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前面那些老板比较起来,有些老板真的很另类,软得像根面条儿似的,怎么也捋不直他。手软嘴软,耳根子也软,任凭手下一帮子亲朋故旧在公司里拉帮结派、打击异己:使绊子、扇风凉、搅屎棍子、扣屎盆子,兴风作浪,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他也总是不闻不问,放任自流;其实各色人等,想不和这帮狗仔搅和在一起,凭真本事吃饭,不仅落上一句好评,还得随时准备背黑锅挨闷棍。这种老板,虽然说不上够坏,但也确实够迷糊。想扶扶不起来,想学没东西学、想干也没法干。说白了,他是全凭一时运气撑着,迟早终归散摊儿。说他啥好呢?可笑可叹又可怜,真想冷不丁冲他吼一嗓子:“站直了,别趴下!”给他醒醒神儿。很可能,说了也是白搭!
软骨病——先天性基因缺陷
马太公司的股票虽然上市两年多了,但它的底子却是一间家族企业,绝大部分股权至今仍然把持在马氏家族手中,是一个由少数家族成员控制的公司,这些手握实权的人轮流坐庄控制着董事会及高层管理职位。身为公司创始人的现任董事长马雅已经年近七旬,体弱多病,心智也已大不如前,正打算交出手中的权杖……
“好消息,印加!”这一天,公司总裁图坦一头闯进副总裁印加的办公室,以一个中年人不应有的冲动和压抑不住兴奋,大声嚷道:“董事会初步商定,明天开会表决是否正式聘请安拉到咱们公司来,接替马雅的董事长职位,而你也要晋升为副董事长了。安拉这个人不错,待人宽厚、有雅量,据说对你为公司作出的贡献也大为赞赏,我相信你和他一定会很投缘,合作愉快!”
印加是马太公司高层唯一没有家族背景的副总裁,他从大学毕业以后,直接进入马太公司,在生产一线一干就是五年,然后一而再再而三地老板被破格提拔,直到当上主管生产事务的副总裁。他之所以能在一家家族企业里坐到位极人臣的位置上来,能力固然重要,当然也应归功于大老板马雅长期以来实事求是、唯才是用的人事政策——只问人才,不问关系!
印加的确是个脚踏实地、非常能干的人,他担任副总裁五年以来,表现一直都很杰出,尤其是在最近两年,他的方案就连大老板本人也举双手赞成。以致于连自己也隐隐感觉到接马雅的班是非他莫属,可他也始终抹不去心底里的阴影。印加很清楚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个深隽家族烙印的企业的正统继承人。
那么,安拉又是谁呢?为什么他比印加更有资格接掌马太公司呢?因为安拉是马雅家族的女婿。他出身名门,又曾在国外大学深造过九年,思想开放而且言语风趣。近五年来,他一直掌控着马太公司的各项投资事宜。虽然他对公司的主营业务没有太多经验,不过凭他的能力及公司高层的全力支持,继马雅之后出任董事长是绰绰有余的。
这些日子以来,公司内外一直在传言,说安拉公开宣称他希望就任董事长职位,而且很可能如愿以偿。结果弄得最近几天之内,就有三家公司纷纷派人与印加接触,条件最好的是优格公司,这家房地产公司几年来的成长十分迅速。公司老板对繁杂的业务感到有点心烦,很想当个甩手大掌柜,全权委托他人处理公司日常事务。虽然这家公司和马太公司比起来,规模、声望远为逊色,不过他们答应付给印加的薪水倒是蛮不错的——比他现在的分红权还高。更可喜的是,他们主动提出,给他认购公司股票的优先权,让他有机会成为公司股东。
印加现在已经四十五岁了,他觉得自己正面临生命中最重要的抉择。既然图坦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他,他这一辈子也甭想当上马太公司董事长。那还有啥好说的?
所以,他缓缓转向总经理,很为难地说:“图坦,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副董事长这个职位,对我来说并不比现在的位置更合适。这些天来已经有好几家公司和我接触,他们都很重视我的能力,也不计较我的人事背景。如果公司真的打算把董事长的职位交由他人,而我的位置又不大好摆的话,我又怎么可能让公司因我而为难呢?我还可以去别处谋发展嘛。”
总经理图坦楞在那里不知该说啥好,谁也想不到印加有一天会离开马太公司。
第二天,董事会上,图坦把这件事情向大家作了通报。结果,一位马雅家族的董事气咻咻地说:
“这家伙真是忘恩负义!这些年来公司哪点亏待他了,给他最好的待遇、最重要的职位,在我们这个同行里首屈一指的企业里,还不够面子吗?以他的聪明,早就应该明白,就凭他,连公司董事都不是,怎么可能成为马太公司的大老板呢?”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公司里的大多数董事还是免不了忧心忡忡,他们担心这位精强干练的副总经理一旦挂靴,公司主营业务这一块该由谁来掌舵?如果交由一位新手接替,会不会有问题?毕竟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
于是,一位董事清了清嗓子:“现在,时代不同了,公司的性质也不同了!也许我们应该断然抛开陈旧的家族观念,照国外企业的惯便,让印加来当董事长。美国知名的福特公司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安拉的岳父马辟赶忙打岔说:“你这个书呆,这怎么能行!我们不是老早就选定安拉了吗?现在怎么可以临时变卦呢?”
那位董事不甘示弱地说:“变,是永恒不变的真理,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大家应该从大局出发,怎么对公司对股民最有利就该怎么做!安拉是自家人,而且还很年轻,好安排。”
经过这番争执,董事会很快便分化成意见相反、势均力敌的两派,吵得年迈体弱的马雅头都大了。眼瞅着无法达成最后的共识,图坦只好把目光转向老董事长,提议说:
“既然大家意见不能统一,这会再开下去也没多大意思,我看,这事儿还是由掌门人乾纲独断吧!”
印加和安拉两人,一直都是马雅很中意的接班人,实在难以取舍,才决定召开董事会,交由大家表决,哪曾想是这么一个势均力敌不相上下的结果?大家又把球给踢回来了。没办法,马雅只好苦笑着宣布休会,等他作出最后决定。
马雅心里很清楚,既然图坦已经奉命事先将风声放了出去,印加的反应虽然并不十分强烈,但也已经委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么这件事情就该当机立断,尽快交班,否则观望之风一起,人心就会不稳,如果任由这场风波愈演愈烈,造成股市动荡,更加难以收场。可是,到底应该把班交给谁呢?马雅的头现在比谁都大!
撇开个人背景,印加和安拉真是难分轩轾。
印加年经较长,资格也老,更主要的是他精明干练,对公司主营业务了如指掌;不温不躁,作风稳健;不仅管理力度和分寸也把握得极好,而且能将如此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处理得如此有条不紊,仅凭自己的个人魅力就能在一家家族势力极强的企业的董事会中和管理层中赢得那么多的忠心追随者,实属难得。但是,他在资本运作方面还不是很成熟,稳健有余,远见不足;从稳定大局和守成的角度来说足有余裕,唯开创似嫌不足。
如果交由印加出任董事长,他很有可能会萧规曹随,一切都照前任董事长马雅的方式进行。他对马雅家族的感恩与愧咎心理,使他势必无法脱离马雅家族的影响力。也有可能会使他保守沿袭以往的公司政策,甚至连各种作业方式都不敢轻易地更动——印加就像是从马雅的模子里倒出来的。
安拉年轻有活力、眼界宽、而且有弹性。他的教育背景十分优异。他在资本运作方面的知识和经验远比公司要求的水平还高,有胆有识,驾驭风险的能力非常不错。这对一家谋求发展的企业来说,是极难得的领导特质。但是,他对公司主营业务很陌生,本来马雅早就有心让他和印加搭班磨合,但安拉表示他对主营业务的兴趣不如资本运营大,所以一直没能介入公司主营业务的经营管理。虽然这五年来资本运作方面的成绩很大,在公司总赢利能力中的比例逐年大幅提升,但主营业务目前依然是公司的主要命脉。从安拉在资本运作方面的五年多来的表现看,他喜欢冒险,极富挑战性,开创有余而稳健不足。让这么一个人来掌舵,是不是太冒险了,会不会引发股市风波?
如果任命安拉为新董事长,有理由相信他会起用一批能干的管理人员,协助他进行公司极需的革新工作;会给公司带来一番新气象和新作风,我们可以想像得到在组织和管理方面必然会有一些变动。但是,他最终会把公司带向何方?很难说!
当然了,在这样一个家族势力主导的股份制企业里,怎么可能不考虑接班人的个人背景呢?
从眼前这个现实来考量,由印加这个不具备家族背景的人出任董事长,乍看之下这个解决方法很吸引人,而且好像也比较公平。但高层振荡和阻力当然是不可避免的,但中层以下乃至整个公司必然坚实——他有一班心甘情愿的追随者,股市也不会出现波动——他的资格摆在那里就是一针镇静剂。问题是,有一个事实不容忽视——马太公司的组织是多年沿袭下来的结果,这个组织十分严密,其中的大多数成员(家族成员)间有着自己非正式沟通与联系方式。就算董事会眼下勉强接受印加成为公司大掌门,取得暂时的均势,但在传统势力依然还很强大情况下,谁能保证这个均势永远不会被打破?或者与家族势力生出很多龌龃?或者被家族力量束缚住手脚?以后可能会与董事会,怎么办?
在家族背景下,让安拉出任董事长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人之常情。尽管这个抉择很落伍,很不公平,但却能够赢得高层的必然支持。但是还有两点必须考虑:一、董事会对家族成员的信任与支持,可能会使董事会失去制衡力,可能会赋予安拉更多冒险冲动的机会,从而把公司引向覆亡的境地;二、忠心追随印加那些中层管理干部即使不会跟着印加集体跳槽,有情绪却是完全可以肯定的,他们很可能会以积极反抗或消极抵制的方式,用各种手段阻挠新掌门人的革新措施,让这新官的三把火烧不起来。
当然,马雅也想过,让印加出任董事长、安拉就任副董事长,一个精明持重、一个活泼敢闯,一个是主营业务高手、一个资本运营干将——这是多好的取长补短的搭档啊。既可以印加稳定大局,帮安拉把握方向,又可以让安拉开创新事业;而且两人年龄相差十多岁,印加退休之后,安拉正好可以接班。
本来是个很好的组合、很简单的一回事,但是一牵扯进来家族势力,事情就变得错综复杂起来。马雅不得不担心在这种情势之下,印加会不会心生卸磨杀驴之疑?这种安排是否能够保证二人精诚合作演奏好这曲二重奏?
如果有一天安拉耐不住性子,依靠家族势力真的来个卸磨杀驴;如果这首二重奏不堪入耳,两人之间发生摩擦和冲突,甚至愈演愈烈,势如水火;自己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出来主持公道吗?
唉,马雅感到自己眼下的处境简直就像是在架在火上烤!他深深感到自己确实是个外强中干很没有远见的掌门人,尤其是那骨子里的软弱。要不然的话,怎么会让这么多家族成员介入公司高层?怎么会把这么多股权转派给家族成员,让他们把握董事会?要不然,怎么会出现今天这个局面?
软柿子,人人爱捏
小郭左思右想,怎么也弄不明白老板突然召见他到底有什么事。虽然他心里感觉有点惴惴不安,不过还是强作镇定,准备随机应变。
他前脚刚踏进总经理办公室,就听到总经理乐格雄那熟悉的声音:“我刚和施克郎谈过……”小郭这才放下心来,原本以为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原来又是自己的死对头——采购部经理施克郎作怪。这个臭小子专门爱打小报告,总爱和他作对,说他每次都是直接和他手下接触,从不跟他打交道。
乐格雄等小郭坐定以后,又接着说:“施克郎刚才过来说,你和他的助理小余未经他同意,就擅自取消了我们与爱麦尔公司的合约。”
原来如此!小郭回答得很痛快:“是呀!施克郎那时正好休假。小余发现有一个塑胶零件可以换成不锈钢的,不仅质量好,价钱也可以便宜一半以上。”接下来,他又加强了语调,“老板不是强调‘增产节约,人人有责’嘛。我们当然是当仁不让了,反正已经达到节约成本的目的了,又何必在乎办事程序呢?”
“这回你可搞错了,”乐格雄脸往下一拉,“最近几个月以来,我们一直处心积虑打算促成爱麦尔公司与我们达成一大笔生意——很有可能会向我们订一大批货。所以,在施克郎与他们签订这单采购合约之前,我特地嘱咐他,要小心处理,价钱不妨放宽一点。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把价钱上调整百分之十,施克郎连哼也不哼一声的缘故。现在可好,你这一搅和,我们的一番苦心全都白费了。你让我怎么向爱麦尔公司解释?他们根本不会听!”
呀,闯了祸!小郭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大,“有这事儿?我要是早知道就好了。”他有气无力地争辩了一句,小郭心里直犯嘀咕:这也用得着跟我这个生产部经理保密?过了一会儿,他缓过神来,继续说道:“真是奇了怪了,平时一把抓也就算了,休假的时候,怎么着也该把这些内情交待给小余,以免耽误了生意呀!”
说到这儿,小郭就像是抓到什么把柄似地,越来越振振有词:“事情很清楚,老板,施克郎这个人对我们公司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不肯放手让手下得到锻炼也就罢了,怎么可以一个人大权独揽,什么事情全他一个人说了算呢?什么事情到他手里都被弄得神神叨叨的。像小余这样的,倒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施克郎根本不给他们出头的机会。放在施克郎手下做事,真是太屈才了。老板,您也知道,他们采购部的人事变动频率一直是全公司之最。”
乐老板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喜欢施克郎,可是他和供应商相处得很好。他在采购部这十多年里,方方面面已经奠定了不少人际关系基础,连我也得常常依靠他来解围呢。再说了,他和供应商的私交确实有助于稳定原材料供应渠道,尤其在最近原料特别紧缺的情况下,公司更是少不了他。”
为了让自己的属下信服,乐格雄还特别例举了前些时候原料仓库失火的事情:当时,公司生产线面临停工待料,施克郎连夜紧急通知供应商直接调运原料送达生产一线,仅用几个星期时间,就将原来的库存备料全部补足。
尽管如此,小郭依然固执地坚持他的看法:“不错,我们确实需要像他这样的人才,不过他并不适合做采购部门的经理。部门经理应该是既懂业务又懂管理,而且好沟通才行,比如小余就很不错。
“有一次,我们几个部门经理聚在一起,讨论公司是否应该开发新产品,或者对老生产线进行更新改造,以便提高主打产品生产效率,提高产品性价比。我们理所当然地邀请施克郎参加,没想到他却说‘这关我们什么事?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们只要告诉我需要什么,我立刻就去采购,价钱包你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