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了漫天的尘埃,吹落在了这广袤无垠,充斥着血腥肆虐的沙场荒漠上。而韩信,像是对这漫天灰尘视而不见,神情那般悠然自在,似乎四周只是云淡风轻,风花雪月。
遥遥听到传来一阵马蹄声,云箩缓缓起身,望见荒漠与蔚蓝天空相接的尽处,隐隐出现了一个身着戎装的人影,心底不禁涌上了一股喜悦,是他吗?即使失去了记忆,但其实心里还是有她的……
“谢谢你,不过我现在不想离开。”她转眸,声音柔和却有着十分的坚定。
辽远空旷的风越过重重盔甲徐徐吹来,她望见了策马疾驰而来的虞子期,方才心底的喜悦随风即逝了。
原来,不是他!
虞子期翻身跃下马背,只见一道寒冽的剑光自眼前划过,便已直刺向韩信。剑未到,可森寒的剑气仿若已刺碎了骤风。
韩信反手拔剑,瞬间,翩然的身姿已掠过了剑气飞鸿。衣衫飘荡,两人打斗的身影交相掩映,如蝶翩翩,在日光下呈现变幻多姿的影。
云箩看着已打得不可开交的俩人,自知无力阻拦,只得呆呆站一边观战。
韩信轻笑一声,全身从骨子里却散发出冷厉的气息,眸光一转,以寒冽的剑气逼虞子期退后数十步远。他侧目望了她一眼,转身踩在那匹棕色骏马的马蹬上,翩然跃上了马背,绝尘而去。
“虞将军,别追了。”她喊住了虞子期,摇了摇头说道。
虞子期走到她面前,眸底噙着温柔的笑意,一脸的关切:“你没受伤吧。”
“没有。”云箩笑了笑,清透美丽的眸子仿佛两弯碧波,漾起了绮丽的涟漪。
夜虫呢喃,寒蝉低鸣。
云箩躺在就地支起的简陋帐篷里,正欲昏昏睡去,耳旁忽传来瑟瑟的音律,只听那乐音似幽咽的泉流,在夜里听来更有一番冷涩的滋味,倒极映她此刻的心景。
她抬眸,透过漆黑的帐顶,想象着此时天边一轮荧色的新月挂在树梢,散发着清澈的冷光,月旁有无数星辰交相辉映。虚无缥缈的音乐仿佛来自云端,有粉色的花瓣从天际轻轻飘落,像一场曼妙的樱花祭奠。
突然,令人遐想的乐音戛然而止,只听得帐外吹过的呜呜寒风。
她蜷起指尖,发现手心异常的冰冷,一如空落落的心,缩在被窝里的身子禁不住严寒的侵袭,瑟瑟发抖。方才睡意褪去,翻来覆去的她只觉冷的难受,便披衣起身,步出了帐篷。
“楚”字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守夜的楚军众士手握青铜长矛,一如往常的在营地来回巡视。
悠悠的埙声又一次传入耳畔。
她循着声音,看到了他正轻轻吹着埙,褪去沉重的乌金盔甲,项羽一袭黑衣锦袍,衣衫如云般在风里漫卷。瑟瑟的埙声像无形的绳索缠绕着他,散发着与此时风景相得益彰的萧索与落寞。
他似是觉察到了观望的云箩,但漠然的目光连看都没看她,面容依然冷若晨霜。
过了许久,项羽终有所反应的侧过头,四目相望,他那双漆黑的瞳眸却冷似寒潭。
步履轻缓,项羽默然无语地走向她。
淡淡月色笼罩着的男子,就这么看似无情无欲的凝视着她,凝视着这个时时萦绕梦里的女子。她的面容俏丽秀绝,只是脸色略显苍白,清透美丽的眸子,仿佛漫天星辰都闪烁在她眼底,璀璨炫目。心蓦然微动,他缓缓,轻抚着她白皙滑腻的脸颊,如寒潭般的眸底竟漾起了一圈圈波澜。
“项王,你怎么了?”见他有些失神的望着自己,她小声问道。
项羽恍若回神,抚着她脸颊的手缓缓放了下来,方才眸底的一丝温情已荡然逝去,取而代之的是漠然的目光。
“军营阵地处处暗藏杀机,你一个女子最好老老实实呆着,否则连自己死在哪儿都不知道。”他侧过身去,冷冷道。
“项王……还是在乎我的,是不是?”她明眸弯了弯,轻轻问道。
项羽侧目,在对上她清澈眸子的那一瞬,心底竟涌上了难以言喻的感觉,难道如她所说,他是在乎她的?笑话,本王又怎会看上这个奇怪的女子?是这女子一厢情愿罢了。
“在乎你?只是你要死也别死在本王帐下,免得被你沾了晦气。”他转移视线,冷言道。
这世间怎么有这么绝情的人,不,根本就不是人,是冷血动物!她暗自恨恨道,若说上一秒还对他存有几分期冀,而这一刻她的心又坠落到了谷底。
“项王——”
“虞姬!”
当看到那女子的身影,如同凋零的花瓣从断裂的车窗摔下,他心急如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救她,他看到的,呼唤的,牵念的,都只有虞妙戈。
而她,什么都不是。
云箩黯然的垂下头,轻咬住已冻得泛紫的唇,羽翼般的睫毛遮住了清幽的眸,投下一抹浅浅的剪影,寒风吹刮着她墨色如瀑的长发,纤弱的身子看上去有些摇摇晃晃。
项羽见她像丢了魂般耷拉着脑袋,不禁剑眉微凝,手扶住她的肩:“喂,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感觉好冷啊……”云箩哈了口冷气,搓搓冰得似无知觉的手,声音弱弱道。
项羽皱了皱眉,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在她身上,缓声道:“帐篷虽陋但尚能避风,你且回去吧。”
“哦……”她有气无力的应道,谁知转身走了几步就虚脱的歪倒在地了。
翌日。
晨曦透窗而入,云箩不由悠悠醒来,发现躺在柔软的雪白貂裘铺就的坐垫上。侧目看去,见项羽倚靠在车窗边缘,双手合十枕于脑后,英气俊美的脸庞在晨光下尤为显目,高挺的鼻梁,绯色的薄唇,棱角分明的脸廓。他黑眸轻阖,懒懒的小寐着,神情没有了昨夜的冷冽和漠然,取而代之的是沉静和安然。
她安静地望着对面的男子,脸上露出了甜甜笑意,清水般的眸子因她的笑而荡漾开来,一直蔓延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