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是人的历史。当代人离不开历史的哺育,但当代人又会成为新的历史。历史就是这样循环往复,以至无穷。可以说,历史就是人类用自己的脚印踩出来的路径,也是人类攀登高峰的巨大臂膀。诚然,生活就是现在,不是过去和未来;但是,不了解过去,就不能够认识现在,也无法预知和创造未来。列宁有一句名言:“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中国古代也有一句名言:“温故而知新。”法国学者雅克·勒高夫说:“世人应当认识和尊重过去,以便建设符合情理的未来。”托马斯·杰弗逊在其《弗吉尼亚纪事》中写道:“通过讲述过去,历史使他们(人民)能够判断未来;使他们从其他的时代和民族的经历中受益;使他们成为合格的行动的裁判官和人的设计者。”对历史的研究、反思和总结,是人类智慧的源泉。人类只有不断从历史中习得真知,才能创造健康的生活方式,构建美好的社会。没有历史,一个社会就不会对自己的历史起点、它的核心价值观以及过去的决定对当前的影响有一个共同的记忆;没有历史,人们就不能对社会中政治的、社会的或道德的问题进行任何合理的考察,就不能把握未来;没有历史,人们就不可能成为见多识广、有鉴别能力的公民。简言之,没有历史,人类就没有根基。西塞罗说:“一个不懂自己出生前的历史的人,永远是个孩子。”所以,人们不能无视和忘掉历史。这就是我要把南下这段历史记录下来的原因。
长征和南下,是中国现代史上发生的两件具有转折意义的重大历史事件。对中国革命来说,如果长征是宣言书、宣传队和播种机,那么14年后即1949年的南下,则是判决书、收割机和铺路石,它宣判了蒋家王朝的灭亡,收获了由千千万万个革命烈士用鲜血浇灌的革命果实,铺垫了中国南方建设新社会的基础。长征时革命者携带的是对胜利的憧憬,南下时人们高唱着胜利的凯歌。同样的,中国工农红军在长征中做出了重大牺牲,中国人民解放军及所有参与南下的人,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因此,我们既要记住长征,也不能忘记南下。希罗多德在阐释他写作《历史》一书的目的时曾说:“使之不致因为年代久远而被人们遗忘,为了使希腊人和异邦人的那些值得赞叹的丰功伟绩不致失去其应有的光彩。”这是我记述南下这段历史的又一原因。
雪莱说:“历史是一首用时间写在人类记忆上的回旋诗歌。”南下已经过去50多年了,其亲历者中的许多人已经作古了,健在的也都年过花甲,对这段历史也“别梦依稀”了。就我所知,写长征的文字汗牛充栋,而写南下的却鲜有所闻。因而,现在的不少年轻人不知“南下”为何事,甚至认为是天方夜谭。从这个意义上说,记述这段历史,就不能不具有“抢救”色彩。
南宋著名爱国诗人陆游晚年写了一首诗:“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陆游是我较喜欢的诗人之一,这不仅是因他的艺术才华,更多地是因他忧国忧民的思想情怀。朱自清先生曾评论道:“过去的诗人里,也许只有他(陆游)才配称为爱国诗人。”诗人写这首《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时,年已68岁。尽管年老体衰,闲居乡下,却仍盼望为国效力,梦中出现的依然还是为抵御外侮、收复国土而驰骋疆场的情景。虽然我的经历不敢与陆游相提并论,但是进入晚年的我,每每忆及当年南下的烽火岁月,也确有“铁马冰河入梦来”之感。
从本书的副标题可以看出,我没有全方位地记述和审视这段历史的能力,尤其是当时我年纪尚轻,又未担任什么职务,只是普通一兵,只能以这段历史中的一个亲历者的身份,记述“我的南下历程”,即记述我在什么环境下成长,我为什么参加革命,为什么要报名南下,我南下接触到的人和事,以及在我周围发生的故事,南下对我人生的影响,特别是记录我的心路历程。在记述这些的时候,我尽量顺着这段历史的时间脉络来展开,在交代这段历史大致演进过程的同时,力求向读者全面展现人类行动中的那些万古同一的基本要素——我的喜怒哀乐、成败得失等等,因此叙述中难免有些情节穿插和夹叙夹议。我视读者为朋友,愿意把我的内心世界展现在读者面前。因此,我力求记述一个真实的我和那个时代的我,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要记述现在的我。
光阴荏苒。我转瞬已是古稀,不仅笔秃文拙,而且记忆力也在逐渐衰退,要写50多年前的事,其困难可想而知。加上材料缺乏,难免有错误和遗漏之处,请读者原谅。好在我当年工作过的永州市和宁远县、江华县的一些同志给我提供了不少帮助。这本小册子成稿以后,中共湖南省纪委唐东平、许厚文、陈永实同志对原稿作了认真的修改和补充,袁美南同志在资料收集、文字修订和注释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此外,中共湖南省委宣传部的同志和湖南人民出版社社长李建国等同志给予了我极大的支持,责任编辑彭富强对书稿作了认真的编校。在这里对他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谨以此书献给南下的战友们!
作者
2007年3月于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