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清早,赵念清练武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李恩便告诉赵念清,校长要见赵念清一面,随后赵念清来到了校长的办公室。
“念清,来了。先坐下。”校长格外的热情,赶忙招呼赵念清。
“校长,您找我”赵念清站在校长面前略显拘谨。
“来大学堂三年了吧。”
“还差几个月。”
“好时候啊,这大学堂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啊。”
“在想呢。”
“高材生还会为去路发愁?”校长看着赵念清,不禁发问。
“呵呵。”赵念清涵涵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政府近来要派一批优秀的学生到国外去,德国、美国、英国、法国、日本,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啊。”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得仔细斟酌一番。”
“尽快吧,这个名额是有限的。你姐夫可是在我这儿没少说话,我们的关系不用说,你也是我的晚辈,抓住这个机会吧,你英文底子还算不错,德文和法文也会一点儿,到国外可以直接读大学,不用去预科班了。”
“我能不能去德国,我想去德国柏林。”
“到德国去学习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目前进入政府部门任职是很困难的,到德国公费留学回来后就不一样了,只要你想去,我就给你争取名额,更何况你本身也非常优秀。”
“谢谢校长,我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的。”
离开了校长的办公室,赵念清来到了大表姐佟彩芸的住处,佟彩芸很是高兴的将赵念清迎进客厅,并吩咐下人把最好的糕点和茶水拿出来。
佟彩芸大赵念清六岁,随父母入盛京的时候认识了盛京城的大户王家的公子王明阳,两个人一见如故,在两家父母的极力撮合下,两个人结为夫妇,王明阳从英国留学归来,暂时留在北京帮助父母打理一下家族的生意,之后准备带着佟彩芸回奉天。
“念清,你们校长跟你说那件事情了吧。”
“说了,这件事情得好好感谢姐夫。”
“你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么客套的话,你姐夫的意思是让你到德国,去学习商学或者法学,将来回来可以经商或者到政府任个一官半职的。”
“还是姐夫想的远啊,不过,我想到柏林的陆军学院去学习。”
“陆军学院?这个。。姐姐还真是不太清楚啊。”正在姐弟俩个人闲聊之时,王明阳回到了家中。
“念清,德国的军事学院可是极其艰苦的,一般都是各家军界要员和一方督军家的孩子去的,你这么聪明,学问做得又好,何必非得走从军这条路呢,以往你的家族是大清的镇北侯,你的一生注定无法改变,而今,一切都变了,你自由了,有了更多的选择,何必束缚自己呢?”
“姐夫啊,不是投军报国这么一说嘛。”
“跟孙中山的这些热血青年到头来怎样,眼下这个政府和大清又有什么两样,头脑不要发热,当下,获利才是最重要的。”
“对呀,对呀,念清,你就多听你姐夫的。”
“姐夫是过来人,你们家这么多土地,为何你们家不如崔家甚至你姐姐家富裕,就是你们家的人不会经商,这回你去了国外之后,回来卖一些土地,换一些钱,在城里做起生意,到时候你们家就是辽西的首富,实力绝对超过崔家。”
“刀光剑影的,你家就你这么一根儿独苗,好好治家吧。”
“柏林大学的商学系,已经联系好了,随时启程动身。”
“念清,还想啥啊,去吧。”
就这样,赵念清被表姐夫王明阳稀里糊涂的送上了去往德国的轮船,临行前,姜玉玲来到了赵念清的住处,留下了一只金手镯,另一只则戴在了自己的手上,赵念清思来想去一番之后,还是把当年裕隆太后赏赐给自己的一对儿白玉紫金镶花戒指留在自己手中,到绸缎庄做了几身精致的旗袍,到饰品铺子买了几对儿最好的首饰留给了姜玉玲,而临行前,赵念清始终没有看到冯秀霞,带着些许遗憾,赵念清准备启程。
此时的天津码头,李恩把赵念清的姓李都放到了船上,一切妥当之后,李恩来到了赵念清身旁。
“少爷,全部妥当了,咱们该上船了。”
“你先到船上去,我和姜姑娘说最后几句话。”
“赵念清,祝你一路顺风,早日学成归来。”
“自己一个人多多保重,见到秀霞了吗。”
“最近一直没见到她。”
“这有一个簪子,麻烦你到时候交给她。”
“放心吧。”姜玉玲点了点头,这边儿,李恩已经招手让赵念清快些上船了,姜玉玲把赵念清推上了船,使劲儿的挥手,直到赵念清的船远去。
坐在船上,赵念清拿来两本德语书拍到了李恩面前,看着密密麻麻的德文字母,李恩的头一下子胀了起来。
“少爷,去德国学习的是你不是我,你让我学这些玩意儿干啥啊。”
“到了德国你不得替我办事情吗,办事情不得和德国人讲话嘛,那个时候你难道要用你那口中不中的锦州话跟德国人讲话吗。”
“少爷,你口音比我重,到京城这些年俺说话和北京人差不了多少。”
“老子大嘴巴抽死你。”
“别介,少爷,少爷,到了德国您准备学啥啊。”
“商学,根本就不是我中意的,老子是堂堂大清镇北侯,怎么能一身铜臭味儿呢,本侯爷的理想是到柏林陆军学院进修,回国后成为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军,统帅我的兵马打败日本倭寇,打败沙俄大鼻子,收复北方失地,打造一个称霸亚洲的帝国。”
“少爷你是好样的,可是你大姐夫都给你安排好了啊。”李恩此时是一脸的迷茫。
“你他妈彪啊,出了国还由得王明阳管咱们了,商学院的名额是格外的珍贵,一个商学院的名额抵得上两个军校的名额,在咱们这艘船上,有一个江苏的小白脸子,他老子是江苏的一个师长,派他和他的副官到德国的柏林陆军学院学习,这小子是个花花公子,只会吃喝嫖赌,我和他商量好了,他去商学院,咱们俩去军事学院,你愿不愿意和我吃苦,将来干一番大事业。”赵念清说完轻轻拍了拍李恩的肩膀。
“少爷,你文韬武略,无人能及,你就是干大事业的人。跟着你赴汤蹈火都不眨眼,军校吃苦算个啥。”
“好兄弟,将来我们的名字会写在历史书上,我们的后人会不断地膜拜我们和我们的丰功伟业。”
船停靠在了德国的港口,赵念清和李恩来到了柏林的陆军学院,学院教官将赵念清和李恩分到了一间宿舍,赵念清被分到了校官班,李恩则被分到了士官班。陆军学院的外籍学员主要是日本的陆军军官和俄国军官以及小部分北洋陆军的军官。
赵念清和李恩的宿舍按照德国陆军少尉的规制进行配给,屋子里的物品摆设按照德国陆军规章严格执行,一进门,德国陆军军装就已经放在两个人的床头上。
“少爷,屋子不错,挺利索的,就是太寒酸了,赶不上咱家霸道。”
“咱们是来韬光养晦学习本事的,不是来享清福的,看看,咋样。”赵念清说着就把德国的军装穿到了自己的身上。
“少爷,美极了,少爷威武。”李恩看到赵念清此刻的装扮,不断地称赞,随即,李恩也换上了自己的军装。
军校的学习生活很快就开始了,本来是抱着富国强兵来学习的赵念清,却被眼前的现实情况打破了自己的幻境,日本人和俄国人对中国人的歧视,中国军官的不争气,腐朽堕落,没有一丝爱国主义精神和民族大义,只知吃喝玩乐,赵念清对这些不争气的军官极为愤恨。好在德国军校的教官们对这些留学生一视同仁,他们对赵念清优异的表现格外的关注,没几日,赵念清就和这些德国教官成为了朋友。李恩凭借着学会的中国武术,在陆军学院把德国的士官们打得是落花流水,加上精准的射术很快就和这些德国的下级军官混得很是要好,这些德国人为了和李恩学中国武术的一招半式教会了李恩如何使用火炮,如何开汽车,如何修汽车之类陆军的基本技能。
周末,军校举办了舞会和酒会,一时间人员集中到了舞会和酒会之上,唯独赵念清和李恩没有参加活动,而是带着李恩来到了靶场,两个人抬了一箱子弹,拿着军校配给的毛瑟98步枪,两个人开始练习射击。
“少爷,有段日子没有打枪了吧。”
“两个星期了,这些日子一直进行步兵的基本训练了,再就是上课,可算是摸到枪了。”
两个人在靶场射击,枪声不断地透过树林穿出,林子里的鸟从靶场向各个方向四处飞散,靶场的靶子也被赵念清和李恩几乎射穿了。
就在这个时候,负责赵念清一行留学生的德国教官威廉上校骑马经过训练场,看到赵念清和李恩在进行射击,威廉下马,向他们走去,之后,威廉静静地站在两个人的身后看着他们射击。
赵念清打了一阵子枪之后,发现身后有人,回头一看竟然是威廉教官,赵念清赶忙向威廉教官行礼。
“赵,从俾斯麦首相开始强化德意志陆军建设的时候开始,我就来到了陆军学院,已经二十年了,数不胜数的陆军学员从这里走出,二十年的时光,我是头一次看到射击技能如此高超的学员,你们是好样的。”
“威廉教官,可以说我们的打靶能力比较强,但是作为一个真正的陆军,战场上的射击技能毕竟和打靶是有差距的,德国陆军的射击精湛是全世界闻名的,恳请威廉教官传授我们射击技能的精髓。”
“这需要时间,急不得,不过你的射击技能真的很优秀,你是中国军人?”
“不,我从未有过从军经历,不过我的爷爷和父亲都是大清帝国的军官,我从小就和军营打交道,小的时候枪就是我的玩具,毛瑟步枪从小就碰,我喜欢打猎,就用毛瑟步枪。”
“你有着优秀军官的天赋,毛瑟步枪的有效射程在五百米,而三百米往往是射击的极限,超过三百米弹道会有偏差,你的一百米内射击技能无可挑剔,但是,你凭借的是对枪的感知,你并不知道毛瑟步枪的精华在于他的准星,你要善于利用步枪的准星用以辅助,同时要学会测风向和风速。这样,五百米以内都是你的有效射程。”说着,威廉拿起了一支毛瑟步枪,瞄准了三百米开外的靶子,瞄准片刻之后,威廉扣动扳机,一枪击中靶心,赵念清拿着望远镜看到了眼前的一切,赵念清是目瞪口呆,下决心以威廉为榜样练习更加精湛的射术。
20。
莱茵河畔的咖啡厅,赵念清和李恩坐在搭建的小棚子下,喝着咖啡,看着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桌子上还放着几张近期的德文报纸,喝喝咖啡,看看名著,在读几篇新闻,累的时候就站在莱茵河畔看着往来的轮船,听着嘟嘟的汽笛声,午后的时光格外的惬意。
李恩拿着勺子不断地搅拌着咖啡,把方糖放到咖啡里再继续搅拌着咖啡,实在是受不了咖啡的味道。
“少爷,这个叫咖啡的东西实在是不好喝,跟中药汤子一个味儿,放多少糖都觉着苦。”
“你没觉着这个东西喝着有些香吗,刚开始我也觉着不好喝,喝着喝着就好了。”
“还是回家喝凉茶好啊,德国虽然挺好,但是吃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每天都吃不饱。”
“咱们来了也有一阵子了,我给秀霞写了好些封信了,可是怎么始终也没有收到秀霞的回信呢。”
“少爷,我觉着吧就是冯秀霞没给你回信,你都写了不下十几封信了,电报也拍了,如果有信件没邮到北京或者北京那边儿没寄到德国,不可能所有的信都杳无音信吧,肯定是她没给你回,她长得也不好看,少爷你对她那么上心干啥啊。”李恩说着,捏住了鼻子把咖啡灌进了自己的嘴里,还是没有品出咖啡的香味儿。
正在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对面街道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几个日本人正在围追堵截一个中国姑娘,中国姑娘拼命的跑,结果被日本人抓住,姑娘是放声尖叫。李恩见到了眼前的情形赶忙跑过去叫正在河畔看风景的赵念清。
“少爷,你看。”
“小东洋倭寇又在大街上欺负中国人了,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管,这是在德国,一会儿动起手来不要把日本人打死,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知道了,少爷。”
一行的日本人当中有陆军学院的日本学员,还有游荡在德国的日本浪人,赵念清和李恩冲到了日本人的中间,赵念清一下子把日本人推开,把董月婷揽入自己的怀中,李恩则站到了赵念清的身前。
日本人说日语,赵念清和李恩讲汉语,两方语言互不相通,赵念清失去了耐心,带着董月婷便离开这些日本人,不料一个日本浪人拦在了赵念清的面前,赵念清当即就是一脚,整整好好地踹到了日本浪人的腹部,日本浪人一阵剧痛,一下子跪倒了地上。
见赵念清和李恩身手不凡,剩下的日本人一拥而上,李恩是一通拳打脚踢打倒了几个日本人,之后一个日本的军校学员拔出了军刀,向赵念清挥来,赵念清片刻便反应了过来,推开了董月婷,从腰间掏出了自己的玉把腰刀,闪电一般的出刀速度,众人来不及反应之时刀刃已经架到了此人的脖子上,一时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柏林的警察介入此事,对双方都极为不利,一行的日本人当中不少陆军学院的学员,如果卷入到此次事件,那么校方将会把他们遣送回国,这样,就无法向日本军部交代,基于此原因,日方的学员代表赶忙走出来用德语和赵念清谈判。
“你好,我叫渡边,刚才的事情我们感到万分的抱歉,一旦伤害了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恐怕对你们中国不利,万望冷静。”德语当中强硬的语气听的赵念清很是不爽,赵念清没有答应渡边的要求。
“既然感到抱歉,那么就表示一下你们的诚意,由你来下跪向这位女士道歉。”
“开玩笑,大日本帝国的武士怎么可能向支那的女人下跪,道歉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底线了。”
“我不是中国军方派来学习的,一切束缚与我无关。”赵念清说完便把腰刀插到了日本人的左肩,刀插得很深,距离心脏只有不到十公分,血瞬间便从刀口涌出来。赵念清的这一举动惊呆了所有的日本人。
“我在问你一遍,跪不跪。”
“你要引起两国的战争吗。”
“日本人开战从来都是有备而来,一切的借口都是粉饰你们侵略的野心,而今,你们日本不具备和中国开战的条件和时机,少拿战争来吓唬我,中国不怕!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你,我已经没有耐心了。”赵念清说完,手里刀又向心脏方向移动了毫厘,日本人的血流得更多,权衡一番之后,渡边向中国姑娘下跪,表示诚恳的道歉,赵念清见此情形一下子抽出了自己的刀,被赵念清抓住的日本学员一下子瘫倒在地,一行的日本人赶忙抢救这个受伤的日本人,赵念清和李恩则带着女孩儿高傲的从日本人当中离开。
把女孩儿安全的送回到女孩儿的住处,赵念清和李恩长舒了一口气,女孩儿站在自己的院子门前,邀请赵念清和李恩到屋子里坐上一会儿,喝上一杯茶,赵念清此时才仔细的瞧了一下眼前这位姑娘的容貌,白白的皮肤,丹凤眼,五官端正,有着北方女子丰盈的身材和江南女孩儿清秀的面容,一下子印在了赵念清的脑子里。
“我叫董月婷,可否留下您的名字。”
“赵念清,这是我的兄弟,李恩。”
“听您的口音,您好像是辽西的人吧。”
“好听力,义州人,到陆军学院学习,想必姑娘您也是辽西人吧。”
“黑山的,小时候长在大凌河畔。”
“在欧洲遇到老乡是难得的缘分啊,以后不要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太危险了。”
“今天多谢赵公子了,您生辰几何。”
“庚子年四月二十五。”
“我是庚子年冬月二十九,以后我就叫你念清哥吧。哥,喝一杯妹妹给你沏的菊花茶吧,异国他乡,咖啡牛奶总是不如家乡的茶水让人心扉舒畅。”说着,董月婷把精致的瓷茶杯摆到了赵念清面前,倒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菊花茶,赵念清一下子找到了家乡的味道,可是没多久,客厅的座钟响了,告诉赵念清该回军校了,赵念清和李恩匆匆起身离去,董月婷则站在门口望着赵念清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此后的日子,董月婷的小房子成了赵念清频繁光顾的地方,赵念清的勇武让董月婷的安全从此得到了保障,赵念清七尺的身高,健壮的身材,方正脸庞,浓眉大眼高鼻梁,尽管两腮颧骨略高,但显得脸庞格外的瘦削,精气神十足,五官端正,相貌不俗,加上赵念清文武双全,谈吐不凡,很快,董月婷的心就被赵念清所征服。
赵念清坐在客厅的椅子上,随手翻看着董月婷的线装宋词书,董月婷沏好了菊花茶,放到了赵念清的眼前。
“念清,柏林的陆军学院是最艰苦的,你为什么要选择军校。”
“国家贫苦,战乱不断,外敌入侵,国家军力不强,像日本和俄国那样在我们的土地上肆意打仗的事情还会发生,遭罪的是我们的父老乡亲,大男人不从军卫国,驱逐外敌,枉活一生啊。”
“那天下太平之****想做什么啊。”
“做一个大学老师,把人类文明的精华传授给我们的子孙后代,给世间留下一段美好的文字。”
“你愿意和我这样的女子过着如诗如画般的惬意人生吗?”董月婷轻轻地握住了赵念清的手,靠到了赵念清的怀里。
“一直都没问,你到德国来做什么啊。”
“我在奉天的教会女中读的书,我们的一批老师,来到德国游学考察,恰巧有几个学生的名额,所以我就到了德国。”
“遇到你是我的福分。”赵念清面对董月婷的柔情,不由自主地将董月婷揽到了自己的怀中,想到冯秀霞,赵念清一下子回过神儿来,又将董月婷放开,看看自己手上的手表,赵念清离开了董月婷的住处,回到了军校。
21。
军校的课程渐渐到了尾声,德国的教官带着学员们来到了欧洲的战场上实地观察,在这里,赵念清真实地看到了世界第一陆军,德国陆军在欧洲战场上的真实表现,赵念清的思维被深深震撼,狙击手这个概念深深地印在了赵念清的脑子里,机枪这个武器也给赵念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不久,由于德国和俄国、日本宣战,段祺瑞政府也向德国宣战,军校遣散了这些亚洲的留学生,归国成为了赵念清日程上的事情。
此时此刻,柏林的火车站,威廉和他最得意的中国学生见最后一面,两个人是难得的知音,师生的情义实在是难以割舍。
“赵,我们就要分别了,恐怕再见面就难了。”
“威廉老师,很荣幸跟你在一起学习了两年的军事课程,让我见识了很多,我想跟您做朋友。”
“非常愿意做你的朋友,恐怕再见面的时候你就是中国的军官了。”
“但愿吧,分别了,送威廉老师一个礼物作为纪念吧,中国的龙泉佩剑。”
“那我送你一把德国陆军配置的鲁格手枪和德国的容克军刀吧。”
“火车来了,老师您多多保重。”
“再见,朋友。”威廉给了赵念清一个紧紧的拥抱,不善言谈的威廉此时用自己的肢体语言表达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再见。”赵念清站在车门口一个劲儿的向威廉挥手。
回到了北京,冯秀霞没有迎接,相反姜玉玲第一个来看赵念清。赵念清回到了大学堂又继续了自己的学业,转眼就是第二年春天,这一年的五月似乎是不平凡的五月。赵念清和几个同窗清早起来到街边的铺子吃早点,不由自主的谈起了时政。
“念清,欧洲的战事算是有了分晓,德国那边不行了。”
“胜败已经分晓,现在在巴黎开和会。”
“那么我们作为战胜国可以收回山东了,念清。”众人猜测着,充满着激情和乐观。
“太好了。念清,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一个巴掌拍到了赵念清肩膀上。
“拉倒把,别做梦了,山东八成收不回来。”赵念清淡淡一说。
“怎么这么说呢,念清。”语气一时间变为了质疑,空气之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
“我的预料不会错,山东不会回来,中国这次只会是徒劳。”赵念清依旧是平静而略带冷淡。
众人默默不语,空气一时间凝固,直到报童的叫卖打破了这份尴尬。
“有卖报的,我去买份报纸。”众人的注意力瞬间得到了转移。
少许十分,众人先是不语,然后是一阵痛心疾首的大呼。
“为什么是这样,我山东何时归还。”悲泣的举动让人看着感到心碎。
“我无法接受!”
“简直是卖国!”愤恨的情绪燃烧了整个人的胸膛。
赵念清静静的坐在一旁,吃着点心,喝着豆浆,看着报纸。
“干着急也没用,国家实力摆在这里了。”说罢,赵念清起身离去。
大概过了几天,是五月四日,看似平凡的一天却在日后成为了近代中国历史的重要篇章。
“李恩,什么时辰了,外面这么闹腾。”赵念清睡眼朦胧,稀里糊涂的被惊醒。
“少爷,天刚亮,外面有不少人。”
“我看看,到底出啥事了。”赵念清懒懒的走到了小院门口。
李恩打开院门,赵念清探头一望,冷冷一笑。
“瞎闹腾,准备游行示威了。”赵念清呵呵一笑,语气中略带嘲讽。
“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参加。”李恩此时的语气犹豫不决,举棋不定。
“参加什么,有意义么,瞎闹腾,再睡一会。”赵念清当即躺倒在床上,把被子盖上。
“那别人会说我们不爱国的。”李恩对赵念清的举动实在是难以理解。
“到街上大喊大叫,打砸抢制造暴乱,拿公使的住处撒气,这和当年的义和团有什么区别,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我觉着通过舆论去影响政府最后的决策是比较好的,我的两篇文章过些日子就会见报,作为一个读书人,我们算是尽力了,但是我更愿意领着一个整编陆军师,配上德械装备打回山东胶州,打回旅顺,打回丢失的北方失地。一切的一切需要从长计议。”赵念清一声长叹,坐到了客厅的椅子上。
“那我去弄吃的了。”李恩听了赵念清的一番话之后不再多说什么,一切都遵照赵念清的意思去做。
“去吧,油条、豆浆、豆腐脑一样都不能少。”
稍许时候,赵念清在书房里看看手里的西方经典名著,李恩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冲到了赵念清书房,一下子打破了赵念清精心营造的宁静氛围。
“少爷,出事了。”李恩上气不接下气,赶忙喝了一大口水。
“什么事?”赵念清依旧淡定,把手里的书规规矩矩地摆回到书架上,把书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摆的整整齐齐,规规矩矩。
“学生们和警察打起来了,有受伤的,有被抓的,好像有冯秀霞。”
“把我衣服拿来。”此时的赵念清一下子慌了起来。
“我也跟你去。”李恩赶忙放下手里的茶壶追赵念清出去。
赵念清飞一般的跑到了冯秀霞的住处,见冯秀霞不在便径自跑到大街上去。
街市里,示威学生与出动的军警混作一团,有的甚至厮打在一起,不少学生在其中受伤,倒在街边旁。
“冯秀霞,冯秀霞,你在哪里。”赵念清焦急的四处张望。
从街的这一头走到了街的另一边的尽头仍旧不见冯秀霞的身影,赵念清的焦急又增加了几分。
“秀霞啊,你到底在哪啊,别出什么事啊。”赵念清此时失去了应有的冷静与耐心。
终于,赵念清在街边的转角处找到了冯秀霞,冯秀霞和几个男生女生被军警追打,军警抓着冯秀霞的头发,将手中的警棍挥向冯秀霞。
赵念清见此情形一时间慌了神,一个箭步中了上去,一把搂住冯秀霞,用脊梁挡住了军警的警棍。军警见此情形,再次向赵念清挥动警棍,赵念清顿时怒火心中起,回身一把抓住军警的手腕,一个强劲的爆发力,将军警掀倒在地。
“反了他了,上!”
赵念清随即就是一脚,踹到了迎面而来的军警,背起冯秀霞,转身拔腿就跑。李恩见势赶忙给赵念清断后。
回到住处,赵念清把冯秀霞轻轻的放在床边,把棉被披在冯秀霞身上,随即回身拿了几套衣服。
“衣服都脏了,也都破了,把这身干净的衣服换上。”
“你怎么有女人的衣服。”冯秀霞大为惊奇,不禁发问。
“从德国回来之前,在柏林的商店买的几件洋装,打算你过生日的时候送给你,谁知道是这种方式送给你的。”
“真漂亮,你的眼光真不错,而且大小也正合适,谢谢你了。”
“一会我给你打一盆洗澡水,你洗洗澡,然后上药,我去你的住处把你的东西拿过来,你这回惹祸了,军警想必会到你住处抓你,先在我这住些时日。”
“我哥呢?”冯秀霞赶忙问了一句。
“和喜珍到我表姐那里暂住些时日,你哥也惹了不小的麻烦,好在和我表姐夫是好朋友。”
“这些日子。。我就住这?”冯秀霞的发问格外的缓慢。
“那还住哪里。”赵念清瞪大了眼睛盯着冯秀霞看。
“我应该以什么身份住在这里,毕竟孤男寡女的。。我还是去找我哥好了。”冯秀霞的话此时此刻带着格外浓重的弦外之音,在一旁的李恩听过之后瞬间觉着自己格外的碍眼,赶忙离开。
“随便,真麻烦。”赵念清随即转身,把背影留给了冯秀霞。
“赵念清,你。。”冯秀霞把头扭向一边。
游行和示威让整个学校乱了章法,课停了,赵念清一时间无事可做,加之罢工罢市的影响,生活也没了章法。
“报社的稿费我已经领回来了,眼下的时局比较混乱,就不要到街上乱逛了。”
“吃吃喝喝总是要出去买东西的啊,一直在家里就你这些稿费能撑多少日子?”
“我还有些积蓄,至少可以过一阵子。”赵念清的底气十足。
“积蓄?”冯秀霞已然被赵念清搞得迷迷糊糊。
“我来的时候从家里带了一些银子和大洋,一直没动,存在了北京的钱庄,靠着利息就能支撑我的日常开销,时不时的在入上几股,挣些许薄利。”
“那你这些年一直没闲着什么都没耽误啊。”
“那当然喽,去德国可是学的商学啊。”
“别骗人啊,挂在墙上的军装和军刀已经出卖你了。”冯秀霞紧紧地搂住了赵念清。
深夜,三声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赵念清开门一看,是荀先生慌慌张张的找到了赵念清。
“先生,你怎么来了。”赵念清赶忙把荀先生接到客厅,吩咐冯秀霞上茶
“不太好,风声很紧,有人要抓我,我得赶紧走。”荀名启如惊弓之鸟,万分焦急。
“为什么。”赵念清连忙追问。
“我领导学生运动,工人罢工已经是触动了当局。”荀名启一声长叹,把头低了下去。
“先生不值当啊。”赵念清是一声哀叹。
“先生到哪里去啊。”冯秀霞此时把沏好的茶放到了荀先生面前。
“到南方,找孙先生,我们要继续我们的民主理想。”荀先生望着南方,一股为成大业必死的决心跃然于脸上。
“先生何日启程。”
“即刻启程。”
“现在可不行,晚上我护送先生上船。”赵念清摇了摇头。
“全靠我的念清了,你是我学生中唯一的骄傲。”荀名启紧紧地握着赵念清的双手。
傍晚,赵念清见天色渐渐暗去,便起身护送荀先生。
“我们不能走了。”赵念清此时格外警觉。
“为什么。”
“胡同口有人埋伏,随时等着我们,去就是瓮中捉鳖。”
“那让他们抓我好了,不能连累你呀!念清。”
“先生勿怕,有我在不会有事。”
大概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抓荀明启的人似乎越来越多,脱身似乎不太可能了。
“念清,让我去面对他们吧。”
“先生别急,我有办法。”赵念清悄悄伏到了荀名启的耳边儿说了自己的办法。
“记住,城门外见,看手表,如果八点我不到,秀霞、李恩带着先生到天津。”
“你自己小心啊。”
“念清,小心。”冯秀霞拽了一下赵念清的衣袖。
赵念清身着荀明启的长袍大褂,带着荀明启的帽子,从胡同里走出来,见军警便衣欲上前逮捕之时,拔腿就跑。
“抓住他,抓住他。”
“前面的给我堵,后面的快追。妈的真他妈快。”
赵念清一阵狂奔,穿梭于乱市人群之中,几下子就摆脱了军警的追缴。
“人没了。”军警们扑了个空,大为惊奇。
“别追了,荀明启是个中年文人,绝对没这么好的身手,这是个托儿,回去,我们中计了。”
赵念清见军警撤回,便快步来到城外,恰逢荀先生也到了城外。“让先生钻了这个下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赵念清连忙向先生赔礼。“大丈夫,能屈能伸,记住,个人得失与国家利益比起来不算什么。”“先生,一路小心,念清不能远送了。”“多谢念清的救命之恩。”荀名启对着赵念清深深鞠了一躬。“先生不要这样啊,先生对念清的恩情赵念清一辈子也还不起。”“如今这世道,天下大乱,不适合做学问啊。”“请先生明示。”赵念清此时看着荀名启的眼睛,希望从中得到启示。“你有什么打算。”“眼下不知做什么,不过我的理想还是和先生初逢时所说的。”“这么多年都不改变?”荀名启不禁一问。“富国强兵,哪怕耗尽赵念清一生一世。”“好样的,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送你一本书吧,回去好好看看。”“马克思的《资本论》。”赵念清捧着这本德文原著,一下子陷入了深思之中。“或许能给你指一条明路。”“先生快走吧,要不就来不及了。”“江山大业就靠你们年轻一代了。”荀明启紧紧的握着赵念清的手。“先生慢走。”赵念清热泪涵眶。“不要流泪,坚强的成为拯救国家的栋梁。”荀名启紧握拳头,放在自己的胸膛。
随即,马车远去,留下的是两道延绵不断的辙印。赵念清和冯秀霞看车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