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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细凤儿

黑子从森林中逃回来后的惨状和疯狂,使人们意识到进到森林的七个人已凶多吉少,如果不马上组织营救只怕就回不来了,于是有人建议派人去百里之外的榆林镇请陈天师来协助营救。

黑子袭击村庄后的第二天中午,村长让细凤儿挨家挨户地通知村民来家里,说是有重要的事和大家商量,这是村长昏迷一天一夜醒来后的第一件事。细凤儿把阿一的妈妈交给傻妹看管,她一宿没合眼照顾着公公,她知道公公这么着急的找大家来,他心里一定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因为他被咬的伤口变化得实在太快了,简直触目惊心。最开始大家把村长抬回家之后,伤口就迅速的化脓了,脓水不断得从伤口渗出来,细凤儿一块接一块的换着纱布,整个屋里弥漫着腐臭味,让人窒息,每一次揭开纱布细凤儿都惊恐地发现腐烂的面积比上一次扩展得更大,但她毫无办法,就连村里的赤脚医生也无奈的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大家进屋时同样都是一脸惊鄂,屋里浓重的气味,村长苍白的脸,他们不知道此时被子下村长的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甚至他的肚皮上已经渗出了一片片的淤紫,但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祥,他向大家摆摆手,让大家放心,然后艰难地缓缓开口了:“黑子的情况大家伙也都看到了,二柱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咱们不能这么干等着了,今天细凤儿和我说了,大家伙想请陈天师来帮忙,我同意,现在只有他能救二柱他们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布包,抖着手一层层的打开,里面放着陈旧的钱,都是几毛几分的厚厚的一沓,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意思,村长深吸了一口气,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强忍着疼痛接着说道:“这是我这些年攒的棺材本和家里全部的积蓄,我知道陈天师是大人物,想要请动他,肯定得不少钱,虽然这钱不多,但也是份心意,去找他的时候带上吧”,细凤儿显然是不知道老头儿会弄这一出,急忙从人群里挤了进来,把钱抢了过去,“爹啊,这是你的救命钱啊,这钱是带去镇上买药的,我不让你动这钱!”说着细凤儿就忍不住哭了出来,村民也跟细凤儿一样,七嘴八舌的喊着不同意村长出这个钱,钱的问题大家会想办法,有的干脆打发家里人回去取钱了。村长咳嗽了一阵,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缓了半晌,有气无力的说“细凤儿啊,好孩子,爹知道你孝顺,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哪轻哪重你得拈量着来啊,爹的身体自己知道,没救了,不要往我身上浪费钱了,难道你不担心喜子吗?”细凤儿没说话,只是哭得更厉害了。

大家看出了村长的坚决,这个老人大半辈子都在为村民着想,就连将死之际也不曾为自己想过半分,于是大家决定无论村长怎么决定,他们都支持。村里的打渔好手老李毛遂自荐,跟他儿子负责去请陈天师,正常来回要六七天的水路,他向大家保证要和儿子日夜兼程四天完成,在开会结束后就带着村长和大家凑的钱出发了。在这四天的等待时间里,大家收集平时打猎的枪和子弹,把斧子、砍刀也磨得铮亮,村里除了老弱妇孺,所有的青壮年一百多人全部聚集在村口训练,个个斗志昂扬,势必要把二柱宋喜等人救回来。就在大家紧锣密鼓准备的时候,阿一的妈妈又出事了。

原来那天疯的不只是黑子,阿一的妈妈也疯了。黑子骇人的样子对她刺激太大了,如果之前她的行为算是精神失常的话,现在的她已经彻底疯狂了,虽然不会像黑子一样的攻击人,但也无法与她交流了,不管村里的妇女怎么劝,怎么骗,她就像没听到一样大喊大叫着阿一的名字,疯了一样的往森林里冲,有几次都跑到河里了,被傻妹给硬拖了回来,任凭傻妹有九牛二虎之力,这么折腾下来一天也受不了了,细凤儿又不在身边,村长受重伤,婆婆受了打击也一病不起,根本无暇顾忌她这面。由于白天体力消耗过大,精神紧张,一入了夜傻妹眼皮就开始打架,昏昏欲睡,她努力地强睁着眼睛,盯着缩在墙角口中喃喃自语的阿一的妈妈,也不知道盯了多久,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慢慢地就失去了意识。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她下意识的往身边摸了摸,空空如也,她一惊“腾”地坐了起来,扫了下屋里没有阿一妈妈的身影,她就夺门而出,在村里边跑边哭喊着阿一的妈妈。这个时间村里人还没起床呢,被傻妹这么一喊,村民纷纷走出家门寻问情况,随后和傻妹一起找了起来,细凤儿一听说阿一的妈妈不见了,一拍大腿大叫一声不好,就领着大家往森林口跑去,果然在森林入口不远处发现了阿一妈妈因为泡了水而变形的布鞋,傻妹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一屁股坐地上就开始嚎啕大哭,嘴里重复着怪我怪我,细凤儿蹲下来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安慰她,这事不怪她,她尽力了。事到如今只能等陈天师了,大家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

细凤儿此时的自责令她难受得喘不过气,虽然她知道阿一的妈妈早晚会这样,但她还是希望能推迟几天,至少等陈天师来了,让阿一的妈妈看到希望,也许她就能坚强起来。傻妹一个人太累了,自己只顾照顾公公婆婆了,完全忽略了傻妹的辛苦。这时河对面一个小丫头踹着粗气对这面大喊起来:“细……细凤儿姐……快……快……不好了……宋大爷他……他……”,众人一惊,细凤儿连滚带爬的淌过河,扶起小丫头急切的问:“快说,我爹怎么了,你快说啊!”小丫头看样跑得很急,此时还没有恢复过来,捂着胸口,表情痛苦地咽了咽唾沫,大口的喘着气,缓了一下带着哭腔说到:“你刚走没多会,宋大爷就不行了,大夫还没赶过来,他就……呜呜……大娘也晕倒了,你快回去看看吧”,细凤儿顿时感觉五雷轰顶,拔腿就跑,但是她的身体不听使唤,重重的摔倒在地,被赶来的众人扶起,连拖带拽的送回了家。

村长院里聚满了人,叹息声,哭声,笼罩着这个小院子,院子的中间是一具蒙了白布的尸体,白布已经被暗红夹着黄色的脓水浸透了,散发着阵阵恶臭,可想而知,白布下的尸体是怎样一副骇人的样子,村长的老伴此时正在屋里休息,她已经哭晕好几次了。村民们皱着头眉一脸的惋惜和不解,这么一个人人爱戴的好村长,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老天真是不开眼。

老村长的葬礼全部由细凤儿一人操办,丈夫不在,婆婆又卧病在床,她是家里的支柱,没有人可以依靠,葬礼全程她没有掉一滴眼泪,此时的细凤儿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强,她不能让这个家垮了,在宋喜不在的日子里,她要为他撑起这个家,等他回来。村长没了,村里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在葬礼上大家讨论了一下,就现在村里的情况来看,论能力和威信,没有人比细凤儿更适合这个职位,虽然细凤儿年轻,但提起她来村里人人要竖大拇指,村里出事这些天来,她忙前忙后,安抚进森林这群人的家属,照顾阿一的妈妈,事无巨细,无微不至,在她的坚强乐观的鼓励下,村民们才渡过了这些难熬的日子。细凤儿如今能被村民推选为村长,要归功于她的成长经历。

细凤儿两岁的那年平原其它地方发大水,正赶上捕鱼的旺季,细凤的父母想趁机多打点鱼,于是就连夜划船前往离家近百里的大河打渔,这一去就再没回来,从此她就和十五岁的哥哥相依为命。小细凤儿对父母的印象很模糊,但她记得这些年给她家送过粮食的村长,给她做过新衣服新鞋的婶婶婆婆,还有家里从来都塞得满满的柴房,那都是村里的叔叔大爷们一捆捆从山上背下来的,虽然她和哥哥成了孤儿,但从来没有缺衣少食,反而得到了更多的温暖和关爱。小细凤儿懂事得很早,为了不给村里人添麻烦,六岁的时候她就能担起一半的家了,做饭、洗衣服,甚至缝缝补补她都跟邻居宋喜的妈妈学得有模有样。两年后,哥哥因为得了麻风病怕传染,把小细凤儿送到邻居村长家住了一年,这一年中细凤儿虽然不能见哥哥,但过得也并不孤单,因为有宋喜这个哥哥陪她玩,照顾她。再后来哥哥娶了傻妹,这个看起来憨憨的嫂子,不仅对细凤儿好还听她的话,在她看来细凤儿是最聪明的,什么都懂。家里有了哥哥嫂子,细凤儿也长大了,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了,细凤儿就琢磨着开始回报大伙,只要村里有什么事,她总第一个上,帮完东家帮西家,村里人没有不喜欢这个热心姑娘的。更有意思的是,明明细凤儿家日子过得很红火,什么都不缺,宋喜还是隔三岔五地跑来送个米啊送块布啥的,实在没理由就有事没事的“碰巧”路过她家,跟正在院里择菜的细凤儿打个招呼说几句话。一来二去,细凤儿帮助村民的时候又多了个帮手,宋喜和细凤儿这对好青年,朝夕相处,彼此欣赏,在一年前,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

往事历历在目,短短几天却已物是人非。接下来的几天,因为没有照看阿一妈妈的事情了,麻子头也不在家,傻妹就搬过来帮忙照顾细凤儿的婆婆,细凤儿则跟大伙商量着为再次进森林做准备,等待着陈天师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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