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写字楼的大门,呼吸开始变得不那么急促难以驾驭,当一个人被包容在更大的空间里面她应该变得心胸宽广,可是我现在眼中看到的景象却是外面比我进来时更加漆黑的颜色,它除了让我感觉到阴森恐怖以外,还增添点了茫然使我再无方向可寻。
我站在出租车停靠站里打电话给厉娜,自己的语速比平常快了一倍:“我今天知道是谁把我的那个海南的策划书给删掉了,我也知道了那个躲在我身后把我骂得狗血喷头,害我最近一打喷嚏就是双响炮的那个人是谁了。你知道吗厉娜,我刚才回公司取回我遗落的房门钥匙却阴差阳错地看见了徐牡丹她一个人正在办公室里待着,她不是加班,而是坐在了我的电脑前面窃取机密。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是应该报警还是直接去找李老板把她给开除了?”
我一出了写字楼的大门就向厉娜求救,四下里我看到的是车水马龙的便利交通,没有一个堵塞的路口,可即使是这样我也无法找到一个出口把内心杂乱的自己放逐。我用了两个小时回到我住的房子里并在路上把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可我心里却依然是七上八下无法平静,这种只有在美国大片里才能看到的刺激精彩直呼过瘾的镜头竟也会出现在我一个饱经职场潜规则,出了公司的大门就把同事当成是陌生人,连你好都不愿意第一个说出口的一个人的身上,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人类进化史上的一个奇迹。
所谓明枪好躲暗箭难防,我们是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四有青年,每一个人的性格特征都迥然不同,我不知道我所接触的哪一个人在她小时候精神上受过刺激,结果当天就在他的内心深处埋下了一枚罪恶的种子,等再长大成人了之后她就有了报复社会的决心,她的精神世界残缺不全,却要在现实世界兴风作浪,她以为这是弥补自己伤口的最好办法,可事实上却在变本加厉地将自己推入到了漆黑肮脏的更深处。
厉娜问我你刚才说的话是亲眼所见?可是你有证据吗,我们是法治国家,警察要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证据,而不是任凭你信口开河。
厉娜无心插柳,但她的话却提醒了我,我突然想起我刚才躲在办公室外面的昏暗走廊里用手机相机拍了一张现场照片,只是因为我在事发的时候太过紧张所以我只记得拍了一张照片却不记得了我到底有没有把它保存。我打开手机相册,挨页地去翻,最终是在最后一页找到了我刚才拍下的那一张照片,虽然没有一点的艺术价值可言,但我却还是认为我有做为一名摄影记者的潜质,通过这一张照片,我能清楚的看见浮现在照片里面的徐牡丹的那一张阴险丑陋的罪恶嘴脸,虽然她面无表情,但我已经是学会了读心术的本领。
我舒展因为在沙发上卷曲得太久而趋于麻木的双腿,然后又抓起扔在沙发上的手机打电话给厉娜和她说:“我手机里有她当时作案的照片,我刚才躲在办公室外面的走廊里藏在一米多高的花盆后面用手机给她拍了一张照片,人物、时间和情节全在里面,我刚看完照片能够看清楚是徐牡丹的脸。”
厉娜看完我用彩信发给她的徐牡丹的作案照片后不再犹豫不决,说:“这回你就证据确凿了,但我还是认为你不要把这件事情给闹得太大了,你想,要是因为这件事你把徐牡丹给赶出你们公司,我说的这都是轻的,她甚至会被警察抓走起诉她有商业间谍罪,如果她心理真有缺陷,你以后走出你们公司的大门都得雇俩保镖保护你,她要是骂你打你一顿还好办,就怕她和你玩阴的用硫酸泼你的脸,那你还怎么能在30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啊。你还和我说过她和你们周老板的关系不一般,你想你们的李老板会随便开除这么一个有背景的人吗?海南的那个策划书你不是后来又补交上去了吗,而且你也把电脑从新换了密码,你这回没有遭受多大的损失,你说了反而是对你不好。”
厉娜说:“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我困了,你看表现在都几点了,都10点半了,我估计你今天这么一折腾肯定得失眠,你要是真不困就抓几片安眠药吃,不管你今天遇到了多么大的不幸我想你都能睡得和一死猪一样不怕了开不烫。我可告诉你我大脑犯困的时候思维也是混乱的,我一会让你拿把菜刀去杀人砍死徐牡丹,你进了监狱可别埋怨我。”
我确定自己今天晚上又要失眠了,我张开嘴逼着自己打哈欠可过了半天却毫无动静。我与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还不如在没洗漱完毕之前就吞下两片安眠药让自己能不身心力竭。我洗漱完毕吃下两片安眠药,自我感觉不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就又加量多吃了一片,现在的我躺在床上像是一个病危的病人等着安眠药发挥药效把我带到梦境里,我好久都没有梦到我的那个叫做终极梦的梦境了,卧室里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在向前走,它拼命地向前赶累垮了自己的身体,但却也跑不出那个封闭的生来就有的圆盘。
张处长对上回十天海南之行相当满意,回到北京后第三天就让司机小王把剩下三万块的合同尾款送到我的公司,还说今晚李总和我务必赏脸和他们一起吃个饭,这回是张处长请客。
在我的印象里我还从来都没有让客户请吃过饭,我能在有生之年遇到这么热情大方体贴周到的客户,还真得感谢我党能培养出来真心实意地关心像我这样基层小百姓的国企干部。
李老板和我一样也没有见过这事面,一开始坐着后来又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刚开始我们三个人在李老板的办公室里全都坐着里面根本就不缺少椅子,可现在三个人却全都站了起来好像椅子不是用来坐的,只是摆设。李老板坚持立场推脱不去,说:“这怎么行呢,你们是客,我们是主,哪有客请主的。我知道张处长对这次海南三亚之行满意就已经很高兴了,吃饭的事就不用了吧。况且,你们请客吃饭我知道也是特别的不容易。”
小王据理力争,说:“这回请客吃饭是我们张处长自己的意思,你放心这回不掏公家的钱,李总你得马上改掉你陈旧落后的思想观念,不要一说请吃饭就认为是谈业务,张处长说了我们是朋友才一起吃个饭,你今天要是不答应就是不把我们张处长当朋友。”
我看见李老板的表情抽象,好像打翻了的五味坛子,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往上涌就赶忙把话题接了过来,说:“既然张处长这么有诚意,如果我们再推脱不去就太不像话了,小王请你回去转告张处长我们按时到达。”小王说:“这才对吗,还是我张姐爽快,内蒙古女人是不是都像你这样。我这就回去告诉我们张处长然后再把饭店包间给定了,是王府井的全聚德烤鸭饭店,晚上6点半我们不见不散。”
我五点钟一到就敲开了李老板的办公室门说李总时间到了我们可以赴宴去了。我进屋的时候并非恰到好处,李老板当时正在看这一周的财务报表,说:“你就知道吃,今天的工作你都做完了吗?”我说:“都做完了,李总其实我认为今天晚上的这顿晚饭才是我今天最重要的工作内容,你想想啊这回是张处长主动请我们,以前都是我们请他,而且他还特意只邀请了我们俩个人说是以朋友的身份,我们公司一年里的收入里有三成都来自张处长那边,你说这算不算是我今天最重要的工作内容啊?”
坐在出租车里李老板开始谋划今天的饭不能不明不白地吃,说:“一会吃完饭你去结账,我还是感觉让张处长他结账不合适,这顿饭可以是张处长请的,但账得我们来结。因为我害怕今天的晚宴会是一场鸿门宴,如果今天是我们结了账那主动权就握在了我们手里,他日后就算是再想挑我们的理也找不到任何的把柄。”
我为了能在六点半准时到了小王说的那家全聚德烤鸭饭店就逼着自己五点钟一到从公司出发,我思想前后地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可是今天北京的马路尤其的堵一点情面也不给,原本一个小时就能到达的路程还是让我们费劲了周折延长了有半个点,跟西天取经一样漫长修远。我为了抓紧时间一从出租车里走出来就拉着李老板冲进了饭店的旋转门,他手里的鳄鱼皮包从刚开始拎着到现在是夹着,人转眼间就有了两个人物角色的变换,政府的公务员和当个体户的老板也就这么点的区别。
张处长问我喝什么酒?我不敢回答怕喧宾夺主就转过头去看李老板,可李老板他也看着我大眼瞪小眼好像这顿饭请的不是他,而是我一样。我知道我今天肯定不会少喝所以我来之前就跑到楼下超市买了一大瓶的酸奶喝了个净光,我说;“听张处长您的,你喝什么酒我和李总就喝什么酒。只要你开心喝假酒我也愿意。”张处长说:“今天是我请客怎么能让我选呢,我和你们李总是老朋友了这回你说的算。”
我再看李老板他刚才还千言万语的脸终于是波澜不惊了就说:“那就喝白酒吧,郎酒1956。”我不敢要太贵的酒,特别是像茅台酒这种国企特供酒,因为我知道今天的饭局是我们李老板买单,酒要得太贵李老板他第二天酒醒后一定会骂我扣我这个月的绩效,可要的酒不好张处长也会说我们看不起他。人生最艰难的选择莫过于此。但多亏了我能喝会道平时不说话喝醉了就天马行空的把死的都能给说成活的,所以每回和张处长喝酒李老板都带着我去。我认为郎酒1956很好,上回李老板请张处长吃饭的时候喝的酒就是这个牌子的酒。
张处长在我们来之前先把菜全都点完备上,我认为今天的饭菜一定特别的丰盛,等菜全都上齐我看到的是一桌子的满汉全席,海陆空各种奇珍异宝都齐聚到餐桌上。我想问小王用不用让服务员在外面把门锁上然后再安排两个保安站在门口守着,千万别让中央电视台记者冲了进来进行曝光,可我又突然想到这回请吃饭是张处长个人掏钱,和公款吃喝无关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问小王今天这顿饭怎么说也得有一千多块吧。而且还不把酒水算在里面。小王看我的表情是城里人见到了农村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说:“都快小一万了。”我尖叫一声又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说:“对不起我这两天上火了嗓子难受,刚才吼了一声现在感觉好多了,张处长我们开始吧。”
我让女服务员启开酒瓶站起来给张处长和李老板的酒杯倒满了酒,然后举起酒杯说第一杯酒是我自己敬张处长您的,是您体贴您的下属员工,为了丰富他们的精神文化生活才把外出旅游全都安排在了我们公司,这杯酒你随意喝,我干了。
等我把手里满满的一杯白酒一饮而尽,却看见张处长也把他酒杯里的酒全都给喝干了,说:“小雪都那么爽快了我一个男人更不能服软,你确实是李总的一个好下属,有能力有胆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我因为怕一会喝多了酒不能抢在小王之前把李老板交待给我的任务完成,就去了一趟洗手间,我虽然也想上厕所感觉膀胱肿胀可我还是先去了一楼收银台把账给结完,就怕小王也和我一样尿急。
我回到座位小声告诉李老板说我把账结完了,他听后精神亢奋,立即端起酒杯说张处长这才刚喝完第一瓶酒,今天我要是不喝趴下我都对不起你,这杯酒我敬您,我干了您不用喝。张处长这回真没有喝酒,等看到李老板把酒杯里的酒喝光就说:“这回是你们帮了我,让我在我们公司这群中层领导面前有了面子,你知道国企更******勾心斗角,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地等着你出丑犯错,可我这回非但没出错反而是做得漂亮。”
张处长在说话的时候手也没闲着,他用一只手摸着我的大腿像摸自己的大腿一样自然流畅。我想让李老板帮忙,可我看到他意识都支撑不住大脑,无法为我伸张正义,我只能是自我救赎。我拿起桌子上的一把明晃晃的叉子就朝张处长的手背扎了过去,他摸我的力量有多大我扎他的力气就有多狠,他妈呀一声震惊了全场,大脑意识立刻不再恍惚,什么解酒偏方都甘拜下风。他问:“你扎我干嘛?”我说:“我扎你了吗,我不知道啊,我刚才是想让自己清醒就在自己的大腿上狠扎了一回,可张处长你的手怎么放在我的腿上。”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一共喝了三瓶白酒,平均一人一瓶,从包房出去全都东倒西歪找不到了地球引力的方向,我扶着李老板下楼来到一楼大厅刚好看到小王站在收银台结账,他听说有人结完了账就把嗓门提高八度问谁结的账?这时候的李老板并没有醉到不醒人事,他看到小王正在结账就和我说你快去结账啊,来时我和你不都交待好了吗,你不用管我我没事。你不去结账才有事呢。
我知道李老板今天真的是喝多了,说:“我已经付完账了,小王不知道服务员不会收他钱的。”我刚才去收银台结账告诉服务员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小王是我结的账,他要问那个人是谁你就和他说是个中年特技演员。
第二天我一个人站在写字楼电梯里按下八层的按键,然后用耳机听手机里的莫扎特钢琴曲,当电梯门就要完全关闭的那一刻我闭上眼睛等着突然到来的失重感把我拉到楼上,我已经感觉到了头晕恶心的那一刻,可电梯门却还是被匆忙赶来的不知名的人按下了向上的按钮,又一次从封闭连通到乌烟瘴气的户外世界。
突然闯进我刚才还是一个人的世界里的那个人是这幢写字楼九层的华泰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王庆章,他神色匆忙,并没向我直视,说:“对不起,请问你到几层?”在听到我说八层之后他又按下了八层的按钮不再理我,留给我的只是被熨斗熨烫过的没有皱褶的黑色西服,他的体形健壮,把黑色西服支撑得四四方方,典型的衣服架子。
电梯门又一次从敞开到关闭得只剩下一条细线,我做好心理准备等待再次感觉到的头昏恶心,我以为我这回肯定能顺利到达目的地,可我看到的却是电梯门又一次被从外面打开,这回走进电梯里的是这幢写字楼十二层的四方广告公司行政总监左可妮女士。
三个人一同站在能容纳得下十三个成年人体重的电梯里一点都感觉不到挤,可我还是向后退了又退,直到我感觉自己的后背顶在了电梯壁上再也不能向后退半步才停下了脚步,我把刚塞进耳朵里的耳机从新拔了出来,然后连同手机一起装进我单肩背着的红色皮包里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