自然有了方向。他们将纳克夫人带回警局进行审讯。然而,纳克夫人坚称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布朗了。加登萨普几乎成了她的丈夫,六月二十七日周四早晨,他问纳克夫人要了五十美元,出门挥霍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然而,她的证词漏洞百出。奥布莱恩警长将死者的两只脚摆在纳克大妈的面前。
大妈审视良久,仿佛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最终满不在乎地道:“我哪知道这是谁的脚啊,我觉得加登萨普根本没死。”
E·M·弗雷德律师赶到了夫人身边。纽约市检察官弗拉玛正式提起控诉,于是纳克夫人被转移至杰弗森临时看守所。
罪名是“涉嫌杀害威廉·加登萨普”。各大报纸也改变了头版的标题,将“恐怖的红包裹”改成了“被大卸八块的搓澡工”。
一般人总觉得“Masseur”是按摩师的意思,但比利在土耳其浴室工作,所以人们就默认他是搓澡工了。刑警们经过调查后发现,产婆纳克的小白脸弗雷德·布朗常被人叫做马丁·索恩。据说他是纽约中央一间发廊的人气理发师。
七月下旬,警方开始在全城通缉弗雷德。
“通缉杀害威廉·加登萨普的犯人,弗雷德·布朗,真名马丁·托尔施威斯基;出生于德国柏森市;三十三四岁,身高约五尺八寸,体重一百五十五磅;眼珠为蓝灰色;黑色头发,红色脸颊,浅棕色胡须,胡须量很多;前额右侧有一道小伤疤;略有德国口音,擅长玩牌,是一流的理发师。”
通缉令给出的特征虽然笼统,但也算详细。索恩以前在第六大街八三六号的理发店工作,他的朋友康斯坦丁·金向警方提供了许多有用的线索。直到五月份,索恩和金都在康拉德·沃德尔理发店工作。二月里的某天,索恩来上班时,大家发现他的眼眶黑了一圈。
也就是所谓的“熊猫眼”。
当时,索恩是这么解释的:“不是被人打的。她怎么舍得打我啊,我要什么她就给我什么。她虽然年纪不小,可我很喜欢她,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为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妈,理发师和搓澡工大打出手。
纽约的平民区里正上演着一场好戏。
警方怀疑纳克大妈也是共犯,就把她关在看守所里,集中全力搜捕索恩。然而警方一直没能找到他的踪影。不过,在这段时间里,警方找到了纳克大妈参与犯罪的证据。第一块尸块被发现的那一天,也就是六月二十九日,有人以加登萨普的名义发了封电报给纳克大妈,说自己身体不好,想休息一阵子,让她跟浴室的老板说一声。夫人把这封电报交给警方,想要证明自己没有杀死他,他一定还活着。还真是,人都被大卸八块了,的确有必要“休息一阵子”,不过这不用说,一看就是伪造的电报。警方派人前往第六大街四十六号的邮局进行调查,负责接待发报人的邮局员工证明,来发电报的人正是索恩。电报上的字迹和纳克家搜出的索恩信上的笔迹完全一致,根本用不着笔迹专家出马。
而且,离纳克家不远处的第九大街上,有一家马车店。
店主乔治·瓦克拉斯作证说,在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也就是六月二十八日,他曾经借了一辆马车给纳克夫人。当天下午,一个男人过来驾走了马车,次日早上九点左右归还时,只见马车上沾满泥土,马儿也累得半死。根据瓦克拉斯的证词来看,来借马车的人正是索恩。
纳克大妈坚称自己完全不知道马车这回事。奥布莱恩警官找来瓦克拉斯与她对质,她也毫不动摇。然而,一旦警方问到二十八日周五下午三点到二十九日下午三点的行踪,她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这里面一定有些问题。
而且,住在第三大街五一五号的爱德华·哥顿也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
“二十九日周六中午,我看到纳克夫人和那个亚麻色头发的年轻帅哥在三十四号码头那里,上了长岛铁路公司的蒸汽船。没错,是去长岛方向的。男的长得特别俊,打扮得也很时髦,女的有些胖,还有点儿斗鸡眼。”
纳克夫人确实是有些斜视。
爱德华·哥顿继续说道:“他们看着也不像夫妻或恋人啊,女的太老了,可说是母子吧,好像又太亲密了一点儿。
反正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所以记住了他们。”
哥顿还描述了那位女子的装束,和纳克夫人完全吻合。
保琳·里加在长岛的荷兰区经营着一家小杂货店。刑警们经过调查发现,用来包裹尸体的红油布,就是在这家杂货店里买的。老板娘里加说,她还记得来买油布的人的样子,于是警方就带她去看守所,让她看看买布的人到底是不是纳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