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是有感染力的。音乐作品在20世纪30年代革命运动中,对于激发青年人的抗战热情,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1936年春天,南京几个进步青年发起成立了“五月文艺社”。报纸上刊登了征求好友的启事,郑律成闻信,经朋友介绍参加了这个团体。罗青同志回忆,这个组织在南京青年文艺团体中是一个比较大的救亡组织,在抗日救亡运动中发挥了特殊的作用。
文艺社成立当天,郑律成很受器重,主持人请他弹起曼陀铃,唱起悲壮激越的《义勇军进行曲》,然后才宣告大会开始。在这个会上,人们了解了郑律成这位远道而来的朝鲜青年的身世,对他的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精神发自内心的敬佩。
音乐是没有国界的,会议结束时,郑律成又弹琴演唱了著名的朝鲜民歌《阿里郎》,为“五月文艺社”第一天的活动增添了特殊的活力和生气。在演唱之前,他充满感情地说道:
“我的祖国汉城附近,有座叫阿里郎的小山,在残暴的李氏王朝时期,小山上有一棵独立的大松树,树下就是几百年执行死刑的刑场,先后有几万囚犯被吊死在这棵大树弯曲的树枝上。传说有个反对压迫的青年作了这首歌,当他拖着脚镣走上阿里郎山受刑时就高歌此曲,从此以后这首歌就流传下来了。”
我现在已远离故乡,
横渡鸭绿江,
那三千里江山已不再望。
阿里郎,阿里郎,
我正跨过阿里郎的山冈。
郑律成一曲唱完,会场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与会的青年人已经沉浸在那沉雄而悲壮的意境中了。
这个组织开展了许多有特色的活动,郑律成作为“五月文艺社”的主要骨干,多次设计、筹划和参与,把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
一天,他划着小船,带着青年人到荷田深处去教唱歌曲:“五月榴花艳艳天,中华碧血更鲜艳,民族国耻凭谁雪,时代青年勇向前。”大片大片的绿荷叶映衬着硕大鲜艳的水粉色荷花,在蓝天绿水的背景下,青年人的心境豁然开朗,这鲜花预示了未来的胜利和希望。
后来,这首由邹趣涛写词,郑律成谱曲的“五月文艺社”的社歌,在文艺社成员中广为传唱。在抗日战争时期,文艺活动是我党最重要的社会动员工具之一,很受广大群众尤其是青年的欢迎。
南京,六朝古都,中山陵郁郁葱葱的松柏,明孝陵高大威武的石雕,雁子矶临江矗立的石壁……还有那古老的鸡鸣寺、明故宫、栖霞寺。凭吊古迹,发思古之幽情;长啸悲歌,壮怀激烈。在“五月文艺社”期间,郑律成与国内一流的进步文化人士有了广泛的交往。他观看了阳翰生、田汉、曹禺的剧作,仿佛在心灵打开了一扇窗户,他和罗青、张明等革命同志谈个人理想,了解党的奋斗目标,从苏区谈到苏联。人类美好的未来,让郑律成这批有志青年热血奔涌,激情澎湃。凡大音乐家,都注重内心美好感情的积累,好比小溪汇成大江大河,一旦量变形成质变,就会奔涌咆哮,化成洪钟大吕般的激昂旋律。
1937年“七七事变”,日本帝国主义在卢沟桥挑起事端,天狗呑日,小日本要霸占全中国。卢沟桥事变第二天,中国共产党向全国发表了号召抗战的宣言:“……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在全国一片抗战呼声中,抗日救国会的“七君子”被释放,郑律成的老战友罗青同志也获得自由,他欣喜异常,急忙赶到南京中央饭店去看望罗青。
一个人走上成功之路,常常会受到关键性人物的影响。郑律成在这个饭店里认识了一个关键性人物——大音乐家冼星海,是罗青介绍他们认识的。
这时的冼星海已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了,他谱曲的《到敌人后方去》、《路是我们开》已唱遍全国,他的救亡歌曲唱片,打破了中国最大的百代唱片公司的销售记录。两人握手拥抱后,郑律成仔细地端详着心中的偶像:瘦瘦的个子,儒雅的面孔充溢着笑意,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冼星海。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知音,神交已久的郑律成唱起冼星海谱曲的《救国军歌》:
枪口对外,
齐步前进,
不伤老百姓,
不打自己人,
我们是铁的队伍,
我们是铁的心。
维护中华民族,
永做自由人。
蕰满感情的旋律,明亮抒情的歌喉,让冼星海很吃惊、很兴奋。他紧紧抓住郑律成的胳膊,激动地说道:
“你唱得太好啦,今后我写歌,你来唱!为我们唱电影插曲、灌唱片,我要送你到上海继续深造!”冼星海看好这位富有音乐才华的青年,希望两人长期合作。
我们可以想象郑律成见到自己崇拜的音乐家的狂喜之情,他梦寐以求的许多事情,几乎在瞬间就有了希望。一个人的人生命运,是需要遇到几个指点迷津的知音的,郑律成遇到了。
按照冼星海的提议,郑律成来到黄埔江边求学,时值9月,正是上海抗战打得最激烈的时候。这时冼星海和演出队已经离开上海,前往江苏、浙江、河南去做抗战宣传工作去了,事先约好的到上海音乐学校学习的许诺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