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沉鱼的龙宫仙子浮出水面,墨诗棋是第一次觉得,有人可以美得如此清新脱俗,不识人间烟火,也是第一次觉得,心底的某一根弦,受那睫毛上的微微颤动而颤动。
抬头望向月空,墨诗棋似乎在那月影里看到她的倒影。他爱她,从第一次见到她,第一次救了昏迷中的她。
“子若,你就这么讨厌爹爹吗?”墨诗棋望着月空,神色落寞。
“大人!”黑夜里,忽然在墨诗棋身后不远处,出现一个人影。
墨诗棋收拾好落寞,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墨二,查探清楚了吗?”
“启禀大人,据暗卫所言,乃是大小姐主动要求搬走,还有”墨二停顿下来,神色有些不自然。
“还有什么?”墨诗棋追问。
“大小姐的脸受了伤。”墨二回答道!
“什么?”墨诗棋转过身来面对墨二,语气急切,“怎么回事?严重吗?”
“这”墨二有些犹豫。
“说!”
“是那日家法所致,伤势严重,恐容颜难覆。”
“什么?”墨诗棋身形不稳,半退了一步,语气瞬间苍老了不少,“我只道尽一下父亲管教的责任,却没想到害她至此。”
月光映着这土壤,还残留着花香,人都不在了,还留着这些死物,又有什么用呢?
翌日,天刚蒙蒙亮,朦朦胧胧中,一只说不上富贵,也说不上简陋的马车,绕过碧落城门,朝碧落城外的西山而去。
西山,地处碧落极阴之地,适合作为墓地。风水好,可耀后世,护国邦,故乃大洛皇陵所在。
而本朝第一个入葬皇陵的,既不是易玄德生母长孙静慈太妃,也不是先太后南宫玲珑,更不是早夭的嘉靖公主,而是大洛历史上第一位位同皇后的贵妃――锦贵妃水锦。
水锦死于产后不久,身子虚弱受了风寒,便早早的去了。易玄德悲恸至守灵七天七夜,追封水锦为锦娴夫人,位同皇后。
一早的马车,竟然也是正好驶向这锦娴夫人的陵寝。一路上关卡严格,更有重重御林军守卫,硬闯软磨都进不得,而这辆马车,竟然是意料之外的畅通无阻。
马车停下,只见一身着绣丝金龙的锦袍男子,冠束白色绸带,腰系透色玉石缠带,足着金色绣龙靴。
龙,皇室的象征,天子的象征,是易玄德吗?
不是,身为大洛天子的易玄德,居于碧落城中,怎会从城外出现?
“小锦,我来了。”
凌晨的风带着几分冻骨之意,那锦衣男子身后的白衣男子举着一件披风走了过来,“主上,山间寒重,小心身子!”
话音刚落,锦衣男子就咳嗽起来,咳嗽声在林间回想,好半会儿锦衣男子才缓过气来,脸色过于苍白,年纪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眉若墨画,似在白纸上浓墨重彩的两笔。他推开那件披风,似小孩般赌气的说道,“小锦都在这儿冻了十多年,朕只不过一会儿,算不了什么?”
那白衣男子只有无奈的退下,跟从主子也十余年了,他一直不明白主上对一个有夫之妇惦记多年到底是为什么,甚至为了这个女子染上喘症,更何况这名女子,还是大洛的皇贵妃,洛帝亲封的锦娴夫人。
锦衣男子靠着墓碑坐了下来,“追曲,把食盒拿过来。”
“是。”
不一会儿,追曲就将一直从南汉暖到北洛的食盒恭敬的递给锦衣男子,那男子将食盒中的食物一样样摆在墓前,嘴里嘀咕着,“小锦,这是水云豆腐糕,你最爱吃的;还有青桑低绿枝、绿草如碧丝;还有木然居的水榭鸳鸯,我特地找到十几年前那位大厨做的,那师傅眼睛都快看不清了,听说是做给你吃,立刻眼跟明镜一般的下刀快又准,你说你怎么讨人喜欢,干嘛要离开呢?”男子嘴里还有几分埋怨的意思。
忽然男子的双肩抖动,啜泣起来,“小锦,是溟儿不对,溟儿不该让你离开,溟儿错了!”三十左右的男子就这么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一边哭着脸靠到墓碑上,嘴里念叨着,“小锦,你的脸怎么这么冰?是不是生溟儿的气了,溟儿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生气”
一个时辰,就在这抽抽涕涕中度过了,追曲虽不是第一次见主上如此,眼眶却也红红的。他没见过主上口中的“小锦”,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个绝代无双的人儿,才能让两国国君为她如此,即使佳人已逝十多年,依旧难抹佳人在心头的那抹倩影。
爱,本就是牵扯一生的奇妙东西。
锦衣男子早已经不是刚才那副可怜的模样,此刻他负手而立,任清风刮起冠带,眼神望着墓碑,久久不移。白玉般的皮肤,俊秀的脸庞,如泼墨画中走出的画中仙,即使已经过了说美的年纪,如今年近四十的水溟,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因为患有喘疾十多年的缘故,肤色白皙得不似寻常人。
远远的官道上,遥遥的可见另一驾马车的接近,不似水溟所乘般低调,车身刻着的龙形,表明着这人同样不同常人的身份。
马车上下来以黄衣男子,金黄色的发冠,在这尚无太子的北洛,还有谁有如此身份佩戴呢?
“洛皇,距上次易水一别,也有三年了。”水溟早已换上了那属于皇者的霸气与威严,眉宇之间,不止俊朗神清。
“汉帝,别来无恙。”易玄德矫健的步子走到墓前,给水溟打了招呼,立刻从随从那里接过香烛,给躺在这里多年的水锦上香。
“今日你我并未国事,与常人一道称呼对方姓名可好?”易玄德作为东道主,自然不能把主导权交到对方的手里。
“玄德兄!”水溟笑道,似那清风拂过水面,多年以来,水溟在易玄德的眼中,似乎就没变过样。
“水溟兄!”按年龄来说,易玄德比水溟虚长五岁,应称呼水溟为帝,但因水溟一国之君的身份,却是不妥。
两人并肩而行,心有灵犀的不打算把谈事搬到水锦墓前谈,弃车步行,边走边聊。
“水滴形状的玉石?”易玄德疑惑了,不过小小一颗玉石,怎会劳动南汉之君前往北洛皇城寻找?
“实不相瞒,这玉石乃是敝国一重要信物,遗失多年,近闻此物出现在贵国碧落城,特此前来寻找。”水溟解释道,当然,水溟不可能给易玄德解释这玉石的真正意义,若不是凭借隐藏在碧落的势力依旧遍寻不得,他也不会冒险求助洛皇。
“不知水溟兄有何线索?”易玄德问道。这拜托人找东西,总得说说具体情况吧!
“真是失礼!”水溟尴尬的笑道,“实因此事紧急,鄙人的手下不知深浅在碧落城寻找,打听到此物曾在贵国丞相府出现。考虑到两国之谊,在下亲往碧落赔罪!”说完,水溟便半倾身子表示歉意。
对于水溟派了手下到自己的地盘寻找东西,说没有不满是不可能的,但对方这番说辞,他又怎好当面生气呢?而这话一出,他若是不帮忙,倒是显得小气了。
强忍着不悦,易玄德含笑扶起水溟,“水溟兄严重了!这丞相府便是墨府,今夜朕在宫中设宴为水溟兄接风洗尘,便请来墨家人相陪,说来也巧,这墨丞相,很快便是朕的亲家了!”
“那还真是要恭喜玄德兄,在下没带什么贺礼,只有些薄礼,还请玄德兄笑纳!”
“客气客气!”碧落皇城中,御书房内。易玄德居高临下,其下站立着几位皇子。
“继风,这汉帝寻物之事,你怎么看?”易玄德越过大皇子、二皇子,看向易继风。
“儿臣以为,此物绝非寻常之物,能令天子亲自寻找,此物必关国之根本,甚至”易继风停顿,抬眼看了一下易玄德,“可能与我朝,甚至三国有关。”
“继风所言,深得朕心。”易玄德点点头,“如此,继风便暗中查访此事。”
“儿臣遵旨。”易继风道。
“祟谦,你便帮你三哥。”易玄德又将目光转到四皇子易祟谦的身上。
易祟谦微愣,“是,父皇!”
“据汉帝所言,此物为水滴状,剔透玲珑,你二人定要小心查访!此事不得透露半点风声!”
“是,儿臣遵旨!”四位皇子异口同声道。
“另,今夜酉时在碧秋苑宴请汉帝,尔等不得缺席。”易玄德嘱咐道,一国的皇子怎么也不能在别国皇帝面前失了礼数。
“是!儿臣遵旨!”四位皇子再次异口同声。
易玄德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脑袋,揉了揉太阳穴,“对了,也把白烨和墨染叫来,他们也到了该接触朝政的年纪!”
易继风垂下的脸上浮起一层深色。
“启禀父皇,”可似乎先按捺不住的是大皇子易邃崇,“据守门将士所报,七弟已于多日前便离开碧落,不知去往何处?”
“什么?”易玄德拍桌大怒,“身为皇子,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四处游乐,真是”
易玄德扶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待他回时宣他来见朕。另外,水寒如今到哪儿了?水灾已经平定,他现今去往何处?”
房内陷入了一片沉默。易祟谦暗中向一直站在一旁服侍的秦公公递了一个眼色。
自易玄德幼时秦公公就在他身边伺候,也算是他的亲信之一。
“皇上,前些日子老奴听着些城中的杂事,不知当不当说。”秦公公立在桌旁,道。
“可是与六皇子有关?”易玄德对待秦公公可以说有几分尊敬。
“皇上圣明。”秦公公继续说道,“据说寒王爷离开碧落那日,正是寒王爷请求皇上赐墨大小姐为妃那日,寒王爷从墨府接走了墨大小姐,共赴江南。”
“胡闹!”易玄德彻底怒了,一口气舒展不开,立刻咳嗽起来,秦公公立刻服侍易玄德喝了一口茶,然后揉了揉背,方才缓过劲儿来。
“召他回京,朕定要把这婚事给他定下,让他莫在被人蛊惑!”易玄德厉声说道。
“父皇,不可!”易继风阻止道,“西沧趁我国江南水患攻打西南边境,如今已失西南轩辕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