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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01 杨库伯伯

《杨库伯伯》

杨库伯伯曾经是个人,现在可不是了。他成了埋在两米深地底一个盒子里的骨头和残骸。他也曾想变得聪明有智慧,但从未实现过。

爸爸跟我讲了好多有关他的事儿,但我现在记不得多少,因为那会儿我也没听进去多少。我只记得他一辈子都在用我爸爸的钱抽烟,喝威士忌加苏打水。这个家里除了我爸爸之外,再没别人爱他了,他们甚至和他都断了联系,待他如坨冰凉的****。爸爸是浸礼会的教徒,要为后世积德行善。可实际上我是个蠢蛋。爸爸可是真心爱着他。

杨库伯伯逐渐变得消瘦,开始呜咽、咳嗽,身上开始长起水泡。他去瞧大夫,但大夫却对他无能为力。爸爸依旧爱他如昔,看着他的躯体慢慢腐烂,却不知还能做些什么,只能向上帝祈祷,虽然也明知上帝不会管这些事儿。

转眼到了12月份,冬天来临了。布加勒斯特下了第一场大雪,四周风景如诗如画,还另有一种神话中的气氛,尤其当我们家中躺着位奄奄一息的病人。又瘦又老的杨库伯伯平躺在长沙发上艰难地喘着气。他的眼睛半开半闭,裤脚方方的裤子套在他孱弱的身上显得空空荡荡。我妈妈用海绵给他擦拭着全身。感谢上帝,杨库伯伯最终同意去住院了,妈妈低下头告诉我。她为他擦完身子后,将那个旧的蓝脸盆放到一边,伯伯对她说:“请给我一把梳子,我想梳梳头,这是我最后的愿望。”我曾在照片中见过年轻时候的伯伯,那时的他有着一头美丽和丰厚的头发,曾迷倒过无数女人。如今他刚梳完头的梳子又将他经过6个月抗癌药物治疗后所剩无几的头发扯下来一半。我可怜的杨库伯伯啊!

爸爸将他抬上车,我也上车坐在了后座上。伯伯套着一件浴袍。他颤抖着。我们到了医院,黢黑的街道在黄黄的街灯照耀下泛出一片黄色,而白雪更是衬出了这黄黄街灯的肮脏。放眼四周,街道上看上去尽是病态的黑色和黄色。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从车上下来的杨库伯伯几乎站立不住,在被风灯射出的病态的光线照耀下显得既衰老又苍白。他还是颤抖着,爸爸疾步上前搀扶住他,两人一起走进了医院的大门。一个年逾70岁的老伯和一个身穿浴袍、外加一件夹克奄奄一息的老人。在他们身后,一位52岁的男子从窗户玻璃望向这两兄弟,目光紧紧盯着他们的背影,看着他们一同迈进了医院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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