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月黑风高。那个腥风血雨的江边,一道魁梧挺拔的身影被一群火红兵甲团团围住?鲜血在流淌,像滴滴火焰浇在地上冒起阵阵青烟。
“必先,我来将他们引走,你一定要保护好少主,三日后我们在孟娘那里会合!快去!”
“不,大哥!我来引开这帮畜生,你!”
山一样的汉子话没说完,就被一双大手奋力地推向了江中,那里有一叶扁舟,正指向远处江中那已经着火的大船。
那一夜,陈汉王朝大将军张定边死生未卜,传说他被锦衣卫围攻到一处绝境,最后走投无路毅然决然地跳下了陵江水。而张必先则背着少主陈澜突出重围,可惜最后英雄壮志未酬,还是死于玄武湖前的断头台上。
陈澜溺水死而复生,只不过此时她已是女儿身男儿心。茫茫天地,神鬼莫测,永乐化身陈澜,成了名副其实的陈汉少主,只不过这一切她根本无从得知。
自从她睁开双眼,一路除了逃命就是逃命,好不容易被廖氏父子所搭救,还糊里糊涂成了祭祀湖神的祭品,差一点就葬身鱼腹。后又被人拐卖到雨花巷当了一名杂役,遇到了那恐怖至极的雨花祭之夜。
幸运的是永乐遇到了刘基,一个和蔼可亲又神秘兮兮的老头儿。不幸的是永乐遇到了刘基,一个在三年前突然消失不见的,不负责任的不靠谱的爷爷。
辗转反侧,命运无常,永乐一路磕磕绊绊成长为一个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世道人心难测,她女扮男装混迹在琉璃坊日子还算过得去。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永乐还是逃不出命运的折磨,一边被赖五那种混蛋威胁敲诈,另一边走不小心误入密林,把自己卷入了一场可怕的纷争当中。
在这个本来应该欢声笑语的舞龙大会的夜晚,永乐正躲在赵靖忠身后,悄然注视着这场纷争的两个主角。
一位是棱角分明,魁梧强壮的汉子,而另一位是那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黑影。永乐的目光不知不觉就会注视着他,因为自己那模糊的记忆中,已经被那个人扔了三次。在松竹馆的经历让她知道,那位可是王爷,是这个时代最尊贵的人之一。
永乐知道自己这种小人物在人家眼里甚至都不如一只虾米,可她心里就是有气,如果有机会真想拔他一根胡须惩罚一下他的所作所为。
“冤有头债有主,你家主公是我一箭封喉,想不到你张定边堂堂一位大将军,竟也与那梅花一般,干下这等下作,草菅人命的事来。”
燕王殿下像只孤狼一样,煞气腾腾自然外露,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让周围的任何人都退避三舍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四王爷,真是冤家路窄,看来上天安排你我注定要有个了断!少在那里大言不惭!当年你不过是暗箭伤人,否则我家主公神威盖世怎会被你所伤!”
两股强大的气场冲撞在一起,肉眼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那股血腥味和痛恨之声却让所有人感受得真真切切。
成王败寇,当年那场立国之战已经远去,可张定边心中那股恨意始终难平,特别是十一年前陈汉最后的希望,少主陈澜被这些火红的鹰犬追杀得下落不明时,听到自己的好兄弟向必先被斩首于玄武湖前时,他差一点咬碎钢牙,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
“我草菅人命?这今天的一切都是那醉仙楼搭建,是你们那大名鼎鼎的平西侯的儿子蓝灵羽所为,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放屁!休要血口喷人!我笑叔已经死在你们的落风碱下,今天我就拿你的命祭献祭!”
蓝灵羽一直紧紧抱着血肉模糊的蓝胖子,听到此言一个箭步就飞了过来,恶狠狠地指着张定边大骂。不骂不行,这要是做实了传到圣上耳中,他蓝家不成了勾结逆党的同谋了?爹爹的一世英名就毁在他手里了。
光骂也不行,事到如今只有拼命以表明立场,否则燕王就在这里,锦衣卫千户大人沐英也在这里,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光这舞龙台崩塌他蓝灵羽就解释不清,只有杀出一条血路,亲手毙了这帮逆贼才可洗脱他的嫌疑。
想到这里蓝灵羽毫不犹豫出手,好似一条蓝色火蛇瞬间就向张定边击去,可人刚启动,就遇到了两条柔软的水绣丝带,刮着特别的香风将他阻碍语原地。
“师父!”
李香君不知从哪飞了过来,恭敬地朝着张定边重重施礼,只不过她口中师父二字一出,惊得周围很多人面部表情精彩万分。
首当其冲应属鸳鸯,这位郡主殿下感觉到一股满满的欺骗之情,真想不到她视如知己的香君姑娘竟是逆贼的人。还有那四公子,一个比一个表情精彩,就连一直淡定从容的李成龙都控制不住了情绪。
“香君姑娘,你居然是?唉!”
汤琼哑口无言,徐天开惊叹一声,胡来则眼珠子滴流乱转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是的,九年前李香君奉张定边的命令悄然在京城如意坊经营起楚香阁,她和宋平互相配合,这么些年凭着琴艺双绝将四公子哄骗得如痴如醉,以至于江湖上谁都觉得楚香阁是这四公子的势力,甚至连鸳鸯都没能识破。
“香儿,干得不错,为师倍感欣慰,哈哈!”
今年的舞龙大会李香君是煞费苦心,可以说从去年她故意输给蓝灵羽开始就精心策划一番了。起初她的目的是买通醉仙楼的人,好在这舞龙台上大做文章,这一步走得是稳稳当当。
心高气傲的蓝灵羽什么都没有发现,一门心思争他的龙珠。她借情挑逗小侯爷,让他因爱生恨,恰好这蓝灵羽是个情种,很快又对鸳鸯痴迷起来,她就顺水推舟,让蓝灵羽更加地怨恨自己。
四公子是主要的利用对象,这场大戏也是特意为他们准备。想想在这舞龙大会上,一场天大的事故让大明开国功臣的后人死于非命,四公子被一锅端得话,那朝堂上咄咄逼人的平西侯就不得不护着自己这个宝贝儿子。
动静如此之大她一定会暴露,但她相信师父这么做一定有道理,一定是为了一个比这更大的事做准备。可是永乐的插曲让她觉得非常意外。人算不如天算,特别是火公子的出现让她临时改了主意。
“师父,如果徒儿没猜错,那个保护乐儿的火公子就是当朝太子。从燕王和鸳鸯的行为举止中就能判断个一二。”
“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么一比死几个公子哥真不算什么,天佑我汉,少主至今生死未卜,我就让那姓朱的老儿也尝尝这种滋味!”
夜深了,惊慌失措的人们依旧在喊叫,两边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谁都知道一场恶战不可避免,也许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落风碱烧得可不光是蓝笑天一个人,很多无辜的人也被烧得够呛。奇痒剧痛无比,用手一抓人皮层层掉落,好不恶心。
无巧不成书,有个倒霉蛋就被烧没了半边脸,鬼使神差地就跑到永乐的后面,小丫头正全身贯注地看着那道黑影,一只血手突然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鬼啊!”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死人。永乐像只受惊的兔子一下子就蹿到了场中央,正好站在了朱棣与张定边的中间。一个眉目清秀得一塌糊涂的小斯突然乱入进来,让本就暗流涌动的局面一下子定格住了。
“乐儿姑娘,危险啊!你快闪开啦!”
火公子已经从迷香中清醒了过来,忽然看见永乐愣头青一样闯到中间,便在一旁低声提醒着。永乐的出现让很多人都感到意外,燕王殿下好奇地看着这个丫头,他记忆中自己曾在秦淮河上遇见过她一回,可脑海里却模模糊糊地认为自己早就认识她。不只他一人有这个感觉,沐英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少,少主?”
最为惊讶的就属张定边,陈澜是他从婴儿时就护佑长大的,可以这么讲不管岁月如何变迁,那个曾经众星捧月的少主人的模样他是记忆深刻,纵使容易有变,可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始终如一,如冰清玉洁般纯美,像皓月当空一样飘洒。
张定边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可他越看觉得永乐越像那个十一年前失踪的少主。
“呃,我不是故意夹在你们之间的,不过这人仰马翻,狗急跳墙的场面之下,打架不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不如暂时化干戈为玉帛,想想怎么安抚这些受惊的人吧,呵呵。”
永乐发现所有人都在瞧她,不由得非常尴尬,糊里糊涂说了些胡话,还冲着朱棣和张定边展颜一笑。刘基说过永乐的笑是这世上最美好的良药,任何病痛见了都得退避三舍,她这一笑直接把火公子的心都融化了,笑得朱棣一时恍惚,更是笑得张定边心里震惊不已。
“像,太像了,难道真是少主!”
当年那个粉红水嫩的瓷娃娃,在婉姑怀里撒娇打滚的小少主,那天真烂漫的笑容就是如此纯洁。张定边本想借着混乱大开杀戒,掠去那朱明的太子让那老匹夫好好心急火燎一番。可永乐的突然出现居然打乱了一切。
“师父,此时不动手等待何时?也罢,这场面还不够混乱,徒儿特意备了一手,索性就献出来让这天地彻底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