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窄巷，新人旧客。
苏小雨还没有出门，门外就来了人。
一个不大的少年，黑衣黑裤，手里拿着一根曲折破损的撬棍。少年的背不怎么直，脸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面无表情的看过来，打了个哈欠，像是刚刚从网吧走出来的通过宵的学生一样。
提不起精神。
咔嚓。
门栏发出一声脆响，少年原先踩着的位置断开，漏出枯朽干燥的里侧。
毫无预兆，少年在一息之间就冲到了苏小雨的面前。
毫无预兆，苏小雨一息之间提刀挡在身前。
少年的脸贴的极近，苏小雨甚至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和眼睛下面淡淡的黑青色。
这张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柴凌和丁晗直到两人的身影叠在一起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们立刻拿出武器准备支援。
此时，少年用清澈又略带疑惑的声音问道：“你也是玩家？”
苏小雨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的老人就一个烟杆敲在了少年的头上：“对客人干什么呢！”
“客人？NPC？”少年后跳两步，看着三人，又问：“你们是流动NPC？有任务吗？我什么可以做！”
听着他乱七八糟的话，苏小雨终于记起这个人是谁了。
末日之后的第三年，对救援无望的残余人类终于开始进行自救。有一个人利用已有的资源，恢复了避难点与避难点的网络联系。而随着网络的恢复，诞生了一个神秘的组织。
这个组织的创办人不可追究，苏小雨只知道组织里的强者很多。弱小的避难点可以以物资作为交换来请求组织里的人清除自己周边的丧尸。
在这个神秘的组织中，有一个人非常的出名。
因为哪怕你给的报酬十分的少，任务却十分困难，他也会接。
苏小雨记得第一次听到关于这个人的传言的时候，他们说的是：挺强，但脑子出了点什么问题，一直喊着玩家、NPC、游戏之类的。
机缘巧合之下，苏小雨看过这个人在猎杀丧尸。具体的过程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这个印象。
强大、优美。
“我们不是NPC。”苏小雨摇摇头。
“那是别的玩家？”少年皱眉，对着三人说：“这里的任务我已经接了，去去，你们去别的地方。”
“……”苏小雨哑然，上辈子末日的十年她听过关于这个人的各种各样的传言，唯一没听到过的传言就是他脑子变正常。
十年都没改过来的中二病，她怕是无能为力，而且苏小雨也确实不想出力。
“算是吧。这里有什么任务？”苏小雨好奇的问道，毕竟眼前的这个人是末日之后少见的，强大却没有胡作非为的人。
“保护他们啊。”少年努了努嘴，表情看上去有些不情愿。
苏小雨愣住，回神就把手里的刀反手拿上，刀刃向里递了过去：“这个给你，比你手中的要好用一些。”
“给我的？”少年也愣了一下，狐疑的看向苏小雨。
“嗯。”苏小雨笑了，但脸上的面具遮着，让人看不真切。“刚刚拿了你们的食物，这把刀就当做交换了。”
苏小雨把刀塞到少年的手里，就转身离开了。
三人还没有走出巷子，少年就追了出来。
“你真的是玩家？你叫什么？”少年拉住苏小雨的袖角，扯她转过身来。
“我叫苏小雨。”苏小雨很耐心回答。
丁晗在一旁看看少年，再看看柴凌，嘴角拉了下来。
又一个碍眼的。
“那我要怎么找到你？我连你长相都不知道……”少年的眼神有些焦急，苏小雨脸上的面具太过碍事，他甚至想把面具扯下来，看看这人的表情。
“嗯……”苏小雨托腮想了一会儿，在脑内搜索自己知道的，为数不多的游戏用语：“我们可以加个好友？”
“好友？怎么加？”少年的目光像是看傻子，半信半疑。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这个少年，没有想象中的好哄。
苏小雨沉思的许久，干脆把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身份证递了过去：“我的。”
少年还没接，柴凌摁住了苏小雨的手，用眼神询问到：你这是在干什么。
苏小雨也觉得自己有些发傻……但想到这个少年有可能是那个传闻中的奇怪的人，苏小雨就觉得眼前这个青涩的少年看上去说不出来的亲切。
少年掰开了柴凌的手，拿走苏小雨的身份证，再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放上去。
郁子哲，苏小雨拿过一看。
果然，才17岁。
身份证上的郁子哲是短发，依旧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那个……”郁子哲说话突然吞吐起来，眉眼纠结，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问出口。
“什么？”苏小雨在末日之后对别人少见的关心，引起了身后两人的不适应，看向少年的眼里多了些许的敌意。
“这里……真的是游戏吗？”少年问出口，抬头直视苏小雨的眼睛。
“你觉得不是？”苏小雨这下真的有些惊讶了，这个十年间把所有东西都当做游戏的人居然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产生了怀疑。
“我、我不知道……”少年低下头，眼里有些湿意，声音也颤抖起来，字字句句透着哭腔：“但我觉得是，如果、如果这不是游戏的话，外面的那些丧尸是什么？是人吗？如果这不是游戏，那网吧包间外面那些东西不就成了我认识的人，家里的那两个丧尸不就成了我爸妈？我爸妈怎么可能……”
少年泣不成声，眼泪落到潮湿的地面上，渺小的连水花都未溅起。
看不出痕迹。
苏小雨的身高不够，只能踮起脚尖，把少年拉进怀里。手放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却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她不想撒谎，又不想说真话。
这少年确实十分的厉害，甚至超过了大多数的大人，这条小巷如此安静怕也是他的功劳。可是他再怎么强大，也不过是个少年。
一个末日前逃学上网、上课睡觉，跟朋友们开开玩笑，一点小事可以笑半天，一件大事可以说一年的少年。
一个末日之后无力哭泣的少年。
“谢谢。”过了一会儿，天色暗的差不多了，街角的路灯不知为何仍旧亮着。少年抹了泪，直起身子，羞涩的看着眼前带着兔子面具的人，再看看手里握着的身份证。突然问：“这游戏有结婚系统吗？”
这问题一出，剩下的三人皆是一脸懵逼。
先反应过来的是柴凌，他上前一步，把苏小雨护在了身后：“没有。”
接下来反应过来的是丁晗，他扯了扯苏小雨，柔声说道：“天黑了，我们回去吧，我有点害怕。”
最后醒悟的是苏小雨，她笑了笑，对眼前这个有趣的少年说：“看你怎么玩了。”
“哦。”郁子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苏小雨已经被前拉后推的走了一段距离，他举起手，夸张的挥了挥手：“小雨，下次见！”
来不及回答，苏小雨就被两人拉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