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女娃比他更加平静的走到那个极有可能成为她坟墓的神物面前,老者恍然间有了那么一种体悟。一一走的每一步都不在任何人的控制之下,也包括他。今天,不是他选择了一一,而是一一选择了接近牺牲的方式来保全她认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他只不过是她从此岸到达彼岸的一叶帆舟……
靠近神物近乎冻结般冰冷的温度有一秒的的确确让她战栗,但她固执惯了,执念太深,她所决定要做的,不求完美只求结局。
“你说,我要用多少血……才能祭你。”
话音落,刀鞘出,幽幽冷光乍起,老者伸手挡住眼前一闪而逝的白灼。
滴答……滴答……滴答……
血顺着藕臂滴落在下盘凹槽处,啪,杂碎,绽放……
利刃又往里送了送,如启刀的那一秒,毫不犹豫……“嘶拉”一声如凉水猛然灌进滚烫的油锅从最深处激起冲天白烟,连同橙黄的里衣一起融化了。
“书上说,至今为止没有开启的方法,只有一条毁灭的途径……”
“血祭,我这才明白穆缘阻止我看的原因,他若是知道我背着他偷偷溜过去的话,一定会吹胡子瞪眼睛骂我不乖呢……”
“当时,当时我就在想,既然没有人能证实它的真假,为什么还有、还有那么多前赴后继偷觑作乱的人。后来,想通了,得不到的总是好的,人要有盼头才能走得更远……”
刀子从右手边颓然滑落,仿佛有种力量源源不断的从它体内吸收新鲜血液,很冷,但不怎么疼,跟学校组织义务献血时的感觉很像、很像……
脚步有些虚浮,好吧,虽然我很不仗义的想毁掉你,但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为你提供血液的份上让我靠一靠吧,只要一下、一下就好……想着想着,身子斜靠慢慢下滑……
时间过得有些慢,她都变得困了,不然怎么渐渐感觉视线模模糊糊的?她忽然意识到一直都是自己喋喋不休的唠叨,抬眼望去,老者站在原地一动未动。恩,她真的是累了,竟然产生错觉,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悲伤。
呵,不管这些了。她还要继续说,她不想停下来。
“我想和穆缘一样叫你师父。哎,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不知道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我猜啊,一定是现在的缩小版,一样酷酷嚣张得让人很想扁他,哈哈……”
“是很欠揍,没少挨我打,所以他从来不叫我师父。”
破天荒,老者开口讲话了,一一觉得其实他的声音有一种长辈的温暖和煦。
“真,真的?呵呵,那就是穆缘啊。那,那他叫你什么……”
“小老头……臭老头……老不死……”顿了半天,他望着一一不再有光彩的水眸,于心不忍,咬咬牙,把心一横,低声说道。
一时,一一伏在神物旁笑得花枝乱颤,“其实,其实,他不是在骂你。他是希望您真的能长生不死,真的,我懂他……”
“我知道。不然早打断他腿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地下迷宫里只有他们的声音来回碰撞,清冷得很。
渐渐,只剩下一个人的声音,老者向前走了几步,轻声喊,“女娃,女娃!”
“人家有名字,顾一,一二三四的一,它是我们那个世界里笔画最少最简单的字。因为爸妈希望我简简单单做人,快快乐乐长大嘛……”
耳边响过老者略显焦急的声音,她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对着模糊不清的人影笑笑。
看见她还保有一丝神智,老者稍微沉下心来,视线越过一一,浓稠的汁水、滚烫的白烟将她围在中央,神器几乎只剩下半个面盆大小。
“顾一丫头,别睡,再说说话,你快成功了。”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两边石壁猛地倒塌了,穆缘躬身虎背站在台阶上喘着粗气,利眸扫视到半卧在血泊中的小人儿,霎时间,他一路上建立起来仅有的理智轰然倒塌,血丝开始从眼角处蔓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鹰爪死死攥住胸口,踉跄了两步,心脏处不断撕裂拉扯的力量直冲胸口,他难以自持的向前一冲,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其后赶来的白笑生见此情景,皱眉深锁,立马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攀住一旁高出来的石壁轻巧的一跃,整个人悬在了半空中。
正当他一切就绪,穆缘仰天嘶吼,聚集起的掌风毫不留情的狠狠砸向地面,伴随着他绝望的悲鸣,白笑生看见自己先前站的那块土地蓦然塌陷,乱石狂舞,灰尘漫天遮住了他的视线。
“缘……”她很快知道了来人是谁,这么大的动静若还没反应,那真是离阎王殿不远了。
听到宝贝微弱的呼喊,穆缘立刻放下第二波的攻击,冲下阶梯,扑倒在她身边,伸在一半的铁臂僵直着,他该从哪里抱他的宝贝,即使一身红衫也难掩满身血污,谁能告诉他,他该怎么办?从来没有过的绝望一层一层包裹着他,快要窒息了!
最终,他颤抖着手臂环到一一的肩膀处,缓缓把她的上半身搂起靠在自己怀中。
“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了,他哽咽了许久,只能不住的低喃那三个字“为什么”。
宝贝,为什么要让我冒失去的风险?为什么?
“我不想你难过啊。那么多兄弟,你知道他们为了你不会后退半步,你怎么忍心让他们承受永无止尽的战乱?你可以用武力打退敌人一次、两次、三次……那以后呢?你曾经部署的计划不就是为了大家考虑的吗?兄弟们会老,你也不会长盛不衰,但江湖却永远年轻,它每时每刻都有新鲜的血液注入,像小夜一样的后起之秀还会有很多,我们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