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科长在吗?”
“他正好出去了。我是他的秘书,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叫凡·德·马克,是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专属侦查员。刚才车站那里来了两个奇怪的行李箱,想通知科长一声。
车上有一股动物尸体的臭味,能不能请科长派人过来一趟?”
一九三一年十月十九日下午四点三十分,一通电话打到了加州洛杉矶的警察局搜查科长约瑟夫·F·泰勒那里。我代替科长记录了电话的内容。现在回想起来,这通电话正是那个震撼全美的事件的开端。
在介绍故事之前,有必要先作个自我介绍。我叫玛德琳·凯利,是泰勒科长的秘书。在洛杉矶这个世界的犯罪“圣地”工作,每天目睹四百五十位侦探活跃在刑侦过程中。
走廊对面,就是杀人强盗组警长D·A·达文德森的办公室。我玛德琳·凯利秘书立刻把电话内容写在便条上,攥在手里,冲进了对面的办公室。
达文德森警长人称“洛杉矶秃鹰”,是警界元老。三十年来侦破过若干种血腥事件。他一看完纸条,就对房间里的刑警们大喊道:“莱恩!特雷斯!过来一下!这件事有必要好好查查,你们赶紧去南太平洋铁路公司看看,直接找凡·德·马克,他说那儿有两个臭行李箱。”
还真是,的确是两个臭行李箱。
弗兰克·莱恩刑警与O·P·特雷斯刑警立刻冲出办公室,没五分钟就到了S·P··铁路公司。
公司的侦查员C·D·凡·德·马克早就等候多时了。不过他说那两个行李箱里装的可能是别人打猎打到的鹿当时正好是狩猎的季节。
“不过我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就麻烦你们过来一趟。”
特雷斯正儿八经地问:“东西放在哪儿了?”
“现在放在行李室里。其中一个实在是太臭了,我们就把它放在月台上晾了一整天。我去叫负责货物的安德森过来,详细情况你们可以问他。”
据负责货物搬运的A·V·安德森说,这两个可疑的行李箱是当天早上七点四十五分经S·P·线运来的。火车从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市出发,行李箱在第三节货运列车上,正好由安德森负责。
·SouthernPacific(南太平洋)的缩写。“货车乘务员提醒了我,”安德森如此说道,“然后我就让提货处的主任乔治·布鲁卡保管好这两个行李箱,一旦有人来取就通知我。然后,嗯……大概是正午时分吧……”
一位青年和一个年轻女子来到了手提行李提取处,出示了行李运单,要提走这两个行李箱。两个行李箱的号码分别是“663165”和“406749”,而列车号码是“1”,也就是刚才说的那趟列车的编号。两个手提箱的总运费是四美元四十五美分。
“布鲁卡立刻向我通风报信。我见到了那两个人,告诉他们说行李有些问题,不能立刻交给他们,让他们跟我来一趟。他们的神色立刻慌张了起来。我们在离行李箱三十尺开外的地方就闻到了那股恶臭。我就说:‘您看,是有股臭味吧?’可那个女子居然说没有闻到任何味道。我就拉着他们走近箱子,这下那女子终于承认‘好像是有点儿臭味’。天地良心,那岂止是‘好像有点儿臭味’啊!我要求他们至少要在我面前打开那个大箱子,否则不能把行李交给他们。没错,那个大箱子是最臭的,负责卸货的员工都捂着鼻子呢!”
而后,那女子说她忘了带钥匙,安德森便说车站里没准儿有备用钥匙。这时,与她同行的那个青年狼狈地说道:
“这怎么行!怎能在人前打开女性的箱子!太没礼貌了,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他竟然反咬一口。
女子一直保持冷静,听到青年这么说就更是来劲了:“那我给我丈夫打个电话,让他赶紧把箱子的钥匙拿来。”
于是女子就去了安德森的办公室,因为那里有电话机。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打了电话,总之一两分钟过后,女子又回到了行李室,说现在丈夫不在家,用人不知道钥匙放在哪里,他们决定先回去一趟,过一阵子再过来。
“可是,我们一直等到四点,他们俩还是没有出现。箱子却越来越臭了。侦查员马克先生和站长麦肯瑟先生就决定请警察派人来一趟。”
莱恩和特雷斯刑警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了行李室。
安德森用手指了指角落里的行李箱。一个是黑色的正方形捆包,另一个稍小一些,是长方形的灰绿色箱子。
莱恩用鼻子嗅了嗅说:“死鹿不会这么臭的。”
“说得是啊!”特雷斯潇洒地说道。
两位刑警还不确定箱子里装的到底是不是“鹿”,可也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
两人凝视了箱子许久,忽然发现有一些略带红色的茶色液体从大箱子的接缝中流了出来,滴在地上。
铁路公司为了检查可疑行李,总会备有几千把各种型号的钥匙。几个人在几千把钥匙中不断寻找着能打开箱子的那把,最后总算被莱恩寻获。他把钥匙插进大号行李箱的锁眼里,犹犹豫豫地打开了箱盖。一打开箱子,两人不禁后退了好几步。这一瞬间的恐怖景象,竟让两位身经百战的刑警大吃一惊。两人首先看到箱子中的一堆杂物明显是为了凑数扔进去的信件、文件、丝带、照片、裙子、袜子、胸衣等。刑警们拨开这些杂物检查箱底,看到了一幕令人恐惧的景象:箱底竟是一具折叠得极不自然的、用毛巾包裹着的裸体女尸。
“啊!”莱恩条件反射般地松开了抓住箱盖的手。箱盖立刻掉了下来,“砰”的一声,盖上了这幅可怕的景象。
而特雷斯则立刻冲向电话,打给了搜查科杀人组主任菲利普·帕杰斯。
“喂!又有的忙了!忙也忙不完。赶紧派指纹科的人到S·P·的停车场来!”
那个小箱子里有一条儿童用的粉红色毛巾,里面裹着一个美丽无比的年轻女子的头颅和身躯。除此还有两个小包裹,打开一看,正是女子双足。箱子里并无她身体的躯干部分,也就是从胸部到膝盖的那个部分。从照片来看,这名年轻女子可是个大美女,和电影明星露丝·查塔顿很像。而且案发现场还是好莱坞所在的洛杉矶……难道这起案件和电影明星有关?这件事的新闻价值可不得了,也难怪报社记者会如此感兴趣。
洛杉矶警局立刻派人来到了停车场。有人称“现代福尔摩斯”的保尔·史蒂文森警长、指纹组的W·N·希尔德兰特、刑警E·J·贝克特尔,他们都是当地警局的大红人。
两具女尸在法医的护送下被送往洛杉矶市的尸体收容所。这时,杀人强盗组的达文德森警长也来到了现场。
警长首先听取了当天中午拿着行李票来领取行李箱的两名年轻男女的体貌、言语特征,并对相关工作人员展开了讯问,就此拉开了这场骇人听闻的搜查的序幕。
“要是你们一接到这两个箱子就来报警,”莱恩刑警惋惜地说,“我们早就能抓住他们了。”
然而,安德森说要是每次收到有恶臭的行李箱就去报警的话,那警方就要忙死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有人喜欢把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打包到箱子里去。鱼啊、鸟啊、宠物的尸体啊,等等。尤其现在还是狩猎的季节,亚利桑那州又是狩猎胜地,这样的事情真是数不胜数。当然,随随便便用火车运送这种行李是违反规定的,但是这样的寄送人却不在少数。
当时正值初秋,十月中旬,秋老虎的余威未尽,天气异常暖和。尤其火车的车厢还是一个封闭的环境,十分潮湿,肉类尤其容易腐坏。每当遇到有恶臭的行李时,车站工作人员就会让行李持有人当着他们的面打开箱子,确认箱子里没有可疑物品。可是那两个人心里有鬼,谎称没带钥匙,逃之夭夭了。而车站这边之所以没有立刻报警,也是因为相信他们真的会回来取箱子。
而且布鲁卡主任说,他以前好像在哪儿见过那个男青年。去年圣诞节期间,他好像在洛杉矶的一家店里工作过一段时间。
“乔治·布鲁卡已经回去了,如果你们有事找他的话,我就带你们去他家吧。”
于是安德森就带着S·P·的探员凡·德·马克和特雷斯刑警前往布鲁卡家。可是布鲁卡说他知道的事情也不过如此,见到他虽然能认出来,可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过,他正好瞥见了男子驾驶的那辆旧式福特车的车牌号,这让在场的警官们雀跃不已。
事件的搜寻工作正是从这个车牌号开始的……那两名男女正是坐着男人驾驶的福特车逃离了停车场。
之后,达文德森警长与莱恩刑警前往尸体收容所,见证了郡法医A·F·瓦格纳解剖尸体的全过程。
从沙漠之国亚利桑那一路“长途跋涉”来到洛杉矶的两具女尸,现在正躺在大理石的解剖台上。
两具女尸的死状极为残忍,连医生都不敢正视。年轻女性的头部与右侧乳房、左手中指上各有一处子弹穿透的痕迹。大概凶手一开始想从大腿根部切开尸体,可发现那样太难切了,改而从比较柔软的胸部以下下手。尸体中的血已经流干,肢体还没有腐坏的痕迹。
另一名女性死者体形较胖,三十岁左右,遗体很完整,只是左耳下方有个弹孔。装着尸体的箱子是头朝下放在火车上的,血液从弹孔里流了出来,积在行李箱的底部。一路上女尸的脸都泡在血里,现在已经无法认清面目了。箱子里有一把长约十寸的绿色小刀,还有一把锯子,都是折叠式的;有一小块沾满鲜血的地毯、一张柯达照片、几本书,里面还有着名诗人陆佰亚特的着作;还有几封书信,有几封是写给“海德薇·萨米埃尔森小姐”的,另外几封则是写给“艾格妮丝·安·鲁勒伊夫人”的。她们的地址都是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市北二大街二九二九号。
根据照片和信件来看,较年轻的死者应该就是“海德薇·萨米埃尔森小姐”。另一个体形较胖,脸部被血液泡烂了的女性,应该就是“艾格妮丝·安·鲁勒伊夫人”了。柯达照片的背后还写着“萨米和安”这几个字,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非常亲密。
不用说,“萨米”一定是朋友们给“萨米埃尔森小姐”
起的爱称。大箱子里还找到了两个钱包。除此之外,还有三个二十五毫米口径的弹药筒及一发子弹。瓦格纳博士经过鉴定,认为两名死者都是死于这种子弹。
此时,洛杉矶警方开始倾尽全力搜查这个“碎尸杀手”。
报社记者们发现搜查科里空无一人,警署里的气氛也与平时不同。他们立刻就凑了上来。为了防止犯人远走高飞,警方自然隐瞒了一些重要的线索,可是……“这起事件看起来像是女性所为啊!”
搜查科的探员们都同意这个意见。
现在整个搜查科都在调查这起案件。探员们为了查出到底是谁寄出了第406749、663165号行李箱,发电报去菲尼克斯市请求协助。
十月十九日,也就是发生这起事件的那一天是周日。
菲尼克斯市和洛杉矶之间不断有长途电话打入。警方终于确定,死者正是住在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市北二大街二九二九号的艾格妮丝·安·鲁勒伊夫人与萨米埃尔森小姐。洛杉矶警方还将今天前往停车场领取行李箱未果的那一对年轻男女的特征转达给了菲尼克斯市警方。对方回答说:
“我们会立刻在市内展开调查,有消息会立刻通知你们。”
不到一小时,菲尼克斯市就打来电话说菲尼克斯市北二大街二九二九号现在处于无人状态,附近的邻居最后一次看到鲁勒伊夫人与萨米埃尔森小姐是十月十六日周五傍晚。
“请问有没有找到前来领取行李箱的那对男女呢?”菲尼克斯的警员继续说道:“我们调查后觉得那女子很可能是露易丝·褚德夫人Mrs·RuthJudd很奇怪的拼法。据说她二十六七岁,是个金发美女,不,是个金发大美女。她丈夫是个叫威廉·C·褚德的医生,正在贵市或加州的桑塔莫妮卡出差。褚德夫人有时会从桑塔莫妮卡十七号大街八二三号这个地址寄信给她的丈夫。看来那个来领箱子的女人就是她了。这位夫人在周六晚上坐上了S·P·的三号列车,目的地是洛杉矶。她说家里人托她带了一个大箱子和一个小箱子,一定没错的。”
“好,那我们继续保持联系,有什么情况随时报告!”
电话挂断了。
不久,菲尼克斯市的S·P·铁路公司就发来电报,箱子是从当地的窗口中寄出的,寄件人自称“马金内夫人”。她还买了一张前往洛杉矶的车票,搭上了往西的火车。不用说,她一定就是褚德夫人。
与此同时,洛杉矶警方的调查也在顺利进行着,交通科经过调查后找到了金发女子和青年搭乘的福特车。这辆车属于距离洛杉矶十五里远的一个小城市霍森的一位妇女。
“那辆车已经旧了,我就卖给了一个洛杉矶的年轻男人。”车主如此说道。
“你知道他的住处和姓名吗?”
“名字……记不清了,不过他家好像是住在洛杉矶新帕普夏大街八二六号吧。”莱恩刑警与特雷斯刑警立刻前往妇女所说的地址。他们俩大半夜冲到那位青年买主的家中,把他从睡梦中吵醒。可是青年人却说他已经把车给卖了。
“两三个礼拜前,我把车卖给了一个叫巴顿·马金内的年轻男人。他好像是住在贝弗利谷二一一一号吧……”
警方于是立刻派人前往贝弗利谷。发现屋子里的人刚走,厨房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纸袋,里面有三明治和半个柠檬派。一定是家里突然来了客人,才手忙脚乱地买来这些东西招待人家的。杜瓦尔巡查负责在屋里留守,看到有人回来就准备立刻逮捕。
十点左右,根据菲尼克斯市警方提供的资料,一队警员来到了桑塔莫妮卡褚德医师的住处。没想到这一次收获颇丰。褚德医师的妹妹凯莉·褚德给警官们开了门。褚德医师的小舅子,也就是露易丝·褚德夫人的亲弟弟巴顿·马金内也在家里。警方立刻将他们三人带回洛杉矶的警局问话。巴顿·马金内老实交代说,自己的确开车送姐姐去S·P·的停车场取过行李箱。
然而,巴顿只肯透露这些,其他一概不说。他人高马大,肌肉发达,看上去一本正经,他闭口不谈这些肯定是为了隐瞒姐姐的罪行。
“我不知道姐姐现在在哪儿,知道的话我早就说了。”
“那你就先说说开车去停车场时发生的事情吧。”
达文德森警长负责审问。他正是露易丝·褚德“亚利桑那州的雌虎”事件的负责人。
“事情简单得很,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我是南加州大学的学生,今天早上我去学校的教堂做礼拜,发现姐姐就站在教堂门口,好像有急事找我。她说有两件从亚利桑那寄来的行李到了车站,让我开车送她去拿一趟。”
他也觉得姐姐的神色不太对劲,追问之下,姐姐说那两个行李箱要立刻处理掉。巴顿也觉得有些可疑,可还是照姐姐说的,开车将她送去了停车场。一路上,露易丝说要把这两个箱子拿到海边,丢到海里去。巴顿一听,吓了一大跳,继续追问,可露易丝·褚德夫人还是没有把实情告诉弟弟。
巴顿也觉得事出有因,就没有多问,送姐姐去车站前,他还在站前商店里买了根绳子,准备沉箱子的时候用。可是,当他停好车,陪姐姐去行李室一看,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箱子周围有许多苍蝇在飞。
“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工作人员让她开箱子,她就装作没带钥匙逃走了。”
两人开车跑了一段路,露易丝问弟弟身上有没有带钱。
巴顿手里只有五美元,全部交给了姐姐,让她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她就听从弟弟的意见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