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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恩格死了

睁开了眼睛。

麻雀在屋外的树枝上蹦跳着,鸣叫着。

“早上好。”有人互相打招呼。

晨起运动跑步的人。

车子发动机的声音。

骑着自行车送报纸的人。

街头炸油果子油锅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汇聚成细细碎碎的声音海洋。

蒂莉斯很喜欢这种感觉。

她掀开被子起床。

这是一间大约50平方米的房间,干净整洁。除了必须的生活用品,几乎没看见其他的东西。

去卫生间刷牙的时候,看见电话机上的红灯一闪一闪,显示有人留言。

蒂莉斯按下开关。

“嗨,早上好,蒂莉斯,”恩格温柔的声音从机器里传出,“现在是凌晨四点,我在机场准备登机了。不想吵醒你,所以用了留言功能。离分别还没几个小时,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蒂莉斯,已经登台无数次,但每一次我都会很紧张,也很兴奋。站在舞台上,享受摇滚和欢呼,让听众倾听你的心声,那是一个神奇的世界,无论多少次都不会腻。我啊……不知道你过去经历了什么,虽然你站在人群之中,但好像一直游离于这个人世之外,我很想把你拉进来。我所在的,感觉到的那种力量,那个神奇的世界,我想让你亲眼看到……啊,你能听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觉得我有点语无伦次了。”

“总之,我喜欢你,等我回来哦,我会带礼物的。”

“滴——”

按键自动弹上来。

蒂莉斯继续洗脸。

今天有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应该一整天天气都会不错呢。

她穿好制服,拎上书包,走出房间。

关门声。

没有一个人的空荡荡房间里,阳光从窗帘投射进来,满室生温。

阵阵欢呼声中,永夜的四名成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直到幕布缓缓拉上。

“哦,今天状态不错啊。”下台的时候恩格被工作人员这样说道。

“哈哈,那当然,我是用摇滚拯救世界的超能战士,再连两场都没问题喔。”

“那小子最近象打了鸡血一样。”望着恩格精力充沛的背影,索旺一脸羡慕的说道。

“最近确实有问题,练习的时候总是迟到早退,还经常嘿嘿嘿的傻笑,看上去更象白痴了。”时俊一脸厌恶的表情。

范瑞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这就是爱的力量了。”

“爱?!”时俊和索旺一起叫道。

“什么时候的事?”

“是和谁?”

“为什么只跟你说了?”

“我是队长为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不是一个队的吗?为什么只告诉你了?”

“我就这么靠不住吗?”

两人气急败坏的问道。

“喂,我先走了,我有个地方要先去一下,等下到餐厅找你们哦。”毫不知情的恩格在远处回头说道。

“臭小子!”时俊鞭长莫及,恨恨的对着他的背影一脚踹出去。

“放轻松放轻松,我是看他最近有些不对头就稍微问了一下,他原本也打算结束这次工作后带那个女人来见我们的。”范瑞微笑道。

“到底是怎样的女人啊?他们怎么认识的?”索旺表情写满了好奇。

“啊,说是在街头认识的,原本是想挖过来做主音的。相处下来就喜欢上了,”范瑞说道,“据说是银白色的头发,大大的眼睛,瘦瘦弱弱的,看上去象可爱脆弱的玻璃娃娃的女孩子。”

“喔。”

“那小子原来是这种口味啊?”时俊随手拿了瓶矿泉水开着喝,“玻璃娃娃?”

“恩……”时俊恢复了惯常的冷漠表情,忽然一口水全喷出来。

“他去找别人做主音?我唱得不好吗?我才是队长,谁给他权力去做这种多余的事啊!”

“我要杀了那臭小子!!!——”

一家摆满了娃娃和闪亮小饰物的店里,恩格一身后工业重金属打扮与店内氛围格格不入,不过他本人似乎完全体会不到这一点,蹲在一大堆娃娃前面兴致勃勃的挑选。

店主是个老婆婆,开始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收保护费的,战战兢兢看了一阵,觉得不太象,才放心上来招呼。

“怎么?是给女朋友挑的?”

“恩!”恩格笑眯眯的,“要给她选一个拥有我笑容的娃娃,这样她看了就能想到我了。”

“年轻真好啊。”

恩格最后选了一个半人高毛茸茸的猴子玩偶,付钱走了。

“看上去很可怕,可是是个性格很好的孩子嘛。”老婆婆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噜噜噜~~~噜噜~~~~~~”恩格夹着娃娃哼着歌往回走。

在街角的人行横道那里等着交通灯变色……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今天中午2点14分,绿里市新有区街头发生一起车祸,一辆大卡车突然拐到人行道上,导致1人当场死亡,另有三人重伤,目前伤者仍在医院进行治疗。据现场记者采访到的消息,车祸死亡者名叫恩格·李,是我区最有名的摇滚乐团永夜的贝斯手……”

巨大的广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人躺在急救床上,周围闹哄哄的声音,很多人在镜头前闪现。

镜头被拉进,即便因为未来得及调整好焦距的镜头模糊,在那晃动的一瞬间,蒂莉斯仍然认出了恩格的脸。

死人特有的苍白肤色,唇边有血迹。

女主播的声音无法抑制的传入脑海,“……恩格·李是来参加本次在红榆岛举行的摇滚音乐节,大批乐迷在得知此事后聚集在医院门前久久不愿离去,”镜头划过一张张悲哀哭泣的脸,“永夜乐队其他成员已赶到医院,对于此事他们暂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据警方初步调查,事故原因是肇事车司机醉酒驾驶引起,司机名叫……”

蒂莉斯连忙从广场前跑开。

但是一路上,到处都是电视机、广告屏幕、电台、电脑、手机在报道,不断的传来这个声音。

恩格死了。

恩格死了。

肇事司机名叫……

蒂莉斯一口气冲回家里,锁上房门,开始在厨房里翻找。

从一个橱柜里找到了药瓶,因为手一直在发抖,在打开瓶盖的时候掉了很多药片出来,蒂莉斯喘息着竭力控制自己,吃了一大把药片下去。

然后,开始拨打电话。

另外一端的电话机旁,一男一女正热情似火的交织在一起,听见电话铃声,女人有点犹豫着想起身,被男人一把拉住,“不要管它。”

“可是……”

“恩……让它留言,现在的你只能想我。”

电话铃响了一阵。

女人很快又被男人的热吻弄得忘乎所以。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在滴音后留言。”冰冷有礼的系统音响起。

“滴——”

机器中传出微微的呼吸声,静默了一阵,蒂莉斯的声音响起,“医生,很抱歉打搅你了。”

“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恩格,他死了……”

“是因为那个司机酗酒杀了他。”

“司机是凶手。”

“医生,我觉得我的身体不对劲,我已经把一瓶镇静剂都吃掉了,可还是平静不下来,我努力不去听关于那个凶手的报道……”

“可我很想很想知道他叫什么,现在在哪……医生,我控制不住要杀他的欲望……”

“啊!”女人惊叫一声一脚把男人踹下床,迅速穿衣服收拾东西。

男人被踹到关键部位,直到女人穿好衣服拎着包包甩门而去的时候,方才缓过劲来呻吟一声。

“我靠,你想谋杀你下半生的幸福啊!”抬头才发现室内空无一人,气得无处发泄。

蒂莉斯以抱膝的姿势蜷坐在地板上,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她听到了脚步声。

打开房门,一名年约三十的女子正站在门外。长长的卷发,茶色套装包裹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因为跑得很急,微微有些喘息。

“医生。”

葛曼医生发现蒂莉斯全身都在不停的颤抖。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忍得很辛苦吧。”葛曼一把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乖孩子,做得很好……”

过了很久,才觉得蒂莉斯僵硬发抖的身体有些松动。

“我把药都吃光了,可还是没效果。”

“啊——”葛曼看着地上空的两个塑料药瓶,“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啊?要不要去医院?”

“没有。我不去医院。”

“好好,不去医院。”

葛曼慢慢抚慰她道,“蒂莉斯,当我们身边的人受到伤害的时候,就会有这种负面反应。你的愤怒和仇恨是很正常的。”

“只不过法律和道德规范会让我们控制自己,大部分情况下不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但还是有很多例外的,所以世界上每天才会有那么多凶杀、暴力案件。”

“所以,就算你真的想做什么,也是和普通人一样的反应,别把自己当成怪物,好吗?”

她温柔的梳理蒂莉斯的头发。

“缓缓的呼吸,让自己脑海中不要去想那件事……对了,就这样,呼吸,时间会慢慢减少你的伤痛,你能控制住自己……”

蒂莉斯静静的靠在她肩头,静默不语。

“嗨,说件高兴的事,我有礼物送给你。”葛曼打开她的包,找出一个CD机。

冰冷的银灰色金属外壳。

“你不是说,在开始听摇滚乐吗?平常就把这个带上。”葛曼为她带上耳机,“把注意力放在音乐上,就不会听见不该听的事了。”

“这个和你头发一样的颜色哦。”她按下按键。

温柔的音乐声中,蒂莉斯清晰的听到葛曼医生说道。

“蒂莉斯,要记住我的话,现在的你还不能喜欢上别人啊。”

“喜欢这种感情,往往会伴随产生嫉妒、怨恨、愤怒这些负面情绪,你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如果失控的话,就会发生我们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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