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风的表情极为精彩，有几分懊恼，竟然遇到妖君，麻烦来了；同时又有点哭笑不得，眼前这位卖相不错的妖君，竟然在谴责自己滥杀无辜，荒兽何时学会讲道理，开始讲究戒杀了？
还有一点让洛风很意外，这位妖君的人族语言说得很顺畅，没有半点生硬。这与洛风以前遇到的几头妖君反差很大，那些妖君虽然已经开启灵智，但仍然保留着荒兽的本能，除了特有的吼叫声，再不会别的交流手段。
沉默片刻，洛风还是拱了拱手，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说道：“我不知道这里是妖君大人的领地，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
“原来是这样。你不是破晓城的人类？”这头长达十丈，长相十分威猛的妖君，听了洛风的解释，神色竟然缓和下来。
洛风已经认出这头荒兽的来历，是传说中的碧水金睛兽，是有名的瑞兽之一，貌似麒麟，龙口、狮头、鱼鳞、牛尾、虎爪、鹿角，擅长操纵水，也懂腾云之术，灵智极高，不开辟神海就能较高的智慧。
洛风看在眼里，脸上涌出古怪之色，强忍着心里的吐糟，老老实实地说道：“大人所料不差，晚辈并非破晓城出身，近期刚到这边。听大人的意思，似乎对破晓城的情况很熟悉？”
碧水金睛兽骄傲地昂起头颅说道：“当然，本君与破晓城的真君交往已久，以前是戚真君和武真君，现在是席真君和贺真君。”
“啊，竟然是这样。”洛风意外得很，没料到这头避水青睛兽真的与人族有来往。
青水青睛兽微微垂首，看着洛风，说道：“本君与几位真君有过协议，人族修士不得在本君的地盘掀起杀戮，违反的人会受到严厉的处罚。你已经连续杀了好几头荒兽，它们都有是本君花费数百年时间，有意培养的后辈。人族小辈，你可知罪？”
“呃。”
洛风无言以对，他与青虎重入丛林已经有两个多月，斩杀的荒兽也已经接近十头，一半是妖帅中期，一半是妖帅后期，确实是满手血腥。
不过，正如荒兽相互之间吞噬，或者荒兽吃人一样，人族修士猎杀荒兽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他万万没料到会遇到眼前这位奇葩妖君。
洛风心念一转，就挠着头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道：“如果早知道大人有这样的规矩，晚辈就不会冒犯了。可是晚辈初来乍到，不清楚这里是大人的地盘啊？我们人族有一句话，叫做不知者不罪，还请大人宽恕。”
洛风难得这么低声下气地说话，没办法，眼前这头碧水金睛兽不同一般，竟然有妖君中期的修为，是洛风这么久以来，见到的第一位中期妖君，凭他自己的实力，完全不可能全身而退。青龙现在的情况不妙，如果能用言语化解危机，洛风自然不想再让青龙出手。
碧水金睛兽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问道：“不知者不罪，这话倒是有点道理，你们人族不愧是天生的智慧种族，能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不过，既然你没有罪，那些被你杀害的荒兽，岂不是都白死了？有错必罚，这也是你们人族世界通行的规矩。”
没根基没背景的人，才会受有错必罚的限制。洛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很显然，这位精通人族语言的妖君对人类世界只了解皮毛，自己即使解释，对方定然会以为自己是在推脱罪行。
洛风眼珠一转，又想到了说辞，开口问道：“敢问大人，你培养后辈的目的是什么？”
碧水金睛兽冷哼一声，傲然说道：“当然是让他们提升实力，冲击妖君境界，提升本君麾下的实力。”
洛风闻言轻叹一声，摇头道：“大人想来已经花费了无数精力，不知成效如何，有没有新的妖君诞生？”
碧水金睛兽高昂的头颅垂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花费了千年时间，后期妖帅出了不少，但没有一个能开辟神海，尝试冲击的都失败了。”
“果然如此。”洛风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一副早就料中的模样。
“哦？”碧水金睛兽盯着他，疾声问道，“你知道其中的原因？”
洛风捋了捋下巴上越来越长的胡须，说道：“晚辈有所猜测，不知对或不对，请前辈自行判断。”
“你说。”碧水金睛兽表现得很急切，显然此事已经困扰它很长时间了。
洛风倒背着手，在湖畔来回走动，组织了一下语言后，说道：“前辈也是由低阶荒兽一点一点提升上来了，想来应该清楚，荒兽想要提升境界，需要进行残酷的血腥考验，不断与周围的荒兽厮杀，争夺生存空间。可以说，每一头荒兽的提升，都是用无数低阶荒兽的血肉堆成的。”
“前辈仰慕人类社会的秩序，这是一件很好的事，人族虽然立族不久，只有短短三万年，但人才辈出，每一个阶段都有惊才绝艳之辈，创造了丰富的文化，也有完整的社会体系。普通人处于什么位置，应该如何生存；低阶修士又该如何生存，如何提升；高阶修士又需承担什么样的责任，这些都有明确的分工。这些经验是在几百代人类繁衍过程中渐渐完善起来的，经历了无数次的修正，它已经完全适合人类这个族群。”
“前辈想要学习人类的经验，这个想法是很好的。但您有没有想过，荒兽与人类是不同的，人类即使普通人，生下来就有极高的灵智，这一点是荒兽不具备的。您治下的荒兽，除了极少数天生不凡的，都只有最低等的灵智，想要它们像人族这样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效果啊。”
“其实，荒兽才是这个世界最久远的存在，远远不是人族短短三万年历史可比的。荒兽之间看似血腥残酷的猎杀规则，才是最适合荒兽晋升的。大人，这就是你辛苦千年，麾下也没人能够开辟神海，开启灵智的真正原因。”
洛风一番话，说得碧水金睛兽双眼无神，茫然无措，只听它喃喃说道：“原来我做的一切都没用意义？不但无法让孩儿们提升晋级速度，反而扼杀了它们的晋级可能？”
洛风闭口不言，在旁边看着碧水金睛兽陷入深度自责之中。
青虎在这个时候张嘴拉了拉他的道袍，递了一个眼色过来。洛风一看就知道它在想什么，青虎在提示洛风，趁着这个机会赶紧逃啊。
洛风摇头拒绝，逃走是没有意义的，别看碧水金睛兽似乎没注意到他们，但真正逃走，必然会惊动对方，到时候必然引来对方的怒火，也会让对方怀疑自己刚才的话。
洛风可不愿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言辞，完全失去作用。洛风现在心里生出一个念头，不怕荒兽修为高，就怕荒兽没文化。看看，眼前这头碧水金睛兽实力够强，但它学了人族文化，危险性就降低了好几个层级，一切都可以用嘴巴解决。
等了好一会儿，碧水金睛兽都没有清醒过来，洛风百无聊赖地坐到湖畔，拿出炉子烤肉，直到烤肉渐渐熟悉，香气四溢的时候，碧水金睛兽受到香味的吸引，直接坐到洛风对面，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洛风意外地看了它一眼，说道：“多等一会儿，抹上调料味道更好。”
碧水金睛兽连连点头，甚至将体形缩小下来，从十丈直接缩小成一丈来长，与青虎并排坐到洛风对面。
青虎懊恼地趴在地上，原本这块烤肉是它的，现在碧水金睛兽显然是要抢食的节奏，它实力比不上，只好让步了。
碧水金睛兽被青虎吸引了，歪着头看它片刻，说道：“小青虎，你的灵智似乎很高啊，能听懂我说话不？”
青虎翻了个白眼，说道：“听得懂。你老人家不要研究我，我不是在古界长大的，在古界之外的小地方出生，那里的气息与古界不同，凝结元胎的时候就已经开启灵智。”
“咦，竟然会说话。”碧水金睛兽神色愉悦起来，伸出前爪摸了青虎的脑袋一把，说道，“原来是从小地方来的，难怪难怪。我也听人说过，人族在这周围的空间裂缝里繁衍了不少族人，那些地方灵气贫瘠，修为提升很困难。你能在小地方晋升妖帅，很难得。你跟这个小家伙怎么认识的？人类修士不是都喜欢给灵兽烙下神念烙印的？你身上怎么没有？”
一连串的问题，让青虎好生烦恼，偏偏眼前这位修为高深，它得罪不起，只好简单地说起它的经历，以及如何与洛风认识的。
听完之后，碧水金睛兽哈哈大笑，指着青虎说道：“小青虎，原来你是被洛风拐到古界来的。”
拐个屁！本虎自愿的好不好？青虎没好气地翻着白眼，但这话只敢大心里想想，它看着倒地大笑的碧水金睛兽，心里却在嘀咕：你高兴什么，不也被洛风这小子几句话给哄骗了，连给手下报仇的事情都忘了。哼哼，吃了洛风的烤肉，看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碧水金睛兽很斯文地啃着烤肉，一块一百来斤的烤肉，它足足花费了一刻钟时间才吃完。
什么，一刻钟时间吃一百斤肉很夸张？
一点也不夸张，不要忘了这头碧水金睛兽什么体型，人家真正用餐的时候，一口就能吞下一头成年大象。花费一刻钟时间吃百十斤肉，已经细嚼慢咽到了让人震惊的程度。
考虑到对面是两个吃货，洛风直接扩大了烤肉的规模，直接拿出一整头肉质鲜美的梅花荒鹿，分成十份，施展起炼丹时才会用到的分丹之法来烤肉。
这头荒鹿是中期妖帅，做为鹿类荒兽，能够凝结妖胎是很不容易的事，当时猎杀这头荒鹿，是青虎的主意，它就是看上了荒鹿的肉好吃。
这一场烧烤持续了几个时辰，碧水金睛兽和青虎都吃得肚皮滚圆，才意犹未尽地看着满地的骨头，结束了用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