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荃是旧式婚姻的牺牲者,也是一位深明大义的女性。为了顾全郁达夫的事业、名誉和前途,她默默地忍受着一切痛苦,竭尽全力,抚养儿女成人。漫漫长夜中,无所慰安的她只得从精神上寻求寄托,断荤茹素,成了虔诚的佛教徒。孩子们小时候夜晚一觉睡醒,还听到隔壁小佛堂里传来母亲喃喃的诵经声,和一下一下清晰的木鱼声,心里都会涌起一阵凄凉的感觉。
抗日战争爆发后,富阳沦陷,孙荃带着三个未成年的孩子逃到离城三十里的乡下娘家避难。她教育儿女们“要立志做人”,要懂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她亲自给孩子们讲《唐诗三百首》、《古文观止》,郁达夫的作品也是必讲的教材。
后来孙荃有机会读到了郁达夫写的《毁家诗纪》,感慨良多,对郁达夫逐渐由怨恨转为谅解和同情。抗日战争胜利结束,却传来了郁达夫在印尼蒙难的恶噩,使孙荃悲痛不已。作为郁达夫的原配妻子,她在富阳老家支撑起郁家的门户,给人“夫走妻犹在,后继且有人”的印象。每逢清明、旧历七月十五(富阳乡俗中的“鬼节”)和过年,孙荃总要叫小辈人把平日不大用的大八仙桌抬到堂屋门口,终年吃素的她也会破例地去买回一些荤腥来,烹烧后放到八仙桌上,作为祭品祭奠亡灵。这时,孙荃总要在一个蒲团上深深地跪拜下去,口中默默无声地说个没完……她就是用这种方式寄托自己对丈夫的哀思,为惨死南洋的郁达夫招魂:
“魂兮归来,返故乡些!”
1952年人民政府追认郁达夫为烈士,这对孙荃是最大的安慰。“十年浩劫”中孙荃及其儿女未能幸免于难,造反派从郁家抄走了有关郁达夫的资料和七板车书籍。但孙荃坚强地挺了过来,终于和全国人民一道赢得了第二次解放。
孙荃1978年3月29日去世,享年八十一岁。“在我弥留之际,回忆我的一生,我是会心安理得地升入天堂的。”——这句话是她一生俯仰无愧的真实自白。
在郁达夫的女性世界中,王映霞无疑是最重要、最有份量的一个,她带给他的幸福与欢乐最多,她给他造成的烦恼与痛苦亦最甚。
王映霞离开新加坡回国后不久,由王正廷介绍,和三北轮船公司重庆分公司的经理钟道贤结了婚。解放以后,王映霞作为一位光荣的人民教师,辛勤育人,卓有成绩。退休以后曾被聘为上海文史馆馆员。近年来撰写并出版了《我与郁达夫》、《半生自述》、《王映霞自传》。2000年2月5日在上海病逝,享年九十三岁。
李筱瑛随联军去了印度。后来她嫁给了一个印度人。1955年到中国大陆定居。
何丽有一直在印尼居住。尽管她和郁达夫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回忆起来却是那么的刻骨铭心。她经常对大雅和美兰讲:你们的父亲虽说是文弱书生,“都岗八杂”,他还是个很有血气的人,在当时极端不利的条件下,他用独特的方式来反抗日本法西斯,非常了不起!又说:你们父亲可是一个乐善好施的大好人,他常常是出门时身上带着很多钱,回家来却身无分文了,原来每当遇到朋友有困难或需要用钱时,他总会毫不犹豫地慷慨解囊相助,而且从不放在心上,更不指望得到什么回报。
郁达夫前后三次结婚,孙荃、王映霞、何丽有共生有九个子女。孙荃曾梦见郁达夫给她一把韭菜,“韭”与“九”谐音,意思是在他遇害后一定要抚养好九个儿女。1986年郁氏兄弟姊妹除大雅未到外曾聚首富阳,共同告慰先父在天之灵。郁达夫倘若冥世有知,会是含笑瞑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