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早在天宝初年就萌生了为朝廷除掉安禄山的念头,随着安禄山的行为越来越嚣张,他的这个想法也越来越清晰。终于,他等到了机会。没等自己去收拾安禄山,安禄山倒先派属下来“请”自己赴幽州。
然而,当李白以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的时候,他却没有料到,此次幽州之行竟然连安禄山的面都没有见到。
开元初期,安禄山通过在边疆建立起的功勋得到玄宗的赏识。此后,随着安禄山势力的逐渐壮大,他的野心也渐渐膨胀起来。到后来,安禄山所统领的军队达到二十万人之多,而全国驻边的兵力也就四十九万,可见安禄山势力之强大。
安禄山让他的亲信刘骆谷长期驻留在长安,以便他及时向自己传递情报。他得知玄宗好战,为了迎合玄宗皇帝的喜好,安禄山常常把边塞民族的酋长骗到自己营地,把他们首级砍下来献给皇帝,在旁人都看出这样做容易激怒奚与契丹等族的时候,皇帝却愈加觉得安禄山对自己忠心耿耿。
在玄宗面前,安禄山也越来越嚣张。拜见玄宗和贵妃的时候,他先向贵妃请安,再向玄宗请安,声称他们胡人“先母后父”;单独被玄宗召见的时候,也从来不避讳君臣之礼,敢在玄宗面前戏谑玩笑。不过,他的这些举措却没有招来玄宗的反感。后来,玄宗召见安禄山,总是让杨玉环坐在旁边,陪他们一起玩笑。见的次数多了,安禄山自然对杨玉环产生了感情。
李白在朝中任翰林的时候,见到玄宗这样荒废朝政,甚至与安禄山嬉笑,顿感创痛。而安禄山又极力鼓励玄宗大发战事,李白觉得,这样的朝廷迟早会出事。
天宝六载(747),果然出事了。玄宗想要攻打吐蕃石堡城,王忠嗣极力反对,认为这样一来,不仅不会对国家有利,反而会激怒吐蕃一族,为国家埋下隐患。玄宗不听,派董延光出兵,并让王忠嗣接应,但王忠嗣却按兵不动,最后,王忠嗣因此事遭到陷害,抱病而终。李白对玄宗的穷兵黩武大为不满,他大声疾呼:“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不过,一届文人的言辞,怎么会受到重视呢?这件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天宝十载(751),何昌浩去叶县拜访李白的时候,一个叫“畅大判官”(后人考证为畅璀)的人来到了睢阳,想请高适一同前往幽州。高适当时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尉,但他的军事才干却非常了得。由此可以看出,天宝十载(751),野心膨胀的安禄山已经开始到处网罗能力出众的人才了。
美女渭桥东,春还事蚕作。
五马如飞龙,青丝结金络。
不知谁家子,调笑来相谑。
妾本秦罗敷,玉颜艳名都。
绿条映素手,采桑向城隅。
使君且不顾,况复论秋胡?
寒螀爱碧草,鸣凤栖青梧。
托心自有处,但怪旁人愚。
徒令白日暮,高架空踟蹰。
——《陌上桑》
何昌浩找到李白,他并不知李白一心捍卫朝廷,向李白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的“前程”。李白答应他赶赴幽州,启程前写下《陌上桑》一首。在诗中,李白以秦罗敷自比,已经表达了绝不二主之心。
罗敷是《汉乐府·陌上桑》中刻画的女子。一天,她在田间采桑,被路过的使君碰到。他看罗敷长得貌美如花,遂起邪念,想把罗敷纳为己有。然而,罗敷不卑不亢地告诉他,自己已有夫婿,自己的夫婿不仅比他位高权重,而且才华横溢、风流倜傥,最后,使君只能悻悻而归。
李白拿自己跟罗敷比,显然是在暗示何昌浩,自己已经“心有所属”(即朝廷),绝不会因为安禄山一时得志而卖身求荣。“使君且不顾,况复论秋胡?”李白心想,我连朝廷都可以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安禄山一个胡人?自己心有所向,这么明显的事,但是“旁人”(指何昌浩)却毫不察觉,那就只能让你们空欢喜一场了。
李白在诗中已经很明白地说明,自己不会为安禄山效力。但是,何昌浩这个“旁人”果然愚笨的很,他确实没有看出李白的诗有什么深意,大概他还纳闷,临行前为什么要写一首歌颂秦罗敷的诗呢?
就这样,天宝十载(751)的秋末,李白就在何昌浩的催促下上路了。在李白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先到达开封,与李白的两个朋友于十一、裴十三告别。李白的这两个朋友,都是非常讲义气的有志之士。为了避开何昌浩的耳目,李白给两位朋友留了一首《留别于十一逖》以表心意:“悲吟雨雪动林木,放书辍剑思高堂。劝尔一杯酒,拂尔裘上霜。尔为我楚舞,吾为尔楚歌。且探虎穴向沙漠,鸣鞭走马凌黄河。”李白告诉两位朋友,自己姑且放弃平素喜爱的书和剑,去幽州探一探虎穴,会一会这个安禄山。
在北上途中,李白在今河北境内徘徊了几个月,到第二年秋天才终于抵达幽州。在幽州,李白假借作诗之名,一边写边塞诗打幌子,一边刺探敌情。他大概想把幽州的实际情况记录下来,回去禀报玄宗皇帝,以谏言玄宗出兵征讨安禄山。
幸运的是,李白在幽州的两个月间并没有见到安禄山。史料记载,这段时间,唐玄宗召见安禄山、安思顺和哥舒翰如朝商议政事,李白的到来恰好钻了他们的空子,这大概也是为何李白在路上徘徊不肯直抵幽州的原因,他要为自己留条退路。
幽州局势已尽在李白的掌握之中,这时安禄山还未返回幽州。李白借此行并未见到安禄山的理由,在天宝十一载(752)的冬天费尽周折离开了幽州。
在此之后,李白竟然成功地预言了“安史之乱”的到来。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波涛天,尧咨嗟。大禹理百川,儿啼不窥家。杀湍堙洪水,九州始蚕麻。其害乃去,茫然风沙。披发之叟狂而痴,清晨径流欲奚为?旁人不惜妻之止,公无渡河苦渡之。虎可搏,河难凭,公果溺死流海湄。有长鲸白齿若雪山!公乎公乎挂罥乎期间,箜篌所悲竟不还。
——《公无渡河》
在这首诗中,“公”大概指玄宗,“披发之叟”指李白自己,“长鲸”指的就是安禄山,“黄河决堤”、“咆哮万里”、“波涛天”暗示安禄山将发动一场大的兵变。这头“长鲸”长着像雪山那样大的兵齿,他一定会成为很大的祸患!李白全诗倾力描述即将到来的祸患,希望自己的忠言能够被玄宗皇帝听去。但是在诗的最后,李白却怅然若失:无论自己怎么提醒,这位君王却依然悠然自得地在宫中享受管弦美女之乐,不能不让人神伤!
天宝十二载(753),收集到幽州情报的李白,不顾妻子的极力劝阻,再次前往长安城,幻想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最终无果而返。
天宝十四载(755),安史之乱终于如李白所预言,山洪猛兽般冲击了长安朝廷。期间,何昌浩又来找李白,想强行把李白带走,李白坚决抗拒。随后,李白逃亡皖南境内,长期在山水间徘徊,开始了颠沛流离的流浪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