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公元前533年正月,晋平公回临淄。晏婴出城,直往晋地云梦山去。路上恐被晋军发现,遂行小道,不敢上大路。紧赶慢赶的,行了两月终到云梦山脚下。忽闻大道上传来阵阵马蹄声,来人众多,晏婴又怕事多生枝节,遂躲在路边杂草中。不消一会,果见一行军马行来,更是不敢出声。面前十数人骑马而行,只见一人道:“天将黑,怕是赶不到山上了,今晚就在山脚安营扎寨,翌日一早再往山上行。”那人边上一将又道:“不可!殿下大事,不可鲁莽!我等行军之时,殿下已有交代,不可擅自进山,须得围住山下出入即可,切不可误了殿下大事!”先前一人又道:“你懂什么?殿下娇生惯养,这山中老怪吓得他不敢冒然前进,我等杀敌无数,莫不是怕了这座山?待我杀进山去,将那老道擒来,立了大功。”那人闻此,又欲再劝说,说话那人不等言语,便纵马而去,数十骑亦随他去。只剩后来说话那人带着军队行去。
晏婴闻此思绪再三,加快脚步,尽是挑些小道去走,上那云梦山去。
一个时辰,晏婴才到了半山腰的清溪,抬头看了看夜空,那轮圆月正北空。晏婴知道已经是深夜,更是不敢放慢步伐,吃了所带干粮喝了两口清溪水,又往上行去。走了一会儿,晏婴忽感腹中疼痛。堪堪行了半个时辰才到黑蛇林,此时晏婴却是腹痛难耐,寸步难行。只在心中想到:如何中的毒?怎的半点没有发觉?又不是吃错了东西,只见腹痛,又不见肚子有出恭的反应。只是这般想法,晏婴只想在见到伯阳再死去也是对得起齐国了。迷迷糊糊的看见面前的黑蛇林犹如千万条黑蛇倒悬,随风而摆甚是吓人。晏婴拖着身子缓慢行着,怕是挨不过今夜,又想起齐景公之托,临淄数十万的百姓,不敢怠慢半分,只想赶到山上,寻得伯阳以解临淄之危。正自想着,忽闻前方黑蛇林中传来吵骂声,晏婴一怔,提起精神,强忍着疼痛伏在河边乱石上,夜色掩护,黑蛇林中的人也看不到晏婴。又见那人叫道:“他奶奶的!真邪门!这林子怎么就走不出?逛了大半天了还在这!他妈的!”说着说着骂了起来,晏婴听得出是下午在小道听到的那人的声音,又听到他说:“殿下让我们在外守着,我急着立功,闯了进来,这又走不出去!他妈的!这破林子是什么地儿?”又有一人道:“将军别急,咱儿就在这候着,天一亮,准能看的清路,摸得着道儿,要出去还不是易事?”晏婴闻此,知道那先说话的是领头人,看了看天,此时已经是夜尽天明,已泛肚白,想不到这一耽误就是一天。晏婴怪起自个的肚子,不争气!又看了看面前的黑蛇林,只是不见那些人。那领头人又说:“早就闻:自古云梦多鬼怪。今番还真他妈的领略到了!”晏婴又惊,想到一路上自己问道云梦山,晋人多是避而不答,几经周转,才得一山中猎户口中得知此处,又从猎户口中得知:自古云梦多鬼怪,鬼谷山中少人烟。可是自己却是不信,今日从这军官口中得知,不禁一身冷汗,想起自己冒然进山,又如自寻死路。还不及多想,那领头人又道:“殿下登基,弑父而立,不忠不仁不义不孝,有此数重大罪,不可久站。我等今番封殿下之命,截住云梦山中之人,本是不该,只是这每朝每代终有替换,若想流芳千古,开国功臣,哪个手上没有人命?今番大功,兄弟几个一同拿下!”他越说越起劲,众人都跟着吆喝起来。晏婴越听越糊涂,不知这些人所说的殿下又是哪国太子?又听那领头人骂了几句,晏婴抵不住腹痛,又怕叫出了声往那石头下抓住几株草就咬住,迷迷糊糊的听着那些人断断续续的说着话。不知过了多久,晏婴疼的晕了过去,耳边的骂声也渐渐不闻。
就这般过了这晚,不知晏婴睡了多久,又被一阵吵骂声叫醒。晏婴口中还咬着昨晚的几株草,顿时感到口中苦涩,腹痛却是减轻了不少,翻了个身,就看见那黑蛇林中有一伙人,估摸五六个。又见立着一位白衣男子,双手负背,傲骨而立。看样子是与昨夜的那伙人对峙起来,晏婴不敢出声,又见那人骂道:“别装神弄鬼的!他奶奶的!有种就跟爷爷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这才发现那五六人都喘着粗气,弯着腰拄着刀剑,哪里像是个军官?那领头人剑指白衣男子,怒气冲冲,又骂:“龟孙子!怎得这般无用!?你这逃跑的功夫倒是一流的!哼!怂!”那白衣男子捋着山羊须,倒像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又像那有道之士,晏婴越看越奇,怎得这荒山野岭突然出现这人?“啪!啪!啪!”只听见几声脆响,那弯腰喘气的几人都捂着脸,看是被人打了嘴巴子。“啪!”地又是一声,那领头人捂着嘴巴疼的“哇哇”直叫,张嘴吐出几颗碎牙和着一口鲜血。晏婴却是一头雾水,怎得谁打的他们?只见那白衣男子仍是负手而立,又见那五六人捂着嘴巴,晏婴看了看四周又不见其他人。这时那白衣男子说道:“私闯我云梦山之地,谩骂无礼,这一掌,当是恕尔等无礼罪。”晏婴觉得白衣男子声音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是谁来,那领头人哪里肯?正要举剑刺去,正是一招“猛虎下山”,“啪!”剑还未出,又是一声脆响。那领头人的剑掉在地上,晏婴终于看清出手之人。竟是那白衣男子!速度迅速无比,快如闪电,只在顷刻间便又立在原地,这哪像是人的身手?“这一掌,恕你轻慢之罪!见我不跪,是在亵渎云梦万千生灵鬼物,不可轻饶你去。”那白衣男子又道,声虽弱,气却强,那五六人直径跪在地上,哪里起得来?“你!......你不是人!是......是鬼!鬼啊!”那领头人一声大叫,纵过山涧,落下悬崖,余下几人个个胆战心惊,哪里跑得动?嘴里只剩“饶命”。那白衣男子摇摇头,直径往晏婴所躺之地行来,晏婴一惊,心道:怎得让他发现我?随即一想,此人武功这般强横,自己又怎能逃得过他耳目?晏婴一看那人,却有几分熟悉,那人伸手扶起晏婴,叹气道:“尔等去罢,不可再踏进云梦山,否则死无葬身之地!”那跪在地上的几人闻言,又看了看那领头人摔下去的地方,都是心头一怔,昨夜开国功臣美梦随即烟消云散,好不容易才立起身子,各自逃命去。白衣男子哪里是其他人?就是那伯阳,晏婴认不出,又问:“敢问阁下大名?”伯阳又是好笑,当即想表明身份,转念一想适才自己教训那帮人的言语:见我不跪。才道:“余本是云梦山中精灵成型,今日见此些人硬闯云梦故现身解围,看先生面目清秀,不像大恶之人,这才相救。”晏婴点点头,想起适才那几巴掌,这速度岂是常人所有?伯阳说自己是精怪所化,也不奇怪。便作揖道:“大恩不言谢,今得......得上仙一扶,已是万幸!万幸!”“扑哧!”晏婴言语未完,路边传来一声轻笑,显然是忍不住发出的笑声,晏婴转眼看去,又见一白衣女子,挽着一头青牛缓缓行来。只见那:白衣白衫白面容,青山清水青牛随。婉容一笑百花落,拂手一提万木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黄希。原来她一直在旁观看,未曾出声,晏婴注意不到,看到伯阳出言戏晏婴,这才忍不住一笑。晏婴却是以为又见一位仙子。黄希弯膝行礼道:“先生莫听此人胡言,这人最爱戏人,他哪里是什么精怪成人?夫君与我都是这山中长居者,今日见先生有难,便救下先生。”晏婴一怔,此二人......不,此二仙原来是人!伯阳“哈哈”笑起,道:“先生不识得在下,在下却是认得先生。十年前晋宫大谈,晋公欲进兵伐齐,先生一人之力挽回全局,伯阳好生佩服!”晏婴又是一怔,难怪此人言语神态这般熟悉,没想到就是十年前那位晋国右司马。晏婴一手捧腹,摇头道:“若非士子大德,晋齐大乱,生灵涂炭也!今番又是刀剑相见,在下无力回天,不辞万苦至此,只为齐国临淄千万百姓!”言罢俯首跪地不起,伯阳深知其意,道:“先生可知我为何隐居于此?”晏婴闻言,抬头问道:“为何?”伯阳趁势扶起晏婴道:“十年前我从晋归楚,行至云梦山,遭遇山贼,若非爱妻早已身葬深谷之中!我逃进此山,才得以活命,然此山素有:自古云梦多鬼怪之称。此林名为黑蛇林,那半山腰溪水名为清溪。清溪无毒,然黑蛇林五里之内的清溪水却是剧毒无比,饮者腹痛难耐,肠断而亡!”晏婴一惊!自己便是饮了这河水才腹痛,又想起那一行人,本是数十骑,到这却只有五六人,怕是就是饮了此水。伯阳又继续道:“先生莫怕,那水虽毒,然先生已服过解药,已无大碍。那年我正是在这黑蛇林中饮了那溪水,腹痛难比,又见那河边竟有一青牛安然引水吃草,见它模样甚是奇怪,喝了口水,又吃了口草,与其它牛羊进食有所不同,我又腹痛难忍,爱妻又身受重伤。容不得我思绪再三,便食了和那青牛一样的草,这才解了溪水之毒。”原来晏婴昨夜为忍住疼痛所咬的青草便是解药!“我得那青牛引路,这才有现在的伯阳!”晏婴听完,叹气道:“齐国百姓无福,不能蒙受士子大恩,可惜!可惜!”伯阳又道:“先生怎说此话?”“士子受累,怕是得罪诸侯所为,那山贼怕是另有所谋,若是一般山贼,只会谋财,怎生害命之心?士子也知其中奥妙,怕是不肯出山了......”晏婴说道,言罢又看了看那头青牛,知是不是凡物,又道:“此牛额大蹄宽,尾长身壮,墨青油亮,岂非凡物?士子当是大造化!”伯阳闻此笑道:“先生好眼力,此青牛怕是年龄不小。不瞒先生,我得此造化,皆因青牛耳!这山中原先住着位仙人,以青牛为伴,又在山中一洞内留下诸多秘籍之法,有长生修仙之道、移天换地之法、搬山填海之门、穿山越岭之功;又有修身练气之法、强身健骨之径、飞檐走壁之术、以一敌百之能。伯阳尽数习得,今见先生,想起诸多往事,尘间之事怕是无法放下,今齐国大难,怎有袖手之理?”晏婴一听大悦,顾不得腹痛。伯阳答应下山,以解齐国之危!
正是:十年闭关一朝显,万载青春一夕灭。吡眯诸侯谁为主,天下苍生我为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