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总虽然资格老,但是非常随和,没有一点“架子”,可亲可近,大小人他都玩得来。不像有的领导走起路来,头昂得高高的,眼睛朝天,整天板着一副“肚肺脸”,好好人人欠他“二百文”似的,从不主动和下属打招呼。说句不怕得罪这些领导的话,你们是“目无下属”。你“目无下属”,下属“以牙还牙”,也就“目无领导”了。权力是上面给你的,威性却要靠自己去树立。你脱离群众,也必将被群众抛弃。没有人格魅力的领导有成为“孤家寡人”的危险。
钱总把下属当朋友,大家自然也乐意和钱总交往。和钱总在一起,大家感到轻松,心里没有压力。
扯得有点远,还是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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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为老部下接风洗尘,有件事情必务请大家帮忙解决一下,就是老部下的工作问题,大家想想办法,”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钱总突然说,“你们都知道办涂料厂的事情,老部下过去为我鞍前马后,现在又因为办涂料厂的事情把工作都丢了,所以大家无论如何要帮助老部下渡过难关。”
钱总稍微停顿了一下,面向羊毛衫厂厂长刘明,“刘厂长,你们羊毛衫厂要不要人?能不能够把老部下安排到你那儿?”
“钱总你是知道的,羊毛衫厂全是女工,不要男工的,”刘明补充说,“关键是没有男工做的工种。”
“我知道,做工人我还用得着找你吗?”钱总说,“不是要你安排我的老部下去给你哪儿当工人的!”
“老部下人才啊,做工人大才小用,也太委屈他了,”钱总又说,“我看这样,先到你那儿站站脚,做外勤,跑销售,你看行不行?”
“你领导,”刘明说,“领导说行就行。”
“那就这么定了,”钱总对刘明说,“看我的面子收下吧,明天老部下就到你的羊毛衫厂报名,还做外勤,老部下老外勤了。”
“只是大材小用,委屈兄弟了,”刘明说,
喝酒的气氛有点沉闷,钱总说,“下面我给大家讲个故事。”
于是,大家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钱总。
“这个故事叫《象牙麻将》,流传在‘麻将之乡’三泰地区。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姓王,别人都叫他王老头,王老头是那种没有任何明显特征的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王老头今年六十多岁,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怎么爱说话,但体格硬朗,这大半辈子唯一的爱好就是打麻将。
“王老头爱打麻将在他住的那一片地面是出了名的,有求必应,风雨无阻,常常昼夜奋战。
“‘也难怪,没儿没女,也没个老伴,只有打打麻将消磨时光,要不干啥去,怪可怜的!’邻居们都这么说,也都乐得和王老头摸两把。因为王老头的牌技,可以说,已经达到出神入化,和高手过招也是种享受,输点小钱,寻找乐趣,也算值得!
“但这段时间人们都觉得很奇怪,王老头不打麻将了,谁找都不玩。
“邻居们三缺一的时候,都找到家门口了,可王老头只是笑着摆摆手,摇摇头,就是不玩,甚至连门都不出。‘王老头,怎么了?’这可是破天荒没有过的事情。人们都很奇怪、纳闷,猜测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这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过了没几天,人们就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王老头为什么不打麻将呢?
“原来,王老头做了个噩梦。一连几天,王老头都被同一个噩梦惊醒,王老头认为这个梦有着某种预兆,究竟是什么预兆,只有他自己知道。
“每天夜里,王老头都会在梦中进入一条窄窄的巷道,窄的只能容下一个人走过。两旁都是暗灰色的水泥高墙,高墙上电网密集,探照灯在头上横扫而过,是监狱!他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监狱里面,还是外面。
“王老头慢慢朝前走,这条巷子仿佛没有尽头,他不时回过头看看,身后塞满了瘆人的黑暗,但前面好像有一点儿亮光,于是,王老头加快脚步……
“终于,王老头满头大汗站在一片白晃晃的灯光里,但他却怎么也没找到灯,只有光,没有光源……
“在那白惨惨的光里站着一个人,背对着王老头,一动不动。
“‘这……这是哪儿呀?’王老头哆嗦着问。
“那人转过头,只是头转过来,身体没动,像是有遥控器控制着。王老头的嘴张开了,他心里明白这是做梦,但就是醒不过来。
“王老头借着光看得异常清楚,那人没有眼珠子,只有两个黑乎乎的洞在鼻子上方,那两个洞是长方形的,说不出的瘆人。
“王老头绝望了,叫不出来,也迈不动步,他看见自己的脚被土埋住了。
“那人说话了,慢吞吞的,‘你出汗了!因为你认识我!’
“话音刚落,王老头醒了,浑身是汗。
“王老头真的认识梦中那个人,他叫李青山。王老头也知道他的眼眶为什么是长方形的……
“此后的几天里,王老头每天晚上都会在梦里那片诡异的光中遇见李青山,‘你出汗了!因为你认识我!’他每次都会说这句话。
“王老头彻底把麻将戒掉了,闭门不出。
“王老头为什么这样呢?别急,这要从头儿说起,王老头打从年轻时候就爱打麻将,如醉如痴。他有个邻居,叫李青山,也爱玩,两个人一直都是要好的牌友。而且李青山拥有一副好麻将,特别好。
“王老头非常喜欢李青山的麻将,但只见过一次。那是一副象牙麻将,据说是清代的,李青山自然是爱若珍宝,只有喝点儿小酒下去,高兴的时候,才小心翼翼捧出来看看。
“王老头做梦都想据为己有。终于,机会来了。那天,是八月十五,月亮很圆很亮。李青山请王老头去家里喝酒,王老头特意买了瓶好酒和一包老鼠药……哼着小曲儿去了。王老头本不想买那东西,但好像总有一个魔鬼不停地在他耳边念叨,控制着他,王老头终于顺从了。当晚俩人喝得特别尽兴,谈话的内容自然也是和麻将有关。
“聊得兴起,李青山又捧出了那副象牙麻将。王老头拿出一颗,在灯光下细细端详着,‘确实是好东西呀!’他在心里琢磨着。
“‘老哥,咱们赌一把吧!谁赢了这麻将就归谁。’王老头笑呵呵地说,魔鬼又控制住他。
“‘行啊,怎么赌?’李青山已经醉眼惺忪,他以为王老头在开玩笑,因为这副麻将,李青山平时连看都不轻易给别人看。
“‘摸大小,谁大谁赢,最简单也最快,行不?’
“‘好……好啊,看看今儿个手气怎么样?’
“王老头挑出了九张牌,一万到九万,背朝上码放整齐。‘来吧,愿赌服输啊!’
“‘好,来吧!’李青山也来了兴致,先伸手摸了一张,然后用大拇指头搓了一下牌,就知道是八万。根本不用看。
“都是行家里手,只不过王老头技高一筹,更厉害。
“王老头连牌摸都不用摸,就知道自己赢了,他码的牌他自己知道,他知道李青山摸的是八万,也知道九万在哪儿。
“牌翻过来时,李青山哈哈一笑,也没当真,举起了酒杯,‘你赢了,敬你一杯。’
“王老头没动,看着李青山,等待着……
“李青山仰头干了杯里的酒,但没一会儿,又吐出来了,全身抽搐着,触电一般。
“李青山瞪着眼,指着王老头,又看着那副麻将,什么也没说,倒在椅子上,腿儿一蹬,死了。
“王老头赶紧把自己用的那副碗筷儿扔掉,抱着那副麻将,溜回家。
“回到家,王老头把那副麻将埋在了院子里,提心吊胆等着。那些天,李青山一双长方形的眼眶就死缠着老王头儿,还有警车的尖叫声,他崩溃了。
“但公安没有来找王老头的‘麻烦’,也就是说,王老头没有被逮捕。因为李青山的死因不是中毒,王老头趁李青山取麻将时下的鼠药,是假的,李青山是死于心肌梗塞,当然,王老头当时绝不可能知道。
“王老头还不知道一件更重要的事,那麻将也是假的。
“那只是一副普通的牛骨麻将,年代也没有那么久远,这件事只有李青山自己知道。他不好意思说破,因为那也是他花大价钱买的,只好吃着哑巴亏,当真的玩起来。临死时,他看见王老头的眼神,也明白了酒的味道为什么不对劲,他想告诉王老头真相,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事情过去一年后,王老头只有在黑夜里,才敢把那副麻将捧出来,细细把玩。在他眼里,那还是一副象牙麻将,清代的,价值连城。
“今天夜里,王老头又做梦了,他梦见和李青山坐在一起玩泰州麻将。三个李青山,都是黑乎乎的长方形眼眶,笑呵呵和他打着牌,老王头浑身是汗,这次他们赌的不是钱,是命!
“最后,王老头输了。两天后,邻居们才发现他的尸体,直挺挺坐在炕上,脸色铁青铁青的,张着嘴。
“法医给出的结论是,心肌梗塞。
“王老头死的那天,正好是李青山的周年祭日,这也许只是个巧合吧!
“至于那副麻将,其实周围街坊有几个邻居,早就知道它的存在。发现王老头尸体那天,围观的人很多,有人偶然发现原来这副值钱的麻将一直在王老头家里。于是,麻将又一次失踪了。
“是谁拿走的,只有那个人自己才知道……”
钱总讲完《象牙麻将》这个令人毛骨悚然而又意味深长的故事,大家沉寂了好一会儿,王山和刘明还要讲笑话,说气氛太沉闷酒喝不下去,要换个轻松的话题。
“今天就到这儿,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钱总说。
这种闷酒不喝也罢。
欲知更多精彩,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