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满未满的月亮在海面上高高挂起,给蔚蓝的海水披上了一层素雅的银装。
从侯府到海边已经用了整整十日,即使一路上有嘉言大师和莫同心不断地给阿蜃输送灵力,阿蜃的身体还是越来越虚弱,甚至在最后三日都无法维持人的形态。
“阿蜃。”嘉言大师将正在海里游的畅快的阿蜃唤回来,眼里有着难得的温柔,“我给你的舍利还在吗?”
阿蜃因为在海里吸收到了足够的灵力,原本虚弱的小脸蛋又重新变得水水嫩嫩,可爱的笑脸甚至比之前更加精致,此刻的阿蜃正光着胖乎乎的小脚丫踩在沙滩上,因为有嘉言大师的灵力保护着,流淌着的灵力让他感到一阵阵温暖。
“在呢,我一直都好好收着。”阿蜃从怀中掏出嘉言大师在草原给他的那颗舍利,因为一直都放在自己体内打磨,原本显得粗糙的舍利现在居然隐隐显出了几分润滑的光泽。
“很好。”嘉言大师笑着摸了摸阿蜃被海水打湿的头发,用灵力将其蒸干,“从今日起你就得自己开始完成最后的劫难,然后就可以飞升为龙,这颗舍利上残留着我的气息,可以帮助你阻隔一些干扰,但若是碰到了你自己不能解决的问题,你就可以以这颗舍利为媒介,传音给我寻求帮助。”
嘉言大师的眼神柔软得像是可以挤出水来,声音也温和的不像话,可是阿蜃却听得非常想哭。
阿蜃的小拳头狠狠攥紧,回过头看了一眼没有边际的大海,将快要涌出眼眶的眼泪逼了回去,但却无法掩饰声音里的哭腔,“我知道了,等我变成大龙了,是不是就可以去找你们了?”
看着阿蜃年幼的脸上那种悲痛却克制的表情,嘉言大师突然觉得心中好像又多了一些什么别的情绪,但自己却无法说清,只好弯下腰将阿蜃抱起,蹭了蹭他的额头,道:“真乖啊。”
阿蜃因为嘉言大师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羞红了脸,忙像泥鳅似的从嘉言大师的怀抱里溜出去,直接冲向无边际的大海,回过头调皮地眨了眨还泛着泪光的眼睛,“你们快回去吧,让小妖精不要想我。”
阿蜃小小的身影随着“扑通”一声消失在大海里,水波滑动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彻底消失,莫同心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哭出声音。
嘉言大师突然觉得十分为难,安慰阿蜃他可以摸摸头蹭蹭头,可是安慰莫同心这个不小的姑娘该干些什么说些什么啊。
“不久后就会再见的,莫施主还是不要难过了。”嘉言大师斟酌了一会儿,然后坐在莫同心身旁的沙地上,终于说出了口。
莫同心抬头,脸上并没有泪痕遍布,只是眼睛里有着隐隐的泪光。
并不是单纯的因为与阿蜃的分离而伤心,更多的,还是这段日子里来在自己心里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某些蠢蠢欲动的心思,被那日在天权城被定边侯一句话抽丝般挑起的小心思。
莫同心脸上有迷茫、悲痛、苍凉,各种感情交杂在一起,又不时地躲闪,眼眸里的泪珠在月光的照耀下闪耀着莹白的光芒,像是挂在天边的星辰,被泪水浸过的眼眶透着淡淡的粉色,像是在春末飘落的花瓣。
嘉言大师眸光微闪,如墨般的瞳孔突然收缩,心中也涌起一股几乎微不可察的悸动。
嘉言大师收回看向莫同心的目光,有些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情,温和的声音在一瞬间又变得清冷,“离过年没几天了,若是速度够快的话,我们还是可以赶回去过年的。”
莫同心将自己心里繁杂的心情全部收回,深埋在心底深处,冲着波光潋滟的海面重重地点头。
因为已是这一年的最后两天,百姓们都已经准备好了过年必备的年货,安安心心在家等待着新年的到来,所以皇城的街道上此刻显得十分冷清,往日里香火鼎盛的静安寺在这段时间内也是只能听闻各个小沙弥的诵经声。
“施主此去一途遥远,多保重。”
“父母孤坟还需祭扫,初二便回。”莫同心手中牵着满身火红短鬃的玄鸣,只向着嘉言大师微微福身。
“贫僧知施主族中之事深不可测,若是需要帮助,贫僧定当倾以全力。”
嘉言大师眉头微皱,他不知白雀圣庄内如今是什么景象,但心中总觉得莫同心这一次回去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那同心便再次先行谢过了,告辞。”
“施主保重。”
玄鸣轻车熟路地驮着莫同心踏上回白雀圣庄的路,对于能回去它很是兴奋。
但莫同心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心情,明明是一条回家的路,可自己的家却早已经没有了,相反的,刚刚才离开的嘉言大师身边才像是真正的归宿。
父尊与母上的衣冠冢上已经添了两抔新土,墓碑上的积雪也有被扫去的痕迹,想必是莫湛宇已经来过了。
莫同心眼眶微涩,却没有想要流泪的迹象。
“少主,舍得回来啦。”
在门口迎接的依旧是上次的那个守门人,脸上永远带着热切,熟练地接过莫同心手中的缰绳,“大家伙儿在等您呢。”
“那可真是天大的面子。”莫同心嘴角微挑,也看不出笑容里的深意。
像上次回来时那样,圣庄各处都挂满了喜庆的红绸,却不再像上次那般刺痛莫同心的双眼。
“过年了啊。”
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成灰烬的房屋都被重建,甚至里面的样貌都与之前一般无二,白潜美其名曰说是祭奠先者,却是惹得莫同心一阵嗤笑。
“把这些都砸了吧,看着太恶心。”
看着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房间,莫同心忍不住皱眉,淡淡地对身后的莫湛宇道。
“那你今晚住我那儿?”莫湛宇调笑,随即便随手捏了个诀,满屋子精致的装饰在一瞬间化成齑粉。
“不成吗?”莫同心反问。
“少主的吩咐,小人莫敢不从。”
“去你的。”莫同心抬起腿就要踹向莫湛宇,却是忍不住笑出声,“你回来的这段时间,族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风平浪静,十分安稳。”莫湛宇将莫同心拉出满是灰尘的屋子,替她清理干净发间的碎屑。
“呵,之前父尊还在时,那些老头儿们不是一个个都很激奋吗,现在倒是安定下来了。”莫同心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眼神却满是冰冷。
“若真是这样,那他们也表现的太明显了,他们不会这么傻的。”莫湛宇皱眉,虽然对那些老顽固们他也不是很喜欢,但也知道他们是最忠心的。
“那又是为什么?”莫同心不解,若不是因为早就和白潜沆瀣一气,怎么在白潜手底下就这么安静呢。
“自那天之后,你可有离同的踪迹。”
听到“离同”二字,莫同心的心瞬间就被揪起,这个生死未明的弟弟一直是她心中拔不出的一根刺。
“离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