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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凡尘历练

大宋太平兴国三年,我一十六岁,距离上清观惨案,已经过去了四年之久。遗憾的是,在此期间我们仍然一无所获,而这件事,也永远的成为了我派的耻辱和黑历史。然而它并没有影响我们继续发展壮大,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我和我的师兄们。如今的我,已经是一位半只脚迈入结丹期的高手了。虽然我对于我的修行进度还算满意,可师父还是觉得我慢,他跟我说:“你这小娃娃还是阅历浅薄,你需要入世修行。你得多在外面长长见识才行。”于是乎,我被老头子一句话赶下了山,开始了我半世的漂泊。

临行之前,老头子把我叫到他的房间里,语重心长的对我一再嘱咐,告诉我自身在外,一定要小心谨慎。我看得出来,虽然他能够狠下心把我撵出门去入世修行,但老头子还是很关心我这个徒弟的。当夜我们爷俩儿进行了一次彻夜的长谈,他跟我讲,修行的重要性,并问我:“你知道何为修行吗?”我摇头表示不是很理解,他说:“出家人所谓修行,其实单看字面意思就足够了。修,乃是修正,改正;行,就是行为,品德。你初入俗世,一定会接触很多的诱惑,女人、金钱、地位、权利。如今按照你的修为,虽然在众多修行之人的眼中不算什么,可是在世俗之人的眼里,你已经比他们要高很多了。所以如何能够抵御诱惑,不忘初心,就是你这次入世最大的考验。”

我很认真的听着老头子讲话,一边听一边暗暗发誓,绝不辜负师父对我的期望,我也一定会坚持我的初心,不忘大道。师父看着我认真的样子,和蔼的笑了笑,接着说:“嗯,既然你已经明白了修行的重要性,那么这次下山,为师就不给你准备盘缠了。”听到这话,我立马傻掉了,结结巴巴的说:“师…师师…师父,这…这…这这没…没没钱,我…我我….我吃…吃…吃什么啊?”老头子笑的越来越开心了,他听我问这个,只是叫我自己想办法,然后便转身走到一口大箱子前面。老头子打开箱子,翻了几下,从箱子里捧出了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他将那套衣物转手交给我说:“这个你回去换上就可以下山了。”他看我一副很吃惊的样子,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解释道:“这套衣服,乃是为师我第一次下山历练时所穿之物,很有纪念意义。如今,你要下山,开始你的第一次历练,为师我,也没有什么好给你的,你就穿上它,遮风挡雨,也算为师我的一点心意好了。”

我捧着衣服,眼泪都飙出来了,重重的给师父磕了几个响头,老头子哈哈大笑,一挥手说:“快回去换上吧!”我再次谢过师父,起身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换上。常言说得好,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我满怀欣喜的回到屋里换上了衣服,可是换好了,才发现,这身道袍,要多破有多破,简直比乞丐的还不如。虽然洗的很干净,而且也不至于露肉,可是,穿着这个出门在外,要我如何见人啊?

我很生气的前去找师父理论,可当我到了师父的房间门口,我就知道我上当了,这个可恶的老头,早就不知踪影了。我有心想换掉这身烂衣服,可是念及师父说,这是他第一次入世修行时的穿着,很有纪念意义,于是乎又开始于心不忍。我犹豫了一小下,最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就这样了,就穿着它,又能如何呢?想当初我师徒二人还未上山之时,和乞丐又有什么区别,一样的上街化缘,一样的睡古庙残堂。只不过在山上生活条件提高了,我就开始有些忘本了,开始注重仪表和服装了。本来么,年轻人还是好个面子工程的嘛,可以理解。

一夜无话,在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师父来亲自为我送行。他见我并没有脱下这身破道袍,表示很满意,便再次开始拉着我谆谆教诲。我这趟下山的随行之物很简单,并没有多余的累赘,只有我那把随身的杖刀。毕竟我啥也没有,甭说银两盘缠了,我就连个换洗衣服,师父都不让我带,最后还告诉我说,你就这一身儿,足够足够的了。我对此很是不满,但也知道,即便说出来,师父还是不会同意。于是便愤愤不平的离开了……

现在的我,自然是明白当时师父的良苦用心的,只是当时的我还小,少不更事,不能充分理解师父的良苦用心,所以才会心怀不满。不过我相信,随着我日后心智的不断地成熟,师父的这些安排,一定会让我受益匪浅。

自那天起,我离别师父已有七日之久,我这些年来,还从未离开过他老人家这么长时间过。我独自一个人风餐露宿,跋山涉水,走了很久很久,连一户人家都没有看到,这让我瞬间开始想念起了山上的生活。在紫竹林里,虽然平日修炼学习非常枯燥,但最起码吃的不差,用的不差,而且住宿也很安稳。可是出门在外,这一切都变得艰难了起来。饿了吃野果,渴了饮溪泉,这一连七天下来,让本来就很像乞丐的我,变得越来越像乞丐了,啊,没准我现在这副形象,就是个乞丐。

我这一路之上,虽然没碰上过一户人家,但也不能说完全没见过活人,我沿着一条官道一路前行,遇到过不少逃难的难民。我看到他们的脸上手上沾满了泥泞,身上的衣服鞋子也都破败不堪,有的衣服已经达到了补丁摞补丁的地步了,他们还有的甚至身上只有几个布条而已,根本就是衣不蔽体。他们就这样三五成群的慢悠悠的走着,由于没有住够的粮食充饥,所以他们只有拄着一根破木棍子,才能勉强支撑起他们那早已饥饿疲惫的身躯。他们之中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子。通过跟他们对比,我发现,我压根就不算是个乞丐……

师父总是教导我,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本,要以方便为怀。我也一直将这两句话,铭记在心,不敢忘却。可是如今见到了这些难民,我却突然觉得,这两句,分明就是空话大话。因为你只能空有满怀的慈悲,却根本无力,为这些有难之人做些什么,哪怕我将身上所有的食物和钱财都给出去,也是于事无补。我只能干瞪着眼,看着他们忍受着一路的疲惫,倒下饿死……

这让我再一次体会到了生命的脆弱,我曾经在无数个夜晚冥思,生命究竟有何意义,我们存在于这个世界究竟是为了什么?师父在我还小的时候,就经常对我说“天生我才必有用”这样的话,可我如今看到了这些连饭都吃不饱,衣服也穿不暖,甚至死了都没有人埋的难民。不禁开始思索,这句话的究竟有何道理可言。

我知道生命很宝贵,每个人也只有这么一次,但这一次的生命究竟意义何在呢?它到底带给了我们什么呢?我想不清楚,也搞不明白。人之初,性本恶。我亲眼看着他们互相抢夺那仅有的食物,杀死同胞,吃死者的尸体。面对着这一切,我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都开始质疑,我一心求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如他们一样,穿着破衣服,拄着木头杖刀,行走于大道之上,面向前方无尽的道路,迷茫着,沉思着。

不知又过了多少天,我终于来到了一个看着还算富饶的小城镇。经过一队哨卫的排查,我成功的进入了城镇,也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生活的气息。看着这大小的街道,琳琅满目的买卖铺户,我都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在做梦。毕竟这与我之前见到的情景差距太大,真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人心有恶必有善,还好,城里有一家大户人家,老爷心怀善念,在自家的府衙门前施粥舍衣,让这些穷人难民们有了一丝对生的希望。我也跟着他们混到了一碗热粥,填饱肚子。其实修炼到结丹期,我已经可以辟谷了,但我还是想感受一下这阔别已久的温暖。

一碗热粥下肚,我满足的拍了拍肚子,拎起杖刀,打算在城里找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就在我刚刚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道人,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道人在这家大户人家门口来来回回的走了几圈,然后笑着点了点头,施施然走向了门口。大户人家的门口,有一个穿着管家模样的人,在指挥下人们,给大伙儿舍粥。他见有个道士前来,赶紧迎了过去。

“哎,这位道爷,化缘请这边来,我们这里有热粥。”管家很和气,对这些穷苦之人,也都很客气,满满的一副菩萨心肠。

那老道见管家客气,也很礼貌的施了一礼,但并没有随着管家前去粥棚打粥,而是拉着管家说:“这位尊管,贫道不才,但见这家鬼气冲天,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您说,我说的对么?”

听到老道这么一说,那管家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爷所言极是,我家却是遭了灾祸。您且在此稍后,我马上去请我家老爷。”见老道点了点头,管家立刻转身进了大门。没过多久,就见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人,忙三迭四的由门里冲了出来。

“高人在哪里?高人在哪里?”他高声呼喊道。管家随着这中年男人出来,引着他来到了老道面前,介绍道:“道爷,这是我家老爷,王少华,王员外。老爷,这就是那位看出情况的高人。”老爷点点头,向老道深施一礼:“这位道爷,不知如何看出我家灾祸?”

老道摇着脑袋捋了捋胡须,很神秘的一笑,开口言道:“贫道路过此处,观您家宅院后方鬼气阴森,定是家人染了鬼病,不知贫道讲的可对?”

那老爷听完,不住地点头,长叹一声说:“道长真乃高人也,您所言极是,老夫犬子前几日不知染了什么怪病,近来连日的高烧不退,神智恍惚,还胡言乱语,甚至打人毁物,搅得我们全家上下不得安宁。老夫我也曾遍请高人,但依旧没能治好犬子之病,您若能将其治好,老夫全家上下,定感您的大恩大德。”说罢,便要给老道跪下。我在一旁看得好笑,心说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要给人跪下,真是病急乱投医啊。不过这也正说明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呢。我看着他们,恭恭敬敬的带着老道进了门内,脸上不由得浮现了一丝微笑,暗想,这趟真没白来,还瞧见点新鲜玩意儿,我倒要看一看,这老道到底有没有真本事,看一看这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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