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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乱世枭雄李茂贞(1)

李茂贞是唐末五代这么一个乱世的产物。他生于农家,起于行伍,兴于战乱,盛于分裂,终结于北方的局部统一。

李茂贞虽然出身于农家,却又镇压黄巢农民起义;他本是一个无名的小军校,却通过唐王朝的数次变乱,一跃而成为凤翔藩镇的统治者;他是护驾唐王的有功“正臣”。却又是对唐王朝造成威胁的枭雄之一;他为了称霸一方,东征南伐,征召士卒,频频用兵,对当地百姓造成危害,驻军一方却又客观地保护了该地区的安全:他杀人如麻,却又一心向佛,多次出资修建法门寺;他动辄兵围京师,劫驾于宫阙,惊掠市坊,逼杀大臣。封王拜相,几度使京城长安变为废墟,却又一心拥护唐王朝,“不改二十年之正朔”。

他就是这么一个复杂的历史人物。

一、安史叛乱藩镇割据——枭雄出乱世

公元618年。中国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大唐王朝。经过百余年的发展。财富空前增加。经济高度繁荣。唐代是中国历史上国家繁荣、民族富强的象征。但是,统治者忘乎所以,生活奢侈,对农民的剥削日益加重。在阶级矛盾尖锐的情况下,天宝年间,唐王朝在对外战争中又一再吃败仗,人民的赋税兵役负担加重,国力虚耗。但唐玄宗仍然过着“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淫逸生活。政事外则委之李林甫、杨国忠,内则交与宦官高力士。杜甫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当时社会状况的真实写照。

由于阶级矛盾加重,统治集团荒淫腐朽,国力的空虚,给了胡将安禄山起兵篡唐的可乘之机。唐玄宗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十一月,身兼三镇(平卢、范阳、河东)节度使的安禄山,以诛杨国忠为名,率所部15万,号称20万,南下进攻京师长安。这就是唐代历史上著名的“安史之乱”。

由于唐朝政治腐败,军备废驰,中央及地方军毫无作战能力。至德元年(公元756年)五月,哥舒翰兵败潼关,玄宗出走西川,行至马嵬坡,羽林禁军杀死杨围忠,杨贵妃也被逼缢死。太子李亨,逃至灵武,即帝位,就是唐肃宗。于是,安禄山军进入长安,大肆抢掠。

关中和各地人民纷纷起来抗击安禄山的叛军。至德二年(公元757年),安禄山被儿子安庆绪所杀,唐朝乘机收复了长安。史思明被儿子史朝义杀了以后,史朝义又被其部下所杀,安史之乱才算平定。自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冬,至广德元年(公元763年)初平定,安史之乱经历了8年。

安史之乱。使人民的生命财产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也是唐朝由盛转衰的一个转折点。此前。唐朝经济达到了高度繁荣,中央集权比较稳定。此后,地主庄园经济加速发展,皇权低落,方镇割据逐步形成。

方镇或言藩镇。指节度使及其所统率的镇兵而言。镇兵都是招募而来的,包括节度使下的一般军队和牙兵。自安史之乱后,全国各地,方镇林立。

方镇一方面掌管本镇的财政大权,赋税不上交中央政府;另一方面,节度使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这些割据的方镇,大者连州十余。小者犹兼三四。故兵骄则逐帅,帅强则叛上。节度使或父子相传,或兵将自行拥立,全不听唐朝命令。只是既立之后,唐朝形式上加以任命。承认既成事实而已。各藩镇号令自出,相互侵击,虏其将帅,并其土地,天子反而要为他们调停和解。

唐王朝在这样的形势下,已成落日黄昏,再也没有足够的力量维系对全国的统治。由于当时作为近卫军的“神策军”士卒弱而粮饷乏,加之自唐中期以后。多以宦官为神策军指挥使,这种以只会欺压士兵、克扣军饷而无任何作战经验的宦官统领中央军的作法,极大地影响其战斗力。故而,并不能保持足够的力量以保卫中央政府的安全。

与之相反,各地强藩日日攻伐,时时征战,可谓是“以打代练”,士卒皆如虎狼,勇猛有加。战斗力当远在中央军之上。面对唐宗室的这种急剧衰弱的情况,他们纷纷产生了“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心,而那些京师附近的藩镇,更是有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之感。

唐末五代时期,中州大地山河破碎,处于无止尽的军阀混战之中。许多地方藩镇将领依靠部下的支持,建立了他们独立或半独立的政权。其中包括割据关中、河西二十州的秦王李茂贞。

907年。朱温篡唐,建立后梁。从此,中国历史进入了五代十国时期。

五代是指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相继占领中原地区的五个王朝。虽言五代,却是八姓,更换了14个皇帝,经历了53年。十国是指吴越、吴、南唐、闽、南汉、楚、荆南、前蜀、后蜀、北汉等中原地区以外的十个小国,除北汉外,其它均在南方。

在这个大分裂的年代里,强者兴于乱世,弱者没于乱世。唐宣宗大中九年(公元856年),李茂贞出生于深州博野(今河北省博野县)一个宋姓人家,父母为其取名宋文通。后因战功,被唐僖宗赐姓李,名茂贞。李茂贞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农家子弟,登上王者的宝座;从一个行伍出身的士卒,做到称霸凤翔37年的强藩。李茂贞负强悍之名。关中除京师长安外俱为其有。真可谓乱世枭雄。

在这个强者辈出的年代里。凤翔由于其特殊的政治地理位置。而成了所有梦想进京人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武将们共同的障碍。无论是拥有沙陀铁骑、割据河东的晋王李克用,还是地跨中州、雄视天下的梁王朱温,甚至于专心保境自守的西蜀王建,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将李茂贞作为强大而危险的对手。在他们一步一步的攻势之下,李茂贞虽然奋力抵抗,却依然不能摆脱丧师失地的命运,无可奈何地归于一统。

二、编于帝属名冠诸侯——始镇凤翔府

1.发迹龙尾坡

唐僖宗李儇(xuan宣)是懿宗的儿子,排行老三。自幼天资很高,骑射、剑槊(shuo硕)、算术、音乐等,无不精通。12岁的他,正是贪玩的年纪。没有想到却即了大位。于是,把政事和官吏的任免都委托给宦官田令孜处理,由他自行处之,不必汇报。宦官专权,政令不明。藩镇割据,朋党之争。唐王朝的政权摇摇欲坠,名存实亡。加之天灾人祸,民不聊生,终于在乾符二年(公元875年)爆发了农民起义。

农民起义的烽火风起云涌,当时最大的起义军首领属黄巢。唐僖宗广明元年(公元880年)黄巢率领起义军,攻陷了邓州(河南邓县),以阻止荆、襄官军北上,接着攻克洛阳,同年十二月进入长安,即皇帝位。国号大齐。

唐僖宗李儇由骆谷道仓惶南逃,凤翔节度使郑畋(tian田)前去迎拜。邀请僖宗御驾留在凤翔,僖宗没有答应,只勉励郑畋要以凤翔为根据地,“东扦贼锋,西托诸藩。纠合邻道,勉建大勋。”允许他“便宜从事”。僖宗则步唐朝玄宗的后尘避于蜀地到了成都。

黄巢进入长安后,凤翔节度使郑畋继续率军于关中西部抗击起义军。郑畋奸诈狡猾,野心勃勃,一心想在镇压起义军中建立功勋。公元881年初,黄巢派人到凤翔招降郑畋,郑畋避而不见;监军敬柔、慕容孙等设宴招待使者,并以郑畋的名义草表归降。使者走后,郑畋即刺血与盟,“完城堑,缮器械,训士卒”,准备召集邻近各道的唐兵数万攻打黄巢军。随后约前朔方节度使唐弘夫、泾原节度使程宗楚协同讨伐黄巢义军。宋文通时在博野军中为队长,屯于奉天(今陕西乾县),“畋尽招其军至岐下,以茂贞勤于军旅,甚奇之,委以巡逻之任。”(《旧唐书·卷178》)

唐僖宗中和元年(公元881年)二月,黄巢为了打破在长安的被困局面。派遣尚让、王播率军五万进攻凤翔。尚让自恃势力强大,又欺郑畋一介书生不善军务,所以,队列不整,麻痹轻敌。当黄巢义军西进时。郑畋“令大将李昌言等伏于要害。以锐卒数千。陈于高岗。虚立旗帜,延袤数里,距贼十余里,伐鼓而阵。”(《旧唐书·卷178》)麻痹轻敌的尚让,在龙尾坡(陕西岐山县东)中了唐军的伏击圈,埋伏于四周高岗之上的唐军居高临下,猛烈冲杀,“斩首二万余级,伏尸数十里”,起义军大败而归。胜利使得备受黄巢起义军之苦的唐僖宗为之大振,也为唐僖宗组织军队反扑赢得了时间。四月,部分赶往长安勤王的官军渐渐逼近长安。

虽然史籍与李茂贞墓志文中均未涉及宋文通究竟在这场战斗中起了什么作用,史籍赞“茂贞鼠形,多智数,军旅之事,一经耳目,无忘之者。”(《旧五代史·卷132》)墓志铭文也有“恩极投醪,谋深减灶”之誉。我们可以想象,设伏必有诱敌之法以相佐;宋文通大概借鉴战国孙膑逐日减少宿营地的灶数,引诱魏将庞涓来追,而于马陵道设伏大败魏军的经验,诱尚让入伏;宋文通或许就是这支诱敌深入的“诱饵部队”的指挥,史籍又称宋文通被“委以巡逻之任。”(《旧唐书·卷178》)巡逻也许就是诱敌深入的一支小部队。正是由于宋文通率本部军诱敌深入,“败尚让于龙尾坡”。成功阻止黄巢军的两进,因此功自队长迁军校,被封为神策军指挥使,也就是禁军的头目。

唐僖宗逃到成都后。在成都向各路节度使封官许愿,又借助李克用的沙陀兵来平叛。加上农民起义军中朱温等人的叛变,黄巢兵败,退出长安。后在山东自杀。

在镇压农民起义中“有功”的节度使们,一改过去在表面形式上听命于朝廷的面目,而无视朝廷了。

2.赐名李茂贞

唐僖宗光启元年(公元885年),掌管禁军的宦官首领田令孜招募神策新军五十四都,每都千人,分为十军,令孜自封为左右神策兼十二卫观军容使。庞大的军队及数以万计的官僚。使长期处于内外交困的唐王朝经济出现了严重困难。“三司转运无调发之所。度支惟以关畿税赋”。无奈之下,朝廷欲收回因黄巢起义而落入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之手的安邑、解县两池盐务重归盐铁使,“受利以赡禁军”。王重荣不听诏令。田令孜遂令邠宁节度使朱玫率军征讨河中。王重荣在太原李克用的相助下,大败朱玫,“神策军溃散,遂人京师肆掠。”(《旧唐书·卷19下》)这就是史书所称的“朱玫之乱”。

光启二年(公元886年)春正月,受祸于“朱玫之乱”的唐朝廷不得不流亡西川。开始的时候。僖宗不愿意,宦官田令孜夜间领兵进宫。劫持僖宗逃到了宝鸡。因为事发突然,黄门卫士等随从人员跟僖宗一起逃走宝鸡的才数百人。宰相和朝中的文武大臣都不知道僖宗驾临宝鸡的事。僖宗任命孔纬为御史大夫。派他返回凤翔。召集文武百官前来宝鸡侍驾。

当时,田令孜以宦官身份擅权乱政,普天下的人没有不恨他的。孔纬指令台吏催促文武百官,尽快前往僖宗驻跸的宝鸡侍驾,大臣们都推辞说没有上朝穿的衣服和笏板(古代大臣上朝时所执的手扳。有事则书于其上,以避免遗忘),无法前往。孔纬召来三院御史,流着泪对他们说:就是普通百姓的亲友故旧有了急事。都会去帮助,更何况是天子蒙难,作为臣子数次被召唤,而不往的道理何在?御史们请求用几天时间准备好行装再去。孔纬十分愤怒,拂衣而起说道:我妻子得重病马上就要死了,我尚且顾不上照顾,诸位都很会替自己做打算,请就从这里告别吧!于是,孔纬前往凤翔节度使李昌符处,请求安排马匹和护卫的士兵。李昌符被孔纬的大义凛然所感动。赠给他一些治备行装的钱,并安排护卫和马匹将他送往宝鸡。

李昌符、朱玫耻于依附田令孜,则与李克用讲和,联合兵力。准备攻占宝鸡,夺回僖宗李儇共返长安。

唐僖宗在田令孜带领下,沿着清姜河,过散关。走故道,避难兴元(今陕西汉中),在叛军的压力下不断地南逃,政府军面临严峻的形势。这时。许多百姓为避战祸也逃往汉中。山道狭窄,军民相聚,拥挤难行,田令孜就以神策军王建、晋晖为清道斩斫使。驱五百兵用长剑砍杀阻道军民。一时哭声、喊声填满山谷,清姜河为之染红。僖宗将传国玉玺交与王建背负。登上大散岭。前面栈道被李昌符焚烧,王建搀扶僖宗从烟焰中冒死穿过了散关。晚上僖宗则枕王建膝而寝。

襄王李煜,是唐肃宗李亨的玄孙,因病留在遵涂驿(即石鼻驿,今陈仓区魏家崖)养病,没有来得及随僖宗南逃,被朱玫军虏掠回风翔。

李昌符、朱玫指使山南节度使石君涉。在散关南故道上烧邮驿,在绝险处设置栅栏。僖宗等一行过不去,绕道崎岖山路,才到达兴元。石君涉惧罪,弃镇逃归凤翔朱攻门下。

四月,朱玫、李昌符威逼留在凤翔的文武百官奉李煜权知国事,自兼左、右神策军使。率领文武百官拥奉襄王李煜回到京城长安。

朱玫专权,引起李昌符不满。上表投向僖宗。

七月,朱玫部下将领王行瑜进攻兴州,感义节度使杨晟弃镇,“走据文州”。此次朱玫叛乱,宋文通再次被起用。“诏……扈跸都将李茂贞……屯大唐峰以拒之。”李茂贞作为扈陛都将,他果不负众望。九月,他率部与朱玫部将王行瑜战于大唐峰(陕西略阳县东南),击溃王行瑜军,中央军再次攻占了早先放弃了的兴州,战争形势发生了改变。

田令孜自知作恶多端,怕不为天下所容,就让位枢密使杨复恭为左神策中尉、观军容使,传檄关中,称“得朱玫首者,以静难节度使赏之。”王行瑜因为屡次战败,“恐获罪于玫”,故而先发制人,从凤州率军返回京城长安。将朱玫斩杀,投靠了中央。

驻守长安的军队大乱,烧杀抢掠,百姓不得安生。裴澈、郑昌图帅文武百官拥奉襄王李煜逃往河中,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假意前往迎接,乘其不备,抓住并杀了朱玫所拥立的伪帝襄王。

朱玫之乱最终以“下克上”的闹剧形式而告终。

平乱之后。自然是一阵论功行赏。“起义将领”王行瑜代替朱玫。接收了静难军节度使的地盘。而宋文通,则因“扈跸山南。论功第一,迁检校太保、同平章事”,拜武定军节度使,并洋、蓬、壁等州节度使,赐姓李,名茂贞,僖宗亲为制字日正臣,这是常人所没有的荣誉。从此,出身卑微的宋文通不见了,代之出现的则是位列于皇室家谱的李茂贞。这就是李茂贞墓志中所说的“编于帝属。名冠诸侯”。时年李茂贞31岁。

所以,平定“朱攻之乱”,是李茂贞真正意义上的发迹之始。

3.始镇凤翔府

李茂贞虽然有了一定的地位,但如果没有一处合适的根据地。是难以在这种乱世中安身立命的。更谈不上成就一番大业了。

光启二年(公元886年)开始的李昌符事件,给了李茂贞一个极佳的机会。

自兴元返回,唐僖宗御驾到达凤翔,时任凤翔节度使的李昌符恐怕僖宗直接返回京城长安之后,即便不追究他以前附会朱玫的过失,但在授官赐恩、论功奖赏方面必定会疏远他。于是他就以长安遭焚毁的宫室正在修复为借口,再三请求暂时驻跸在凤翔府舍,唐僖宗允准了。

六月的一天,枢密使、宦官杨复恭的义子天威都头杨守立,与凤翔节度使李昌符出行时在路上相遇,双方争道,互不相让,继而发展到双方部下兵卒撕打斗殴的地步,而且愈演愈烈。唐僖宗命中使前往宣示圣谕,制止殴斗,双方均不听令,殴斗不止。事态发展至严重威胁唐僖宗的权威与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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