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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白头如新 倾盖如故

那看门的护卫在见到荏苒亮出的身份后,立时把眼睛从头顶上摘下来重新安回到脸上,火速通报去了。不过一会子,一个管事样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出来,见到荏苒首先就是一礼,笑得一团和气:“实在是怠慢了!神医大人快请进,我家家主恭候多时了!”

待客厅里,荏苒一边慢慢地听着王家家主的话一边细细地喝着茶。王家家主并不像话本和戏文里说的那些豪门老爷一般油光满面脑满肠肥,相反,蓄着三缕长须穿着一身深青色锦服明明年近五十看起来却只有四十出头的他十分地文雅精神。只是,荏苒实在无法忽略他言语中明里暗里的试探,软中带硬的威胁,以及双眼开阖望向她时闪过的精光——

这位王家家主一副红光满面的样子,还能精神矍铄地威胁她……明摆着病者另有其人……那会是谁,值得王家这般威胁,亦或者说是,重视,小心……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火光一闪,想起的,竟然是那天的马车还有……那个人……

毕竟王家家主找荏苒不是为了和她谈天说地的,又一盏茶过去后,他终于开口道:“……说到底,还是要麻烦了神医了,还望神医竭尽全力……王家定不会亏待神医的——”

一抬手,荏苒止住了王家家主的话,她轻缓地起身,淡淡地瞥了一眼王家家主,安和而平静的声线里掩不住清傲:“王家是信不过染儿这块医仙子的招牌吗?谁都应该听过,我出手,断没有救不活的道理——”

“好!老夫狭隘了,一切皆要仰仗医仙子!李管事,你立马领着神医大人前去满庭芳见公子!”王家家主拍案而起,将那个中年管事唤进来,吩咐道。

“是!”李管家上前来,侧身抬手,“神医大人且随小的来——”

凤桐王氏也是百年家族了,亭台楼阁无一不是富贵中不失大气,精致中不乏优雅,颇有股古色古香的意韵。而那些经过的园林,花木繁茂兴荣,假山浑若天成,潺潺流水穿梭其间,只闻其音,待到转过一隅才见其神,端的是多一分则刻意,少一分则飘渺,林林种种都恰到好处。

一路走了不短的时辰,直到李管事带她走到一处幽静冷僻的院落才停下,好在沿途风光赏心悦目,倒也不乏味。只见管事恭敬道:“神医大人,这便是公子居处了,您里边请。公子素来喜静,小人就不进去打扰了。”

荏苒颔首,眼睛注视着院门口那块古朴的牌匾,低低的念出声来:“满庭芳——”清风拂过,曼曼清香沁人心脾眼角余光一瞥,院角一蓬在春风中摇曳的紫色花影就这样柔和地进入了视线,风华缱绻。

长吸一口芬芳的空气,荏苒一步就跨进了院内,果然——

好大一片紫藤罗瀑布!

绿叶秀美,笑若翠羽,花穗串串,蓝紫交映,灿若烟霞!无数小小的花苞鼓鼓的,花尖又是白生生的,好似孩童们娇俏可爱的脸蛋,卷着一个又一个在阳光下泛着银光的笑涡,化作既华丽又清新的花瀑,隔了老远都可以听见它们的笑声……

真美——比起前头经过的那些楼阁的柳暗花明,苒苒物华,她更加喜爱这里的天真意趣,这的确是个悠然独居的好去处,也可见略略窥见院内人的品性了——当真是个妙人!

连日病中的抑郁一扫而空,恍若云破月来,荏苒施施然行进了屋中,在冰透的珠帘下隐约瞧见一个着月白长袍的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男子身影,执着一卷书册在看,仿佛可以看见他闲雅淡然的眉眼,不由得一扬眉,轻声笑道:“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

那人转过身来,似是一笑:“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

荏苒撩起珠帘,眉眼弯弯:“原来是你呀——”

“自然是我了——”那人一笑,再温柔默契不过,仿佛十年江湖风雨后,故里的挥手重逢。

后来的日子里,每当他忆及这一刻,看着荏苒眉眼弯弯地向他扫过来,恍惚中还以为是那人浅笑忽至,不可名状的悲凉涌上心头,因为他知道,他与她永不能相见。

所以,这所有见到她而产生的,无来由的情绪,是不是可以,归结为书上的那句话——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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