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是对你撒过谎，可不是所有的谎言都是恶意的！”
“解释是这个世界最可笑的事情。”
白子洛抬手捉住周暖的胳膊，将她的手甩开，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
这扇门，关掉了她早就想好的解释和坦白。
呆呆地站在门外许久，周暖全身的血液逆流，所有的辛酸和委屈一起涌了上来。她仰起脸，竭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半晌，她掏出自己和张雨恬的协议书塞进门缝，随后一字一句地道：“白子洛，我答应过你的事情绝对会做到，但是从今往后，你这个人，我会把你抹杀出我的世界！”
说完这些话，她毫不留恋地离去。
里面，白子洛倚在门上，低着头捏着拳头，眼里有水光在晃动。
外面再没有任何声响的时候，他的心猛地一阵钝痛，无法言语的痛楚让他无所适从。
久久，他打开门，周暖早已不见，而一张纸缓缓地飘落。
他俯身捡起，看完上面的内容后，他久久都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周暖在宠物店里与张雨恬迎面而立。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张雨恬问，“难道我提供的线索不对？”
“线索没问题！”周暖面无表情地说，“但我遇到了困难，想让你跟我一起。”
“你想让我做什么？”
“撬锁！”
张雨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声嗤笑：“我又不是小偷，怎么撬锁？”
“我一个人砸不开，也许两个人轮流砸才有希望！”
张雨恬摊手：“那要是砸开了，被发现了当作小偷处理怎么办？”
“那里是废弃的化工厂，不会有人关注。”
张雨恬开始抠字眼：“不会有人关注，你还不是关注了？”
“少罗唆，你想怎样？”
“再跟我签个协议，帮我……”
张雨恬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声音迅速打断：“就算……是被当作……小偷，这个责任……我来担！”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声源处看去，只见白子洛走了过来，径直地走到周暖面前，伸手捉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外拉：“从现在开始，她不会跟你有任何协议关系！”
出了宠物店，周暖冷漠地甩开白子洛的手。
“对不起，是我不够信任你！”白子洛知道周暖在气什么，“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却没深入调查缘由。”
“你就不怀疑我塞进你家门缝的协议是假的？”
白子洛郑重地道歉：“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担压力，而且我还误解了你！”
周暖吸了一口气：“现在我不想跟你争论对与错，先去化工厂。”
在周暖的带领下，白子洛来到了化工厂的矮小水泥房前。
他先是用石头砸，后来再找棍子撬，男生的力气比女生大很多，来回捣鼓了十几分钟，白子洛终于将锁撬开。
推开门，一股灰尘落下。
周暖和白子洛捂着鼻子走了进去，里面又暗又潮湿。
“给。”周暖一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拿出一个手电筒给白子洛。
白子洛接过手电筒摁下按钮，昏暗的灯光照在里面有些瘆人。周暖掏出另一个手电筒打开，两道灯光交叉，里面终于亮了些，水泥房内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在前方有一个通往地下的楼梯。
两人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下面是地下室，里面摆放着很多空箱子，看样子，这里应该是仓库。
“喵喵喵——”
一群又一群的猫在听到声响后，从各个角落蹿了出来，数量多得令人咂舌。
见到白子洛，它们又退到一边很害怕的样子。
半晌，一只胆子稍微大一点的猫一摇一晃地跑了过来，它的头在白子洛脚上蹭了一下，然后张开嘴咬着他的裤脚，将他往另一个方向拉。
“喵喵喵——”
白子洛问周暖：“它在说什么？”
“不知道，只听到猫叫，不过看样子，它好像知道什么，想带你过去。”
有他在身边，她的异能就会失效。
白子洛俯身摸着小猫的头：“你有事情要告诉我，对不对？”
小猫猛点头。
“那好，你带路！”
小猫跳了起来：“喵——”
在小猫的带领下，周暖和白子洛走到地下室最阴暗的拐角。
“哒哒哒！”
周暖和白子洛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室尤为响亮。
这时，更多的猫蜂拥上前，在见到白子洛的时候，它们又散开，可过了一会儿，它们又尝试着接近他，然后跟着领路的猫朝着同一个方向奔去。
当两人跟着这些猫进入地下室最深处时，周暖的手电筒光芒无意间扫到一片红色。
只见一个穿着红色外套，瘦得不像样的女生坐在地上，一副有气无力、无精打采的样子，而那只花斑猫正窝在她身旁。
听到声音，感受到了亮光，女生缓缓睁开眼，绝望无神的眸光升腾起热烈的希望，还有无尽的惊喜。
花斑猫感受到女生的情绪，冲她叫唤：“喵喵——”
许久，它发觉到了异常，一转头，就看见了白子洛和周暖。
久久的呆怔之后，花斑猫胆怯地走到白子洛面前，它仰着头伸出舌头舔他的裤腿：“喵——”随即，眼泪从它眼里坠落。
“莎莎。”
良久，破碎的声音从白子洛的喉咙里发出。
女生睫毛垂下，嘴唇翕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长久的饥饿加上身体机能的消耗，让她没有任何力气说话。
周暖抱着小白走在萧条的大街上，空中，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她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这个冬天的雪一场接着一场，好像是想把以后几年的雪一次性下完一样。
“哇，是多多，谢谢姐姐！”
远处，一个小男孩兴高采烈地从张雨恬的怀里接过多多。
周暖停下了脚步。
张雨恬侧头。
两人的目光穿过纷飞的雪花对视。
片刻，张雨恬朝着她走来，而在她身后，一群宠物迎着风雪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有空吗？”张雨恬露出了微笑，“我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呢！”
周暖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宠物，其中有三只稍稍长大了的贵宾犬。
不等她问，张雨恬便说：“我把非正常进货的宠物高价从买家那里买了回来，然后送它们回它们想去的地方。”
“怎么突然就改邪归正了？”
“别忘了，我们都是异能者。”张雨恬仰头，雪花扑在她脸上，“从眼线那里，你知道的故事，我也知道了。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人不计较得失。”
周暖眼睛温热。
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幅画面，想起的，都是仓库里面猫咪告诉她的事情。将那些零碎的片段拼凑，完整的故事展现：
那个叫白莎莎的少女，看起来不合群又孤僻，但她有一个万众瞩目的哥哥。
哥哥虽然很温柔很温柔，可是却不喜欢动物，也很反对她将那些流浪猫狗带回家。平日里，哥哥忙着学业和学校里的事，她也不好打扰他，因此越来越孤独。慢慢地，她就把重心放在小动物身上。
有一天，白莎莎偶然捡到了一只耳聋的花斑猫，她抱着它请求哥哥同意她领养这只猫，可是哥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无奈之下，她只好将猫放在公园的假山山洞里。
某一天，她带着花斑猫去外面溜达，结果去了城市化工厂地带，那里的猫很多，而且晚上喜欢夜叫，导致各大工厂清理和屠杀这些猫。
白莎莎同情这些猫，于是将它们集中，并带到了附近废弃的化工厂仓库落脚。
有了居住的地方，这些猫安分了很多。
而白莎莎偶尔也会背一大书包的猫食进仓库给它们吃。
有一天，工厂来人，被工厂仓库里成群的猫吓到了。于是，他们出去的时候把门封死，而当时白莎莎正在里面给猫咪喂食，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工人早就走远，而且再也没回来过。
为了给这些猫咪求得一线生机，白莎莎在仓库里找到几块踮脚的石头，砸碎了墙角的水泥露出了泥土地面，然后她用了几天的时间，徒手挖出一个能让猫钻出去的小洞。
有了洞之后，那些猫出去想办法找人救她，可是没有人能听懂它们在说什么，也有猫咪为了维持白莎莎的生命，从外面带一些食物进来，虽然每次只能带一点点，但每只猫都带一些，也就够一个人的分量了，而正是这些食物保住了她的性命。
当然，待在里面的白莎莎也努力想着怎么出去，可怎么喊都没人回应，撬门也无济于事。就这样，她被困在这里，靠着猫咪们的努力觅食活了下来。
随着冬天的到来，猫咪们觅食更加困难。并且因为雪下太多，它们出去的时候留下脚印，总是被一些人追赶。随着食物的减少，白莎莎也被饿得没有任何力气。
如果不是周暖和白子洛来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整件事情就是这样。
周暖将小白放在雪地上，然后与张雨恬并肩：“那就一起吧。”
“加上我。”
熟悉又温暖的声音传来。
不用看，也知道是白子洛。
穿着蓝色风衣，围着白色围巾的白子洛在漫天雪花中朝着她们走来。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肩头坐着一只花斑猫。
意识到周暖在看什么，白子洛抬手摸了一下花斑猫的头：“我给它取名叫‘爱莎’，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它。”
周暖立刻问：“白莎莎好些了吗？”
那天她和白子洛拨打急救电话，白莎莎被送去医院抢救并且逐渐好转了起来，之后便一直留在医院观察并静养。
“她已经出院在家休养了，爸妈也因此停了工作专心照顾她。”白子洛微笑，“很久都没一家人团聚在一起了。莎莎很开心，以后她再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因为从小爸妈不在身边，他习惯了坚强也习惯了一个人照顾自己和妹妹，当然，这些年来，他也自认为尽到了哥哥的责任。
这件事之后，他改变了自己当初偏执的观念，决心做一个真正关心妹妹、呵护妹妹的好哥哥。
张雨恬赶紧搭腔：“快点来帮忙吧，多一个人我也能早点送完这些宠物好回家看店！”
随后三个人一起，将一群动物有主人的交还给原主人，没有主人的，全部送给爱心人士收养。风雪中，三个人面带微笑地将宠物送到不同面孔的人类手中。
雪仍在下，风在肆虐。
这个冬天很冷，可因为人心，又彼此温暖起来。
忙了一整天后，三人各自回家。
周暖打算单独回去，可白子洛执意要护送她回家。
周暖看着飞雪，目光冷淡：“你不用保护我，我们之间的协议在见到白莎莎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我不祈求你现在就能原谅我。”白子洛解下围巾套在周暖的脖子上，“我会用行动来为自己的错误道歉！”
周暖并没有拒绝他温柔的呵护。
她还是贪恋这样的温暖。
可耻地喜欢着这样的感觉。
许久，她冷着脸说：“随你的便！”然后低着头往前走。
白子洛松了一口气，她这样的表现，证明他还是有机会得到原谅。
纸质的协议虽然结束，但是在心底，他给自己列了协议，那就是：成为她的搭档，永远保护她以及她的能力。
雪花飞扬，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
周暖将头下压，大半张脸都埋在白子洛套在她脖子上的围巾里，小火炉般的暖意让她的心底燃起了火焰。
白子洛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柔弱的背影与雪花相融。
他抬头，一片雪花落入他的眼中，眼底，滚烫的热泪上涌。
“莎莎，抱歉，让你受了那么多苦。以后，哥哥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不管你是喜欢猫也好狗也罢，哥哥都会无条件支持。”
当然，也会支持那个面冷心热的女生！
白子洛抬起手挡住迎面飞来的风雪，然后坚定地、毫不迟疑地朝着周暖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