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罚？难道你想学你几个师兄那样，全部死在…我的剑下？”无剑的脸色暗沉无比，屋内倒灌进一阵冷风，烛光摇晃得更加厉害了。
“弟子…弟子甘愿领罚。”江沉的声音显得有些颤抖，跪在地上不敢和无剑对视。
“我明明已传授了‘龟息术’，你怎么还如此苍老，感觉就快要入土了。”无剑坐在桌子旁，他看上去是个正值盛年的中年男子，黑发乱而有劲，一身筋肉只挂了块破布，不惧春夜的寒冷；而江沉，明明比无剑要小一百来岁，却已满头白发，皱纹堆起，干瘪的身骨穿着厚厚的几层棉衣，犹如风中的残烛，随时会油尽灯枯。
“二十年前，尽忠国，也就是江勿忘，我名义上的大师兄，想离开内谷去报效朝廷。当时我百般劝说都没用，只能出手阻拦。不料比拼时，消耗了过多内力，龟息术破功，便成了这副模样。”
“江勿忘……就是尺无悔的首席弟子？原来他背叛了悟剑谷……”
“大师兄也是迫于无奈，当初覆国刚立，百废待兴，急需人才……”
“大师兄？我可不记得收过这等孬货。论资历，你当他的师祖都绰绰有余，若非需要接任掌门，你应该叫‘三沉’吧。”
“当日之事，的确是我处理不妥。当时，若知您老人家还在人世，我理应前去寻听您指示。”
“哦？你以为我死了？”无剑把手掌放在了烛火上方，稳住了摇动的烛光，道：“龟息术练的就是心境，你这样下去，活不了几年。”
“弟子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打算将掌门之位传给下代子弟。当然，现在您回来了，所以一切理应听您的。”
“哼！就知道传、传、传！我问你，悟剑谷为何会落败到如此地步？”
“徒儿掌管无方。十五年前，外门出了一个败类，名叫萧西。此人在外，行事张扬跋扈，顶着悟剑谷的名号滥杀无辜，强夺他人财物，更杀了不少同盟的子弟。事后，所有门派把血债都记到了我们头上。外门虽百般解释说萧西已被逐出师门，但他们都不信，隔三岔五就到余剑镇来闹事，要我们交人。”
“哼，让一只蛀虫钻坏了悟剑谷这棵‘百年大树’，你这掌门是怎么当的？这个叛贼现在在哪？”
“半年前有人看到他在镇上出现过，但又被他跑了。我派人去追查过，至今也没收到消息……”
“废物！”无剑猛拍了一下桌子，烛光瞬间熄灭了。
房内一片漆黑，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
屋内的寂静似乎持续了很久。烛光再次被点亮时，江沉低着头，闭着眼，似乎在等着惩罚。
“现在别的门派联合起来，准备开什么‘屠剑大会’，你打算怎么处理？”无剑缓了缓情绪，继续问道。
“徒儿不知，还请师父定夺。”
“哼，当初我是看你忠厚老实，才传你掌门之位。不料你竟如此没有主见！我看你还是早日把掌门之位传给后辈吧……”无剑放下这句话，便甩了衣袖扬长而去。
屋内又只剩江沉一人，他目中无光，双手撑在凳子上，因为跪的太久，有些站不起来了。
“哎……”江沉望着窗外的夜色，长长的叹了口气。
……
月光下，羽金正在小破屋前，练着一套奇妙的功法。
只见其手臂张开，手掌朝外，大幅的在半空左右摇摆。跟着手势，月光下出现了一面薄薄的水墙。“墙体”是没有规则的，浮在空中时圆时方，有时某一片会隆起，另一片则会凹陷。
“咕噜噜……咕噜噜……”随着羽金不停的挥舞手臂，这面“墙”越张越大，越来越薄，月光照耀在水墙之上，波光粼粼，地上投影出的光束如同一条银辉涓流，美妙之极。
羽金正练得兴起，突然眉间一皱，双手一合，水墙“咰”的一声化成了一条水柱，极快的汇聚到手掌间，变成了一颗小水珠。
“啧啧，你刚刚练的是什么法术，看上去很厉害。”月下，无剑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还没练成，就被你打扰了。”羽金挥了挥衣袖，就把那滴水珠甩了出去，继续道：“你怎么下山来了？怎么，想拿回掌门之位了？”
“下来处理点小事，关于‘拜师’的事，我今天仔细想了想。”
“哦？改变主意了？”羽金略显诧异的看着无剑，眉梢一挑说道：“以我的悟性，必能把你的剑道发扬光大。”
“你只需答应我，等我死后，执掌悟剑谷，我便把毕生剑道都传授于你。”
“我一心求道，根本没兴趣当什么掌门，你还是换个条件吧。”
“那好，你替我出面，把所有想讨伐我谷的帮派，全部剿灭杀光。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你以为修仙者，就能无法无天，大开杀戒么？和你说实话吧，替你杀几个甚至十几个人，都没问题。但灭派屠宗这种事，必然会惊动此地的修仙宗门。我在你们凡人面前虽称得上无敌，但遇到同道前辈，说不定被人一个手指就碾碎了。”
羽金此言并非胡编，这片卞竺山脉统归天灵寺管辖，平时这帮和尚很少外出，只在寺内苦修佛法。但凡遇到杀戮过百的大事，都会派弟子下山调查原因，佛门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真能救人性命，参得“浮屠”，也能让自身的修为快速的提升。
“哼！都成修仙者了，还那么畏首畏尾，胆小怕事。也罢，你不动手，我自己出谷去杀！”无剑冷哼一声，欲转身离去。
“你何必那么大费周章呢？”羽金传声说道，“届时大会开始，你来个‘不请自来’，随后夺下第一，这盟主之位不就保住了？”
无剑停下脚步，听着似乎有点道理。
“到时若还有人反对，杀一儆百，谁还会不服？”羽金如此卖力的出着点子，无非是想学无剑毕生领悟的剑道。
“若你怕被人围攻，难以以一敌百，到时候我出手帮便是。”
“啊呸！你别以为自己是修仙者就了不起，莫说一百，就是有一千、一万，在我面前也全是蝼蚁，不堪一击。”
“行了，我知道你厉害。那拜师传道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无剑一怔，随后又细细想了会儿，道：“嗯，此事了结，我便传你无上剑道。”
话刚说完，无剑便在月光下施展轻功，轻轻跃起，踩上高树，飞往葬剑峰。
“无上剑道，有点意思。口气不小，可别让我失望了。”羽金喃喃自语着，随后两腿马步扎稳，双臂一张，又开始练起那玄妙的功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