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玛塔·哈丽不被允许进入比利时,所以被送到了西班牙,这正如“第二号”所预期的那样,她在离开巴黎的时候把得到的法国间谍的名单全部报告给了当地的德国秘密探员。玛塔·哈丽装作为法国做间谍工作,实际上是在为逃跑作掩护。从她拿到名单时就进入了比利时,并且立刻就把名单呈给德国的秘密侦探部,并打算根据这个名单将三十名法国间谍一个接着一个地处理掉。由于英国方面设有障碍,所以自己不能去,但至少还是得把三十人的住所和姓名汇报上去,收到密报后的德国秘密侦探部立刻活跃起来。没有搜索的必要,立刻对三十人的住所进行偷袭并杀害。因此各自分头开始行动。
虽然进行了分头逮捕,但是抓捕到的只有一人,其他二十九人都不知去向。不知去向是理所当然的。除了被逮捕的一人之外,其余二十九人全部都是“第二号”假想出来的人物,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被逮捕的是排在名单第一个的意大利人伊格内修斯·威特里欧。德国方面也都觉得此事很奇怪,明明是自己的同事,也开始感觉到有内奸的存在,终于开始了进一步的探查。作为法国的间谍只有伊格内修斯·威特里欧一人被指名,因此种种的想法浮现出来。无需犹豫,对于带有讽刺意义的“第二号”的赠品全部都照单全收了。名单到达比利时仅仅一小时之后,伊格内修斯·威特里欧就被带到了一排士兵的面前,射杀处理了。
两天后,巴黎接到了这个消息的报告,“第二号”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在沙漠一样的高原地区,建造着完美的太阳之城马德里。在这里的格兰德酒店里,玛塔·哈丽的隔壁住着的是年轻的正在休假的英国士官,他的名字叫斯坦雷·兰德鲁夫,是一名炮兵大尉。“H21”到达马德里后不久,当地的德国秘密侦探支部的代表格鲁布博士来和他会面了,并且说了这样一番话。
最近在英国的乡村中部埃塞克斯州,建造了一个周围用二十英寸高的石头围砌起来公园模样的广场。问题就在于这显得不自然的高高的石头围墙。里面一定是在秘密地进行着什么,但具体是什么,那就是当地的德国间谍间的问题了。
最终能够探查到的是,里面是以近代战场为模型建造的。实际的战线被分割开来,有战壕、铁丝网、炮弹击出的大洞、机关枪的隐蔽处,另外还有小山丘、小树、河流、独立的房屋等,建造得和实物一模一样。围墙中还接连不断地传来强烈的汽油发动机轰鸣的声音。附近传说这里是在进行奇怪的蚕蛹形状的新型牵引车的实验,是为了给前线供水和补充弹药的装甲运输车,同时也可以不受地形和障碍物的影响,随心所欲前进的战车。英军内部相关人员形象地称其为坦克,是本国陆军新发明的武器。因此,试图让“H21”向在格兰德酒店住在隔壁的斯坦雷·兰德鲁夫大尉进行试探。因为他是炮兵士官,所以对怪车坦克一定是有所了解的。当局给玛塔·哈丽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对方是刚刚从战场上回来休养的年轻将校,这正是玛塔·哈丽的专长。几天之后她果然成功了,能打听的消息都打听出来了。在马德里特务机关的眼里,不仅仅是在德国,英国的间谍感到兰德鲁夫大尉那里的秘密情况已经流出,从而感到非常不安,立刻向上司进行了通告并请求指挥行动。大尉接到命令要求他紧急从马德里退出北上去巴黎。因此玛塔·哈丽也不得不和兰德鲁夫一起去巴黎,因为是在这里遭到“第二号”逮捕的,所以巴黎对于玛塔·哈丽来说是个不祥之地。这样的经验一次就够了。她一开始对此表示沉默,当然她是不允许说不愿意的。最后在保证和胁迫下,终于离开了马德里,前往巴黎。胁迫是秘密侦探部惯用的手段,如果对命令不服从的话,同志就会使用手段收买地方官吏。四面楚歌的德国间谍立刻就会在黑暗中被处分掉,只要是和秘密侦探团上司对立的处境就会非常危险。玛塔·哈丽对此非常了解,如果想脱离间谍网络,不论逃到什么地方,最后大多数都是残酷地死去。没有办法,只能回巴黎。
另外回巴黎也不仅仅是因为秘密侦探部的强迫,还有很多在巴黎政府部门的朋友也劝说她回巴黎,其中最热心的一个人是一位官僚,她认为有了他的保护应该就没问题了。正如之前说的那样,玛塔·哈丽这个人说得好听点就是勇猛果敢,说得难听就是无所畏惧到近乎精神变态。她相信会有好运,从狮子笼里逃出来的她又闯了进去,但是这次再也没有活着出来。
她在金钱方面毫无困难。岂止是毫无困难,这个时候的玛塔·哈丽在生活上奢侈到了极点,这次的旅行也极尽奢华。从马德里的德国大使馆到荷兰的德国大使馆,玛塔·哈丽一到达巴黎就通过本市的荷兰大使馆发出了要求支取三万五千马克的暗码电报。阿姆斯特丹的德国秘密侦探部立刻按照指定的途径给她寄钱。可以看出,玛塔·哈丽本人进入巴黎后也非常小心。她给包括了某大臣在内的重要恋人们都写了信,诉说了有关“第二号”的事件原委,还有因此给她带来的“麻烦”。身居要位的恋人们也提笔告诉她,不会再让她这样,让她安心,只要她说一声他们就会为她赴汤蹈火。她暂时和斯坦雷·兰德鲁夫大尉分开,分别进入巴黎。
两个人约定在巴黎落脚后再经常出来一起玩。
按照约定那样,兰德鲁夫到车站来迎接她,并且在德国间谍团的护卫下,一起住了一个星期。在此期间,玛塔·哈丽还从兰德鲁夫那里打听到了在马德里遗留下来的关于坦克的秘密。不久,兰德鲁夫就被英国召回了。
这次的使命“H21”完成得不算成功。但这并不是她的错,英国方面严防新发明的地上超大型战舰坦克“马克九号”的秘密被泄露,连玛塔·哈丽都没有办法下手。斯坦雷·兰德鲁夫也只是知晓其中的一部分,详细的情况也并不知道。就算是恋人,不知道的东西也是说不出来的,因此并没有达到玛塔·哈丽所期待的效果。就这样,在今后战场上起着重大作用的近代野战术一次重大革命的新战争工具引擎坦克诞生了。正如前面所说的那样,这是英国发明的。
“H21”也或多或少地能够探查到一些信息。经过反复实验的坦克终于惊奇地出现在战线上时,仿佛是十九世纪的动物一样的巨型钢铁怪物在战场上横冲直撞时,德国方面并没有表现出预想中的惊愕。不仅如此,好像还为了应对而准备了新型的大炮,特殊构造的弹炮飞来时反而让英军感到惊愕。能够摧毁地上万物的坦克,能够碾碎坚固的混凝土建造的机关枪堡垒的坦克,在敌人的战线前面,不可思议地正好被集中的弹炮击中了,被标有“炮弹不入”标签的铁皮上被击出了一个个的洞。
如此的不可思议,英国的间谍群全体出动了,斯坦雷·兰德鲁夫大尉和玛塔·哈丽之间的罗曼史,第一次被曝光了。在巴黎一所公寓的会客厅里,一位美女正低着头用力地吻着男友。这一吻导致西部战线上的钢铁怪物被特制的弹药击碎。这种因果关系象征了近代侦探组织,让我们看到了令人惊奇的复杂多彩的模样。
一九一七年三月,一通密电从柏林本部寄到了玛塔·哈丽的手中。
“以前采取积极的态度针对某阁僚进行询问和探查的命令被取消了。听说近期针对法军首脑总部有了全线总攻击的计划,方法和时间都已经确定。”
这条消息玛塔·哈丽早就料到了。现在,不能仅仅只是告诉那个大臣有关战争的话题了。即使是对方先提及,她也不可能再逃避了。玛塔·哈丽无法与他匹敌,柏林方面是非常清楚的。如果是其他人,想从这位阁僚那里刺探出点什么同时又不被密探怀疑,那似乎是不太可能的。单纯作为朋友,玛塔·哈丽留在巴黎是最适合和安全的。但是现在看来,就不能这么说了。“不论是什么方法”,对于“H21”
来说都意味着死。事到如今,如果她被捕还有一个推脱的方法。“那位大臣是我的恋人,如果有什么想问的话,总应该能问出点什么的,在如此有利的条件下,我都没有问过那个人关于战争的一句话,这难道不能作为我不是间谍的证据吗?”可是这次这唯一的利证恐怕也很难成立了,被击破后她将立刻面临死亡。虽说如此,如果不服从柏林方面的命令,肯定会暴露法国官僚的身份,等在这里同样是死。站在两条死路的中间,玛塔·哈丽果然像个间谍一样选择了死。
同年四月九日拂晓时分,正在焦急地等待着玛塔·哈丽预报的尼维由元帅指挥大军在夏帕纽的原野上发起了总攻。看上去毫无防备的德军实际上早已做好准备,遭到猛烈还击的盟军立刻就被打败了。一时间看上去大战的命运似乎已被决定。
同月十六日的早上,在自己房间窗户旁的椅子上,玛塔·哈丽正光着身子晒着日光浴,三个男人连门都没有敲就闯了进来。
“‘H21’,穿上衣服跟我们走。”
玛塔·哈丽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只是把视线转向了几个人中看上去是首领的那个男人。
“我想在另外一个房间里换一下衣服。”
她的要求当然没有被应允。她一边在首领的监视下包裹着自己的身体,一边抓紧时间思考着。当用“H21”这个在德国密探部的代号来称呼她时,她就知道自己的最后时刻已经到来了。其他的两个人开始在房间里搜查。在那个一直盯着她穿衣服的男人眼里,他并不是在欣赏一位美女,而不过是在看敌国的一名间谍,玛塔·哈丽对此感到非常悲伤。
穿上衣服后,她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起来。
“自从你们走进来,房间就变臭了。”她非常无礼地说道,“我来烧点香吧!”
旁边的小桌子上就放着一个绿色的表面镶着金饰的青铜制印度香炉。
玛塔·哈丽点燃了一根火柴,用手捂着,丢到香炉的小洞里。白色的烟雾开始飘了出来。
负责监视她的法国特务员立刻走过来打开了香炉的盖子,藏在底部的一封信正在燃烧着。他立刻将火拍熄。他看了下信的内容,署名是“M·Y·”。
这是一封情书。漂亮的文章看上去是一位成熟稳重的中年男子的笔迹。当问及是谁写的时候,玛塔·哈丽闭口不答。虽然她不愿意说,但是有笔迹在那里,密探内部的“第二号”也能知道是谁。但是从M·Y·的署名上不能非常肯定地进行判断。当强行逼问时,玛塔·哈丽仍然不开口。她把这封信一直留着,本打算在紧急时刻拿出来救命的,但是在现在这种紧急关头,她却打算将它烧掉,而且还打算隐瞒对方的名字。寂寞的男人,在偶然的机会下向卖春妇透露了一个大秘密。但是在这个偶然机会下遇见的女人,打算为这个男人守住秘密。玛塔·哈丽在最后时刻表现出来的气度就和这个卖春妇一样,无比的悲哀和壮烈。
她被关押在圣拉萨尔监狱里。
玛塔·哈丽接受了军事法庭的裁判。那次的审判不仅是欧洲,全世界的报纸都报道了,应该有读者还有印象吧。由于是一次秘密的审判,所以所报道的内容也只不过是根据密探部“第二号”的要求来决定的。有关她的记录也只追溯到她在位于柏林的多洛特街的家里和亨达森少佐的会面,查明了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是对于英法两国非常重要的考察员。
欧洲战争早在十年、二十年前就已经预计到了,各国在军备和间谍战方面早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巴黎如今还对德国密探员的潜入战略感到惊叹,从埃菲尔铁塔释放出威力无比的电波试图干扰那些有些奇怪的暗号电报,同时,法国特务机关也在第一时间更换暗号。玛塔·哈丽对于自己是德国间谍的这一指控矢口否认,继续主张自己是无罪的,但在一九一六年七月二十五日,当局还是作出了枪决的判决。各个方面都在拼命为她乞求饶命,她本人也相信最终一定会有成效的,于是在圣拉萨尔监狱里悠闲地等待着,那个鬼话连篇的自传体就是在那里完成的。
有三名僧尼一直在旁边再三地劝说她向神进行忏悔,玛塔·哈丽冷笑着完全没有听进去。
临刑前的早上,八月十一日早上五点左右。一名叫玛丽的僧尼站在囚室的门口。
“直到今天你都是在为别人表演。今天早上你也为自己表演一次吧。”
于是玛塔·哈丽就在这个黑衣僧尼的面前胡乱地跳起了东洋舞蹈。样子非常滑稽,而且讨人喜欢。
正在舞蹈的时候,重重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头慢慢靠近。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不去激怒死刑犯,前来之人特意从远处开始就压制住脚步声。玛塔·哈丽此时打扮得像是要去出席宴会一样漂亮,人们都为之倾倒。
她面带微笑被押上了刑场。
在她众多的“恋人”中有一位她的强烈追求者比路·德·莫路特萨克悄悄给她灌输思想。
“根据军规不得不执行枪决,这是不能违背的法律规定,但只是形式的处刑。这只是一场骗局。射杀用的子弹只是空弹,只会发出声音而实际上什么都没有。之后就会被当做尸体安排搬运出境。”
也许是出于好意对她进行一时的安慰,也许是用心不良,这也是代表了一种观点,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小事,但是玛塔·哈丽真的相信了。所以她以不可思议的华丽姿态走向刑场,站到了瓦桑鲁城墙前。她还非常有精神地向射击队招着手,打招呼。
开火了,当玛塔·哈丽知道并非空弹时而发出的哀鸣声让在场的人们都捂住了耳朵。她就这样以近乎绝望的方式死去。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就是暗算。
在死刑场上,以比路·德·莫路特萨克为首的她的骑士团非常多。验尸官蜂拥而上围住了倒在土里的玛塔·哈丽的尸体,用脚尖轻轻地踢着。
“有没有人认领?”
谁都没有站出来。
最后,只留下一个疑问:那个署名“M·Y·”、给玛塔·哈丽写情书的某阁僚到底是谁?尼维由元帅指挥的夏帕纽原野上的总攻击一塌糊涂。内务大臣路易斯·马路维被当做了攻击对象。
“M·Y·一定就是马路维,笔迹也非常相似。马路维通过舞女间谍回到了祖国德国。他是一个卖国奴。”
这种说法被传开,马路维被公审了。四位前首相为他辩护,战争时期的军人非常嚣张。最终尼维由一派的军阀胜利了,马路维失败后被判处驱逐出阁七年。刚刚恢复的和平,急需树立人心秩序,由于大统领艾略特的特赦,他才再次入阁,议会里的反对党并没有把他忘记。
“玛塔·哈丽!玛塔·哈丽!玛塔·哈丽!”马路维被这样的嘲笑声完全封堵住。他曾几度站在讲坛上进退两难,七年间的羞辱和痛苦对健康造成了伤害,他最终还是倒下了,精明能干之士在不久之后还是退出了政界。
两年后,一位妇人记者揭露了一个惊人秘密:当年追随马路维的一个军阀大战时担任陆军大臣的梅西米元帅正是玛塔·哈丽的恋人“M·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