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来算是飞皇城内比较小的一家客栈了,在飞皇城内这么多酒家客栈里也根本排不上名号,但是在这个此时客堂内仍是喧闹嘈杂,食客来往络绎不绝。不过这里的小二似乎早就习惯了这阵仗,跑堂之时左右辗转还带几句吆喝,毫不费力。
他兄弟二人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都觉得有些头大,便点了三份素食让小二直接送到客栈外头,两人飞上房檐,端着碗吃起来对着夜幕,比起里头倒是多几分惬意。
所以当苏葵感觉到周围有强烈灵气逼近时,他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对他来讲任何事都没有紧要与不紧要之分。他不能理解什么叫做十万火急、刻不容缓。而他解决事情的顺序自然也就是随性的。
就比如说,现在他就想安静地吃完这顿饭。
但是显然对方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当几团不同的气泽将他团团拢住之时,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筷子
客栈的房檐并不算高,但是如今同时有五个人在上头,场面还是很有趣的。
在他面前的三个人,一个老者,形容枯槁,行将就木,一个女人,黑纱遮面,气息诡异,一个男人身如猛虎,面如厉鬼。
“找我来的?”他不着慌忙地用拇指腹抹了抹嘴,缓缓道。
对面的卫君此时心中大震,阴云满腹。此少年虽然看上去十分年轻,然而内力敦厚,灵气弥宇。此正是法华境界之象!如此年少功力竟然与他师父戚何子不相上下!怪不得师父他如此……
而观戚何子,他此时眼神落在苏葵旁边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道士身上,低头吃的正香,似乎根本没看见他们。
“这是谁?”
“你们不要算上我。我师父说过,出门不闻酒肆肉香,不与人观打架。我不会打扰你们的。况且,你们肯定打不过他。”苏榕头也不抬,专心地扒拉着饭。
戚何子略一沉吟,便打定主意不去管这个小道士,他沉了沉声,再度望向苏葵。
“后生,你可知我是谁。”
“不知。”
“凤来覌戚何子,你可曾听你师父说起。”
“北邙凤来覌,似乎有所耳闻。不过道长是谁,倒是不知”苏葵看他,淡淡道
“哼,他果然没有提起过。怕是不敢提起吧。”戚诃子冷笑连连,“他当年曾经是凤来覌的弟子!若说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叔呢。”
数十年前为修长生不老之术不知道走了什么旁门左道,后来更弃师叛门。这些你可知晓?”
苏葵眼神几不可闻的一凛。
“啪……”
饭碗从檐掉下,摔落地上碎了个稀烂。
“你这狂道,如何污蔑掌门!”苏榕“嚯”地起身,两条眉毛拧在一起,气动衣袂,似是下一刻便要发作。
虽然心中对那个无稽的禁令大为不爽,但是这都是自家人关上门的抱怨,此时听到掌门人被如此说,这不就等于污辱青丘一派,他怎能忍的了。
“原来你这小子也是他的门徒!亦是天资极佳的苗子。可笑!可笑!我凤来人才缺缺。如此妖道却能名冠九州!徒孙拥戴。”
“戚掌门深夜找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毫无根据的话吧。”苏葵身形一动,挡在怒不可遏的苏榕身前,眼神冷冷扫过几人。
“我派一向修习正统道法,我是他徒弟,怎会不知。”
“哈哈哈,好一个怎会不知!”戚何子怒极反笑,“你可知苏扶道行严华境界几乎是谪仙之境!凡夫俗子,削骨去肉方可为仙!当年的老祖真人如此修业也不过是华严上阶。凭他不过中上的资质,如何!如何能!”
“戚掌门,师父所学乃本派机要,不可泄露外人知晓。天地长久者,以其不自生。掌门既然修道多年,也不会勘不破这么简单的道理。而且我看您已是气血衰弱之象,还是好好回去调养罢。若你们再要纠缠,我不会客气。”
苏葵说完这一句旋身飞下,抬脚就要回客栈,似是不想与这些人多做纠缠。
“咱们就这么回去?”苏榕跟在他后面飞了下来双手抱胸,显然气闷未消。
“不,你要负责把这里打扫干净再走。”苏葵头也不回地道。
“你且慢走。”戚诃子凌空一跃,挡住苏葵去路,双眼赤红,一字一句皆是咬牙发出。
“我说过,掌门若还要纠缠……”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戚何子从怀中托出一个布什,缓缓拆下布封。
屋檐上的百灵和卫君俱是倒抽一口凉气,均是立即掠身凑近来看,连苏葵的眼神里竟也有些不可置信。
其托出的乃是两柄短剑。乍看毫不起眼,剑身连剑柄都覆满了铜锈,感觉不到一丝灵气。而且剑锋也磨损的很厉害。只有两处剑鞘,一处纹了一只青龙,一处纹了一只白虎。虽也被铜锈所腐蚀,但仍看得出大致轮廓。
“这——是斩邪雌雄剑!”苏葵也是眉头一紧,浮现出几个字——九州神器谱。本来在各式兵器中短剑的排名最弱的,因为杀伤不够。但百件九州神器谱,雌雄双剑却位列第六。因为是道祖所铸,威力自然无双。而且据说这一对宝剑斩邪祟时能发挥百倍威力,同时对于主剑之人的挑选也异常严格,非正气凌然又修为高深之人不可驾驭,只是在神器谱之中并未讲明雌雄剑的如今下落,在九州近百年这双短剑也从未再出现过。没有想到竟然仍在凤来观。
“师兄,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能斩魔元通天庭的宝剑?!”苏榕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他万万不敢相信传说中能斩杀六道邪魔的是这两柄丑了吧唧的破剑。
“呵。”卫君眼神闪烁不明,“想不到我派还有这等宝物,我竟也从未听说过。”
戚何子盯着两柄锈剑道“这是我覌的镇宝,传与每任掌门。可惜到我辈却并仍未有能力使得……诶,又有何可说。”又一声长叹后,他复又抬起头看向苏葵,“后生,你可知老祖当年之所以选择北邙山,是为何?北邙乃六道之门,邪魅恶祟众多,当年老祖以一己力量正义天道,扫除妖魔。然现今凤来不比当年,现又有神器谱出世,势必会经历诸番恶斗。后生也看出我时日无多,贫道实在是放心不下本覌弟子。如若无后生这样的人统携,必遭危难啊。”这番说辞可谓立足于拯救同道安危的道义之上,然苏葵却好不从容地摇头。
“戚掌门,这担子还需你自己来担,与我又有何关?”他如此神态自若,倒堵了戚诃子一个哑口无言。
万没想到这苏葵小小年纪,却软硬不吃,神器打动不了他,拿道义竟也压不住他。
戚诃子忍不住有些微恼,
“你虽是生长在青丘,但里面有很多事是你不知道的。苏扶绝不是什么好人,而他当年背弃师父另择道门之事我也绝对不是骗你的。”
苏葵虽不发一言,周身灵力却明显一分分地增长,戚诃子见状觉着有点不妙。之前从百灵那里听说的情况是苏葵自小就在隐灵峰上修行,与苏扶相处的时间甚少,且此人性子颇为冷淡。没想到如今一见这师徒感情倒是深厚,说了这么些他竟还是无半分的怀疑。自己若再就这此话题说下去,怕起反助,只得放软了声调,将雌雄双剑在手中又托了托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这些话句句是肺腑之言,希望你能够到拜入我凤来,在我身后替我护佑观中众弟子,重振凤来。”
“你这疯疯癫癫的老道,说话怎的恁没谱。你说背弃师门的不是好人,却又要让别人背弃师门?亏你说得出口。”
苏榕冷哼一声,又对苏葵道,“我看你八成是疯道士,咱们甭理他。”
“你小子知道个屁。他师父本就是凤来之人,他也当为凤来之人,怎么能说是背弃师门?这叫做返祖归源!”
苏榕一脸厌色,而苏葵也没有半句回应,抬脚就往内堂走,只对着拽他胳膊的少年说了一句,“不是跟你说了打扫完再进去?”
“什么嘛……”虽然嘴里嘟囔着,但苏榕还是老老实实地返回去收拾打翻的碗渣子和掉落在地上的饭菜,时不时用厌恶的神情瞥他们一眼。
“后生,你不必着急答复我。等考虑清楚咱们再说不迟。”人已经看不见了,戚诃子还是不放弃的朝他离去的那个方向喊道。
“没想到这苏葵对神器竟然毫不动心。不过您放心,这只是第一回合。下一回就看奴家的了。”不知何时那百灵女悄无声息地掠到戚诃子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