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遮纱,云缥缈,天地间萦绕着淡淡的清香。她躺在柔软的青草地上,如墨的长发映衬着她的脸,愈显苍白。羽翼般的黑睫毛遮住她的双目,薄唇紧抿,冰寒的死亡气息从身躯蔓延到四肢,手脚凉的已无一丝温度。
无痕低眸,蓝色的瞳孔泛着幽幽光芒。
他缓缓抬起手,一股淡蓝色的气流凝聚在他掌心,渐渐那气流愈发明亮,如日光般耀眼。绝美的脸在这诡异的蓝光下,更是白的无一丝血色,银色的长发狂乱的飞舞。
他就像是一只妖魅,在这幽寂的黑夜,无声无息的闯入了人间。
云箩周身都被淡淡的蓝光所笼罩,这点光,使徜徉在黑暗中的她找到了方向,使她游荡不定的心,找到了依傍。随着那光的注入,她胸口的伤竟奇迹般的开始复原,慢慢的,那胸口殷染的血迹消失了,方才已冰冷的身体,依稀有了几丝温度。而无痕,他的手微微轻颤着,那体内影气的流失,令他的肤色白的可怕,只有那绝美的唇红的娇艳。
他是一个靠吸收月华,凝聚而成的影,要救一个将死的人类,他知道其中的代价,可仍义无反顾的救回了她的生命。见她已安然入睡,他勾唇一笑,那一笑,写尽风华,令人间所有都黯然失色。
山风是猛烈而咆哮的,吹的枯树猎猎作响。
这个夜,看似寻常确不寻常,对项羽来说,它煎熬难耐,每过一个时辰,他的心也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她找到了没有?”
他不知已问了千遍还是万遍,但每次得到的回答,都会令他的心狠狠抽痛一次。见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天渐渐明了,他怅然抬眸,深邃漆黑的眸子泛着浓浓的悲哀,一夜之间,他变了许多,憔悴了许多,恍若过了十年。
“项王……云美人她……她的尸骨已找到,请项王节哀。”一个楚军跌撞着跑来,哆嗦道。
这句话如天雷,令项羽痛的几乎晕厥。
“你说什么?”他眸子似燃起了熊熊大火,一把拽起楚军的衣领,喝道:“她在哪儿?”
“在……在……”那楚军哆哆嗦嗦的指了指那边。
项羽放下他,破风般暴冲过去。
骇然,映入眼的竟是的血肉模糊的头颅,还有那跌得稀烂的残躯。
“不……”他痛苦道:“这不是她!你们好大胆子,随便找一尸骨就想骗本王,本王是不会相信的!”
虞子期难掩内心浓浓的悲痛,背过身去,沉重的阖上了双目。
范增上前,看到项羽这般心疼却无奈,他之所以答应虞妙戈这么做,也是希望项王能放下儿女情长,免得被其牵制,得到的天下又落入他人之手,遂劝道:“项王,莫再执迷不悟了。她的容貌虽难以辨认,可她身外之物项王应该是认得的,人既已死,就好生安葬了吧。”
项羽悲凉道:“不……她不会死的。”
范增苦口相劝道:“项王,你看看,你身边这些楚军将士,哪个不是你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们跟着你打下了天下,跟着你就算赴汤蹈火,也誓死追随。他们为的什么?他们为了国仇家恨,为了扬我楚威,才放下儿女私情,生死效忠。而项王怎能为了区区女流,一蹶不振,从而断送江山。这样做,你的叔父怎能瞑目,你的兄弟们又怎能不失望?”
项羽沉默了,许久,他哀痛道:“范先生……你们先回去,本王想静一会儿。”
范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令军队暂且退下了。
风依旧肆无忌弹的吹着,他就这么静立着,任无情的风吹打在他的身上,他的心,也被这风吹的粉碎了。
“若不是因本王,你又怎么会……”他自喃道,泪水再也抑不住的,顺着他的脸廓滴落。这次,他切实感受到了心痛,因为真的爱了,所以当她已不在时,那曾经的许诺,那绝望的呼唤,她的一颦一笑,都被生生阻隔了。
项羽颓然倒地,一夜的绝望心痛,加之疲累不堪,他慢慢晕了过去。
晨光舒倘,淡淡的花草香将天地间充盈。
云箩睁开双眼,可就想这样,一直躺着。那柔柔的阳光,那青青的芳草,那落在她眉间的花瓣,一切一如往昔,恍若她回到了第一次在郁情谷的时候。这里是人间仙境,四季如春。没有厮杀掠夺,没有刀光剑影,更没有尘世纷扰,曾经,她想永远留在这儿,奈何宿命的风浪还是将她卷入了,那本不该有她的历史洪流里。
现在,她的心也不再是从前,因为她真的爱了,所以当她醒来的一刻,挂忧的始终是他的安危,他的处境。
“项王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她自我安慰道。
“我的小箩,救你的人明明是我,你却总想着别人,我可是会伤心的。”一丝魅人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谁了。
无痕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歪头托着下巴,一双蓝色的眸子满含笑意的看着她。
云箩望着眼前这张蛊惑众生的绝颜,唇角弯了弯:“如果不是你一次次救我,我早就死了,谢谢你,无痕。”虽然这样说,但她清楚,这恩又怎能一个谢字就道尽?早在吴中之时被殷通所抓,如若不是他的出现,她又怎会活到今天?后来,又在险要时一次次救她,只是她不知道,无痕在她身后,一直默默守护着她。
“那你应该怎么谢我呢?”现在他的神情像小孩索要奖励一样,柔柔道,垂下的银色发丝滑过她的脸颊,痒痒的。
云箩轻声道:“除了留在郁情谷,其他的,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无痕眸底微凝,继而伤心道:“你又要离开我吗?以前你可答应过,要留下来陪我的。”
云箩别过脸,不去看无痕可怜巴巴的表情,说道:“如果可以,我真想留在这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可我的心,已再难放下他。”
无痕眸底泛着晦涩不明的涟漪,心底由生感伤,昨夜,他救她的同时,试图抹去她对项羽的所有记忆。因为,他不想云箩因那个男人再受伤害。对于普通人类,他借助影力可以控制其思想,抹去其记忆也是完全能做到的。可他没想到,对来自未来世界不同于这个时空的她,根本无法消除她的记忆。
“我的小箩,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瞬时移到她另一边,温柔的看着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