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理逝世了!如晴天霹雳,郑律成夫妇相拥大哭。伟大的周总理对中国革命有巨大贡献,对许多文艺界人士爱护备至,如果不是周总理亲自给金日成写信,这对跨国伴侣也许就劳燕分飞了。在严寒的冬季,郑律成不避风险来到天安门广场,面对悼念的人群,拍摄了很多感人至深的镜头。他开始化悲痛为力量,要为周总理写一部组歌!
1976年10月,“四人帮”被粉碎,兴奋的郑律成与词作者乔羽彻夜长谈,两人相约要写出一部大作品。
1976年12月7日,那是中国音乐史上难忘的一天。郑律成为看京剧《八一风采》,长途跋涉从张家口赶回京城。这是粉碎“四人帮”后第一次把周总理搬上舞台,他很兴奋。激动之余和一群艺术家朋友喝了酒,抽了烟。他准备为总理写组歌,这个剧对他有许多启发。他还要写歌剧、写舞剧,有许多创作计划,一直谈到天亮,兴奋得连觉也没睡就坐车赶回北京。六十多岁的老人承受不了这种兴奋和激动,高血压使他的大脑血管绷到了极限。
第二天丁雪松作为副团长要出国远行。郑律成说头有些晕,要到郊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打点鲜鱼为妻子送行。这是郑律成的习惯疗法:血压高,不舒服了,到大自然去透一下空气,就会舒缓不少。他带着侄孙女银珠和六岁的小外孙剑锋出发了。当天狂风怒号,气温零下10度。近中午11时,电话响了,传来银珠的呼喊:“爷爷不好了!他晕倒在运河边上,我们现在在昌平医院,家里赶快来人啊!”
女儿小提和丁雪松先后带着医生赶到昌平医院时,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郑律成脸色由青紫转为灰白,不省人事。陷入深度昏迷,5时许,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一个有着那么多宏大想法的郑律成突然离开了。
丁雪松悔恨不已,整天忙忙碌碌,对他关心得太少了。郑律成的母亲活到93岁,从遗传的角度看,觉得他也应当活到90多岁,怎么也不会想到死神如此冷酷!
和他一道打鱼的昌平的工人刘彩元惋惜不已:“如果我在,老郑肯定不会死。我不会让他挨冻,不能抬他上拖拉机,我会让他平躺着不动,慢慢就会缓过来!”“我俩是好哥们,粉碎‘四人帮’第二天,老郑不知从哪得到消息,他从城里赶到我家,喝了一瓶酒!”就是这位朴实的工人兄弟,每到郑律成忌日,都要亲手打来鲜鱼,送到他的墓地。
悼念的信息从四面八方飞来,《黄河大合唱》作者光未然写来悼诗:
风扫浓阴万里晴,相约共写艳阳春。
哪堪魂断昌平路,掷笔捶胸胸若焚。
12月17日,追悼会在八宝山举行。
老领导王震、胡耀邦、廖承志、陈慕华、成仿吾、王炳南来了;文艺界的曹禺、贺敬之、张光年、刘白羽、周巍崎、乔羽、冯牧来了;电影界的崔巍、谢铁骊、凌子风、苏里、谢添、吴雪、水华、陈强来了;音乐界的吕骥、李焕之、李凌、时乐濛、李德伦、严良堃、吴祖强、韩中春来了,新闻界的吴冷西、华山;艺术界的华君武、蔡若虹……都来了。
胡耀邦代表大家给予郑律成很高的评价:“郑律成是一个好同志。他是仇视林彪、‘四人帮’的,是爱憎分明的。在延安时期他的歌达到了高峰。他对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和革命斗争做出了很大贡献。”
著名词作家乔羽为他撰写了碑文:
郑律成同志是一位将自己的生命与中国人民革命事业结为一体的革命家。人民是不朽的,律成同志的歌曲也是不朽的。抗日战争之初,律成到延安不久便写出了《延安颂》,这首歌曲像一只展翅飞翔的鸟儿,迅即从延安飞到各个解放区,飞到全中国,飞到海外各地。在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历史关头,我们的队伍中有一代人便是唱着这首歌,热血沸腾、义无反顾地奔向革命圣地延安的。此后不久便是《八路军进行曲》的出现,有了这部作品,八路军这个伟大的英雄行列从此便有了代表自己的歌曲。中国人民的子弟兵正是唱着这首歌驱走了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推翻了旧中国,建立了新中国;至今,我们的战士依然是唱着这首歌威震边陲,保卫着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一九八八年中央军委发布命令颁定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晚年律成以十年的辛劳为当时已发表的毛泽东诗词全部写了曲谱,这些精心之作表达了律成对共产主义信念的赤诚,也是他所取得的最后一个音乐艺术高峰。律成为人质朴率真,无夸耀、无矜持,无优越感,对人民群众竭诚奉献,绝不计较个人得失。与他相处如面对一个果敢的战士,一个勤于耕作的农夫,一个了无心计的赤子。律成的友人中有相与始终的革命将帅,有林中的猎户、水边的渔民、矿山林场的工人。旧友日见情深,新交相逢如故。律成的辞世是突发的,带给亲人的是惊愕,是猝不及防,而后才是眼泪和哀伤。
乔羽的评价是客观的。郑律成是我国无产阶级音乐事业的开创者之一。20世纪30年代,面对日本帝国主义的入侵,音乐界展开了声势浩大的救亡歌咏运动,出现了聂耳、冼星海、贺绿汀、吕骥等一批无产阶级革命作曲家,郑律成即属于继聂耳、冼星海之后又一位大师级的艺术家;同时,郑律成又是延安歌咏运动的有力组织者和推动者,如《延安颂》和《延水谣》的创作;是我国军队歌曲的重要作曲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反法西斯斗争中,全世界出现了一批优秀的军歌,如《假如明天战争》(苏联);《国际纵队之歌》(西班牙);《好朋友》(意大利);《游击队之鹰》(阿尔巴尼亚)等等。中国的《义勇军进行曲》、《八路军进行曲》、《游击队歌》完全可以自立于世界革命战争歌曲之林而毫不逊色,郑律成一生思念着人民军队,是一名“不穿军装的战士”;他也是“新生活和革命传统的不倦讴歌者”,建国后创作的一批精品影响深远,用音乐塑造了一座永恒的纪念碑。
在郑律成逝世一周年的时候,北京中央乐团等六个音乐团体联合举办郑律成作品音乐会。同饮过延河水的老同志几乎都来了。当年在鲁艺和郑律成一起演唱《延安颂》的唐荣枚和谭彪同志发起组织了老战士合唱团。吕骥领唱,李焕之指挥,瞿维钢琴伴奏,老同志唱老歌,放声高唱《延安颂》和《八路军进行曲》,仿佛又回到了梦中的延安!演出博得暴风雨般的掌声,场内许多老同志泪流满面。当年“抗大”副校长罗瑞卿因坐轮椅来晚了,他遗憾地恳求:“老战士唱完了,不能再唱一遍啦!”老战士又重回舞台,为罗校长再唱一遍。
郑律成生前信赖的严良堃同志,亲自指挥演出了郑律成为毛主席诗词谱曲的五首大合唱《长征路上》,那气势磅礴的历史交响,让人回到那荡气回肠的岁月。
郑律成离开了我们,但是他的旋律还回响在这个世界上。作为一个音乐家,在他离开人世后对其最高的评价,应当是唱他的歌,演奏他的曲子。他的曲子从诞生那天起已经演奏了70多年。他的旋律是永生的。从这个意义上说,贝多芬是永生的,郑律成是不朽的。
在他逝世十周时,北京和延边分别举办了他的音乐会,延边还举办了郑律成音乐作品讨论会,著名音乐家李焕之、时乐濛,还有他的战友李伟、张非、公木、唐荣枚、金帆、放平等都发表了自己的研究成果或回忆思绪。其论文汇成《论郑律》一书,由延边人民出版社出版,辽宁出版社出版了《郑律成歌曲集》,中国唱片社录制了《郑律成作品专辑》唱片。
1997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诞生70周年时,郑律成作品音乐会再次在京隆重举行,乔石亲自来观看。李瑞环题词:“丹心为国,高歌奋进”;宋平题词:“延安颂唱遍华夏,进行曲势若狂飙”;迟浩田写了:“峥嵘岁月的丰碑,催人奋进的心声”。
郑律成故乡——朝鲜人民永远记着他伟大的儿子。金日成主席说:“郑律成是《朝鲜人民军进行曲》的曲作者。作为作曲家,他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同时又是朝鲜人民军协奏团的创始人,以郑律成同志的形象为典型,拍一部电影,将对朝鲜人民是很好的教育。”三年后,大型彩色故事片《音乐家郑律成》由朝鲜二八艺术电影制片厂摄制完成。
韩国光州准备建郑律成纪念馆,对他的出生地和故居保护起来,向丁雪松赠送银盘以感谢其赠送郑律成生前搜集的韩国古典乐谱等贵重资料。还为他举办了专场音乐会。
2009年10月1日,在建国60周年的盛大阅兵庆典上,天安门广场举行了威武雄壮的解放军大阅兵,其开始的进行曲就是郑律成70年前以青春之血谱写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向前,向前,向前!”进行曲伴随着三军方阵滚滚涌动的步伐,排山倒海,气吞山河!
郑律成,你的歌声永远年轻。庙堂里,有你如狂飙天落般的“进行曲”,在民间,有你舒缓抒情的《延安颂》。你的音乐如火炬一般照亮了千万颗灵魂!
你一生向着太阳歌唱!
你唱的是光明之歌!
你吟的是正义之歌!
你的音乐和日月江河一样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