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水响,像是有人从水里钻了出来,跟着便是春梅惊喜的声音,“小姐!”众人纷纷顺着春梅的目光望过去,却见荷塘里,冒出水面那人不是柳寒烟又是谁?
呵!还真够壮观的,柳寒烟眼神一冷,见一群人都围在岸边,而李氏和顾若曦站得最近,一个叫“烟儿”,一个叫“姐姐”,可脸上的神情那叫一个担忧。
春梅已经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准备拉柳寒烟上岸,可柳寒烟嘴角一勾,却将手像王氏伸去,装作体力不支的道,“二娘,救我……”
王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可是因为柳偲谦在场,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蹲下身,伸出一只手去拉住柳寒烟。她本就娇生惯养,柳寒烟又故意带了力,王氏自然拉不动,见柳心月还呆呆的站在岸边,不禁轻声呵斥道,“月儿,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拉你姐姐一把。”
柳心月这才反应过来,心中虽然极其不愿,可迫于无奈,却还是忍不住蹲下身,柔柔的道,“姐姐莫怕,月儿这就拉你上来。”柳寒烟一手拉着王氏,一手拉着柳心月,心中冷笑一声,眼光杀意涌动,她趁她们不注意的时候,猛地朝下一扯,跟着只听两声惊呼传来,接着便是“扑通”两声,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王氏氏和柳心月已经双双掉进池塘里了。
“二娘,月儿妹妹!”柳寒烟惊呼一声,语气惊慌无比!嘴角却慢慢勾起一丝大大的幅度。
等众丫鬟婆子手忙脚乱的将王氏和柳心月从荷塘里捞出来的时候,她们精致的妆容已经变得凌乱不堪,整齐的发髻也散乱开来,就连华丽的衣服上也都已经湿透了,上面沾满了肮脏的泥土和水草,看起来十足两只落汤鸡。
而相比之下,柳寒烟则好太多了。她虽然浑身上下也都湿透了,可奇怪的是,她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狼狈,不仅如此,还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很端庄,即使刚刚从水里爬起来,可仍然一点也不觉得不失礼。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众人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就连柳偲谦,他都忍不住多看了柳寒烟一眼,心中甚是诧异,因为现在的顾湘晚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准确点说,是从今天晚上在戏园子开始,那时候,她那番表面上听起来温和无比,处处为别人着想的话,事实上却是绵里藏针,暗藏杀机。而接下来,在戏园子外,她的那番表现更是让他大吃一惊,因为在他的印象中,他这个女儿向来胆小软弱,怎么突然之间竟然变得如此厉害?难道说……
柳寒烟干干净净的脸上满是内疚,“二娘,三妹,都是烟儿不好,若不是因为救烟儿,你们也不会……”
王氏氏心中自然知道柳寒烟刚刚是故意害她们掉进水里的,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可柳偲谦还在场呢,她哪里好发作?只得强撑着将心底的怒意压下去,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烟儿儿,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娘,救你是应该的。”救她?柳寒烟冷笑一声,她可没忘,刚刚在水里那群人,明明看见她还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群人只怕都是王氏的心腹,而她们跳下去救她只是表面功夫,事实上,巴不得她死掉才好!
可是,她柳寒烟福大命大,上辈子都没死成,这辈子又怎么那么轻易的死去?
就在这时,先前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柳偲谦突然道,“好了,你看看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当家主母,闺阁千金的样子?还不回屋里去!”语气虽然严厉,话里却也隐约带着一丝心疼,只是,不知道他究竟在心疼谁而已。
柳寒烟垂下眉,将眼中的情绪敛去,只轻轻的的应了一声,“是。”
王氏和柳心月也慌忙答应了一声。
“海伯。”柳偲谦回过头,冷声吩咐道,“你去找两个大夫,一个去大小姐院子里,一个去二夫人院子里。”
“是!老爷!”候府的老管家恭恭敬敬的答应道。
王氏和柳心月已经被一干丫鬟婆子拥簇着离开了,六夫人临走前深深的看了柳寒烟一眼,眼中带着深深的探究,而柳偲谦吩咐完这些,也一甩衣袖离开了。
看着柳偲谦离开的背影,柳寒烟冷笑一声,跟着,眼前突然一黑,接着是春梅惊慌失措的尖叫,“小姐!”
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柳寒烟分明看见,柳偲谦的背影明显一窒,只是接下来,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柳寒烟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春梅照例喜极而泣,抱着她大哭一番,然后边哭边说她已经昏迷了多久,她和许妈妈是如何的担心,如何的着急,如何的害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而许妈妈则是赶紧去请了正在外面候着的大夫进来给她把脉。看着她和春梅一脸紧张的模样,柳寒烟心疼得说不出话来,她其实很想告诉她们,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所以不会那么轻易的死第二次。
“你们别担心,大小姐已经没事了。”李大夫捻着胡须,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不过因为这次病症来势凶猛,加上之前的旧疾复发,所以身体还有些虚弱,等老夫给大小姐开一些滋补的方子,调理一段时间就好了。”
许妈妈谢过大夫,又连忙摸了一锭碎银子塞到他手里,这才千恩万谢的将他送出门去。
柳寒烟坐起身,看着屋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补品,不禁奇道,“春梅,这些是……”
“哦!这些都是老爷老太太以及各位夫人送过来的。”凌香一边拿了一个软软的靠垫放在柳寒烟背后,一边回道,“小姐昏迷期间,老爷亲自来看过一次,老太太来过两次,三夫人昨儿夜里还在小姐床前守了整整一夜,直到今天早上奴婢才将她劝回去的。”王氏守了一夜,她可以理解,毕竟她救了她的儿子。
只是,连父亲也来看过他?看来她的苦肉计还真管用,柳寒烟苦笑一声,随口问道,“对了,玧少爷怎么样了?没事吧?”
春梅摇摇头道,“玧少爷没事,昨天晚上还跟老爷过来看过小姐呢,只不过大夫说他受了惊吓,所以从昨晚到今天老爷一直都陪着……”
说到这里,她像是惊觉自己失言似的,连忙捂住嘴,但见柳寒烟仿佛根本不为所动,这才松了一口气,指着桌子上那些盒子,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道,“对了小姐,老爷老太太和三夫人送过来的东西我已经清理出来了,剩下的都是二夫人,五夫人,六夫人和七夫人送过来的,你看……”
她向来聪明,知道谁是真心对小姐好,谁只是做做面子功夫,所以很多事,根本不需要柳寒烟交代,她也可以做得很好。柳寒烟轻轻闭上眼,淡淡的道,“先放着吧。”
重男轻女是再正常不过了,柳世玧是候府的长子,柳偲谦自然会将一颗心思都放在他身上。而且,她本身也没对柳偲谦报多大的希望,既然没有希望,那自然就不会失望了。
春梅轻叹一声,在柳寒烟旁边坐下来,一边拿丝巾擦拭她的额头,一边略带责备道,“小姐,不是春梅说你,你这又是何苦呢?虽然当时情况危急,可你身上还带着伤,你怎能为了玧少爷就不顾自己的身体呢?”
为了柳世玧?柳寒烟扯扯嘴角,并未睁眼,只淡淡的道,“我并不是为了他。”
她早已不再是原来那个善良而单纯的她,现在的她,首先想到的只有自己的利益。她当时之所以会奋不顾身的跳下去,只是因为三夫人和柳世玧在候府的地位而已。柳偲谦是不喜欢王氏没错,可是老太太喜欢她。
不仅如此,柳世玧不死永远都是候府的长子,若不出意外的话,他才是最有资格继承家产的。
而关于这次的“意外”,用手指头想也知道是二夫人捣的鬼。因为她虽名义上是二夫人,实际上也掌管着候府上上下下的事情,可她生的是女儿,这也是事实。
而在这个长幼尊卑极其严苛的时代,若不是因为三夫人敦厚老实,又不善心机,母亲她身子骨又不好,恐怕这候府的当家女主人也怎么也轮不到她王氏来做。
而王氏心中打的算盘很简单,弄死柳寒烟,她的女儿顾若曦就是长女,弄死柳世玧,她若生了的儿子就是长子,这样的话,她便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坐上大夫人的宝座了。可惜的是,她的狼子野心早已被柳寒烟识破,而她,再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可是……”春梅还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柳寒烟摆摆手,淡淡的道,“春梅你先出去吧,我头还有些疼,想再睡一会儿。”说完,也不等她回答,便径直躺了下去。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将自己的身体养好,若不然,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可都要白白的牺牲了。
闭上眼,却仍是清晰的听见春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鼻子一酸,差点忍不住落下泪来,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
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那只会让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更开心而已,而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软弱得只知道哭泣,她要坚强的活下去,把那些原本属于她的东西统统都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