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命身为君令会最得力的杀手,没有可能会不做噩梦的。可是自从上了荆家这条贼船,她居然睡得出奇地好,这实在是一件怪事。
当阿命第三次梦到一只长舌鬼悬吊在自己头顶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坐起身来。
手心已经被冷汗打湿,胸口不受控制的剧烈起伏着。阿命起床想给自己倒杯水压压惊,可是茶壶里一滴水也没有。阿命叹了口气,开始环顾四周。
扎起的帷幔依旧安静地垂着,被自己放置在柜子底下的香炉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究竟是什么地方不一样,才会有现在的反常?
这个问题实在不值得深究,因为天已经亮了。
阿命梳洗完毕就见一人走了进来,一股酒气迎面扑来,阿命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树倒猢狲散,虽然荆家还没到大厦将倾之时,可是有荆还雪这个败家子,那也是迟早的事情。在那些兵士前来拿人之时,那些平日里溜须拍马的仆从丫鬟便散了个干净,就连荆还雪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也去了大半,剩下的也只有那么一两人了。
那些莺莺燕燕可没那功夫饮酒作乐,这个时候,来人就只能是血瞳了。
阿命回头,就见血瞳双眼通红地站在一旁,衣衫有些乱,胡渣也未清理,看起来有些落拓。看来荆还雪说得没错,血瞳或许真的不胜酒力,阿命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血瞳周身真气的涣散。
“瞳管家,大清早的,你就这么闯进女子的闺房,不妥吧?”阿命搁下手中的梳子,出言提醒道。
现在天色尚早,昨夜荆还雪那么一折腾,府中的仅余的姑娘们也直到寅时方才睡下,这会只怕还没起来。现在这个时候,血瞳的行为也的确不合规矩。
血瞳一声冷笑道:“方知命,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荆家的少夫人了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命侧目。
血瞳冷哼着靠近一步,寒声道:“你可知道这个位置原本该属于谁?”
“瞳管家!”阿命迎上血瞳的目光,沉声道:“别人的位置你管不了,还是记住自己的位置吧!你喝多了,赶紧出去,我就当没听过这些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血瞳冷笑:“我没醉,我只恨自己没能早些看清楚自己的心意,没能早些杀了你!”
“你以为你是什么,少主他从不会将任何人放在心底,她是如此,你也一样!”血瞳猩红的目光涌现出强烈的恨意,恨到极处,状若疯狂,似乎要将所有人都燃烧殆尽。
这样的目光,应该是属于鬼云教那个少年天才的护法,而不是平日里那个温和的管家。
平日里,他就像主人身边一条忠实的猎犬,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一匹狼。当这匹狼经过长久的隐忍之后,将会狠狠反击。
阿命几乎已经预见了血瞳的背叛。
从平日里血瞳的为人不难看出,他是个十分隐忍之人,这样一个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背叛。
不过一夜的时间,血瞳不过替荆还雪赴约而已,琅嵇循究竟对血瞳说了什么?
“你想怎样?”阿命皱起了眉头,如果这真的是血瞳背叛的开始,那么他来自己这里是要做什么?
血瞳的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我不想怎样,我只是告诉你,我会看着你重蹈覆辙,然后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
阿命站起身来,一把擒住血瞳的衣领,声音冰寒:“我知道你喜欢血辞,不过我告诉你,我方知命身为君令会暗门之首,从没有惧怕过任何人。你要怎么样,我都奉陪到底!”
血瞳的眼中燃烧起狂烈的怒火,一瞬间充斥了整双眼眸。他的手在瞬间曲握成爪,带着凌厉的劲风,向着阿命的手腕抓去。
阿命冷哼一声,另一只手拈起梳妆台上的金簪,直直地迎向血瞳的掌心。
高手过招,招式层出不穷。一时间,风声肆虐,劲气激绕,阿命肩上有伤,可是血瞳真气涣散,不消片刻,高下立现。
血瞳的身体狠狠撞向梳妆台,阿命收手而立,对付一个醉汉,这简直是对阿命的侮辱。
一阵噼啪碎响,整个房间已经一片狼藉。还不等血瞳站起身来,阿命提足迈出,足尖抵在血瞳的胸前,冷笑道:“还说没喝多,这是一个护法该有的样子么?”
血瞳狠狠地望向阿命,眼里的熊熊烈火渐渐熄灭,似乎酒醒了些许,血瞳的眼里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没有说话。
阿命没有收回脚,只是淡淡道:“血辞对我多有不满,甚至多番想要我的命。可是我们天生就是对头,我若是真的这么容易死了,她岂不是会很失望?”
阿命笑了笑,继续道:“其实有很多事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就像血辞故意散播我的消息引来各路杀手一样,这样简单的伎俩她用得顺手,我推想起来也很容易。在江湖上,见过我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已经死了,恨我的人却苦于不知道我的模样而无从报复。可是血辞她却知道。而血辞的所作所为你也知道对么,我身上的伤可少不了你的功劳。”
血瞳似乎无话可说,阿命也不打算让他说话,继续道:“我知道血辞不会善罢甘休,我也乐得奉陪,这是我跟她之间的恩怨。但是我要告诉你,血辞绝不会想荆还雪受到任何伤害,你若是真的爱她,就替她守护她想要守护的人,你懂么?”
血瞳一怔,喃喃道:“替她守护她想要守护的人?”
阿命收回脚,重新拿起梳子,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整理着鬓间的乱发,对血瞳的失魂落魄不再理会。
秋色渐深,直到日上三竿,别院里仅剩的两位姑娘辛小小和金跃才起身。昨晚府中仆从下人走了个干净,也只有二人自己的贴身丫鬟还在,各自梳洗一番后,走出了房门。
金跃原本是一名歌姬,因为仰慕荆还雪而跟在他身边,不管富贵贫穷,她也毫无怨言。
二人出来的时候,阿命正在用早饭。早饭很简单,因为别院里已经没有任何做饭之人,阿命只好去街上买些馒头,可是时下连馒头都被一抢而空了,她也只能回府,自己挽起袖子熬了一锅白米粥。
二人看了一眼阿命碗里的汤汤水水,再也提不起一丝食欲,奇迹的是阿命居然吃得很香,二人当即觉得不是滋味,阴阳怪气地开口道:“少爷如今身陷囹圄,有人居然还有心思吃饭?亏少爷平日对她那般上心,没想到居然如此没心没肺!”
阿命仰头喝完最后一口粥,不由得有些想笑,没心没肺?她可不是没心没肺么,况且她的‘没心没肺’荆还雪也早就见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