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男人和女人过了千万年,爱了千万年,也恨了千万年,吵了千万年。男人骂女人水性杨花,没有一个好东西,她们忘了自己的母亲也是女人。女人骂男人喜新厌旧,没有一个好东西,她们忘了自己的父亲也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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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耳朵根子软是通病。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女人尤其喜欢男人的甜言蜜语,殊不知甜言蜜语是致命的毒药。春生的妻子也不例外,所以才会上当受骗,加之春生长期在外,妻子独守空房,寂寞难耐,才被人乘虚而入。
春生曾经设想过,如果妻子遇上一个真正爱她的好男人,春生一定会同意和她离婚,给她自由。决不会像她那样死命缠住自己不放。可惜妻子“遇人不淑”。其实妻子很快就后悔了,否则不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春生,乞求丈夫的原谅。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一失足成千古恨。”对春生来说,妻子的忏悔已经太晚、太晚了。
春生能够原谅妻子吗?答案肯定是不能。这又是春生妻子的不智和悲哀,如果她还想维持或挽救自己的婚姻,就不该把自己这一段过失告诉自己的丈夫,永远也不要把事实真相告诉他,永远埋藏在心底。这才是对丈夫的保护和对婚姻的挽救,这才是明智的。她其实是可以选择沉默的,但是她没有。也许她早已经不堪忍受对方的纠缠,企图依靠丈夫来摆脱对方?也许她以为自己的丈夫会原谅她?可是她错了。纵然天下所有人都能理解她、同情她,她的丈夫也不会原谅她的。她不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她的丈夫不会对她这么失望,不会这么痛苦。有时候,诚实对人造成的伤害更大,所以说,春生的妻子非常弱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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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吃了称铊——铁了心”,执意要离婚,妻子一气之下,又回了娘家。
这一次春生的妻子哭哭啼啼回娘家告状,带来了严重的后果。
第二天下午,春生在门口棉田里拾棉花,看见妻子搬来救兵,杀了回来!
“给我砸!”春生的妻子一声令下,她的三姨娘六舅母十几个男女一齐冲进家门,一会儿功夫,把家具砸得一塌糊涂!
春生冷眼看着,没有阻止妻子带来的人。
“好吧,砸就砸吧,随它去吧,她也不想过了,否则不会这样的。”春生心想。
春生的妻子得胜凯旋的时候,没有忘记抽屉里的钱,临走前,把家里仅有的一点钱席卷一空,扬长而去!
春生离婚未成,却闹出一场笑话,活生生让左邻右舍看戏。春生的母亲丢尽了脸面,觉得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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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的生活更加乱套,家被砸得一塌糊涂,春生也无心收拾。
照常理,春生的妻子是不该回去告状的,更不该添油加醋,搬弄是非,弄来娘家这么多人,大打出手。这种愚蠢的行为只能使夫妻关系进一步恶化,矛盾进一步激化,没有任何好处。
春生的妻子拿走抽屉里的钱,春生的妻子每次吵架回娘家都是这样,都要把钱拿走。
离婚未成,春生把自己拾的棉花送到收购站卖掉,带着这点可怜的钱,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离家出走了。
“到哪里去呢?”春生问自己。
春生十分茫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世界如此之大,却没有春生可以去的地方,没有春生容身的地方。
“走一步,算一步吧。”春生还是决定离家,因为这个家春生实在呆不下去,一分钟也呆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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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神差,春生在南京爬上了去皖南的长途汽车,也许皖南曾经是春生避难的地方,潜意识再次把春生引向皖南。
中秋节快到了,不如去青阳看看表弟志新吧。春生说去就去,车过太平湖,春生在汽渡口买了两条鳜鱼带到青阳。
表兄弟见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尽细说。
表弟志新去饭店订菜,老陈也过来帮忙,帮着宰杀鳜鱼。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一桌丰盛的晚宴备齐了。
此时,春生的弟弟已经离开青阳和别人去广东珠海打工。
表弟志新让老陈陪春生多喝几杯,表弟知道春生这两年过得不顺心,不开心。
能说会道的老陈不仅能喝酒,还极能劝酒。
表弟志新的良苦用心春生怎么能够不懂?望着桌子上久违的正宗皖南菜,还有肥美的太平湖蹶鱼,春生仿佛又回到两年前在皖南躲债的日子。那时候,自己的内心虽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不能算无忧无虑,但在表弟的庇护下,生活还算轻松,甚至可以用逍遥和悠闲自在来形容。
那一段回忆虽然不能算美好,但春生铭记在心,终身难忘。表弟志新在他最危难的时候收留了他。
患难见人心,患难见真情。春生对表弟志新充满感激之情。虽然表弟比自己岁数小,但表弟对自己的帮助,超过任何一个亲朋好友。特别是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最需要“雪中送炭”的时候。
在春生最困难的时候,许多朋友都先后离他而去,连妻子也“雪上加霜”背判了他。只有表弟……想到这里,春生的眼窝不禁一阵阵发热,一股热流要冲眶而出。
春生强忍住泪水,不让它流出来。
“来来来,喝酒,喝酒,”表弟志新见春生脸色不对,随即端起酒杯,望着大家说,“我们先敬我老表,为我老表接风洗尘。”
“对对对,欢迎老表再次来到青阳,欢迎老表光临,检查指导我们的工作!”老陈油嘴滑舌地附和道,“来,为老表干杯!我先带头干了,先喝为敬。”
说完,老陈一饮而尽,把酒杯底朝上向大家展示一圈,然后倒扣在桌面上。
待大家陆续把酒杯中的酒喝光,老陈才望着表弟志新开始发话:“这是你们江苏人喝酒的法子,我们安徽可不是这么喝的,小方你说是不是?”
小方是在春生弟弟走后,表弟志新带的一个青阳本地徒弟。
“是的,”小方点头称是。
得到小方的首肯,老陈接着说:“你们两个人,我们也是两个人,但是你们今天是在我们安徽地盘上,你们是客人,我们才是真正的主人,客随主便,对不对?再者说,你们江苏人喝酒特没劲:要喝一起喝,要不喝就都不喝,这酒喝的什么劲?有什么意思呢?真的一点劲都没有!哪有我们安徽人喝酒爽快,来得痛快!”
老陈转过脸对春生说:“你是知道我们安徽人怎么喝酒的,毕竟也在青阳呆过一段时间。”
春生唯有点头微笑,老陈是个热闹人,春生是知道的。老陈不但爱热闹,鬼点子也多,不知道今天又要玩什么新花招。
“我们为老表接风洗尘,首先要让老表把酒喝痛快,大家说对不对?”老陈端起刚斟满的酒杯,站起来说,“那么怎样才能让老表把酒喝痛快呢?只有按照我们安徽人的风俗习惯,‘一对一’喝酒法,只有这样才能把老表的酒喝痛快!”
“老弟你说是不是?下面我单独敬你,感情深,一个闷,”老陈把酒杯对着春生,“入乡随俗,你就从了吧!”
春生只得起身站起来。
“老弟,你不要站,你给我坐下!”老陈边用手示意春生坐下,边说,“我先喝,还是你先喝?还是我们一起喝?”
“豁出去啦,今天与老哥喝个痛快,一醉方休,不醉不归,”春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兄弟我先喝为敬。”
春生喝酒的性格在酒桌上也是从来不服输,而且春生知道老陈的酒量,所以不怕老陈劝酒。
“兄弟,不要客套,也不要忽悠我,更不要打埋伏,你我老熟人了,知此知彼,兄弟的酒量老哥我还不清楚?没有一斤,也有八两。老哥虽然自愧弗如,但今天‘癞蛤蟆跳进等盘里——不自量力’,舍命陪君子。”老陈说,“今天不是我做东,改日我请兄弟。不过,承你老表之情看得起老哥,给我面子,请我来陪兄弟喝酒,我借花献佛,尽绵薄之力,让兄弟把酒喝到位。我们实打实,‘一对一’地喝!”
老陈口才不是一般的好,只要一开口,便口若悬河,大家唯有洗耳恭听的份。
不能只听老陈一个人演讲,春生不想扫老陈的兴,更不能辜负表弟志新的一番美意与苦心,跟着老陈附和起来:“行行行,与老哥同销千古愁。”
“何以解忧?何以解愁?唯有杜康。人生不过数十寒暑,有什么愁不愁的?有什么值得斤斤计较的?喝酒,开怀畅饮,尽情喝,尽兴喝!”
虽然老陈说,酒桌上说话不算数,但老陈酒桌上的谈吐可谓字字珠玑,酒桌上的语录堪称经典,而且脱口而出。比如:“睡到天亮黄芽菜,愁到天亮菜亦黄。”“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天还能不能再见面。”
“不多说了,那就喝吧,”春生端起酒杯,迎向老陈,“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
春生也是性情中人,而且最经不住人劝酒。起先还能谦让,但酒过三巡,三杯酒下肚,酒精很快发挥作用,刺激着春生的神经,春生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变得兴奋、激动、冲动起来——从不喝酒到要酒喝,从被动应战变成主动挑战。
春生也是盛情难却嘛!不能辜负表弟志新和老陈他们今天一番好意啊!
春生知道,这样喝酒,自己必醉无疑,但是春生情愿!酒逢知己千杯少,人生能有几回醉?就像一首叫《知音》的歌里唱的,“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人生难得有这样的几个朋友啊!
春生虽然以前能喝一点酒,但近两年酒量明显下降,加之近来心情不好,很快就醉了。
俗话说,闷酒容易醉。喝闷酒不仅伤人,更伤心。
抽刀断水水更流,酒入愁肠肠更愁。春生头痛欲裂,心中翻江倒海般难受,表弟志新见春生的舌头都有点“耷”下来了,说话含糊不清,估计春生喝得差不多了,就不许老陈再劝春生喝酒。
表弟志新是喝不醉的,他的酒量比春生大,他在应酬中很少喝醉。
“今天是中秋之夜,等一会儿我们赏月去,”表弟志新说,“下面先请老陈为我们这些异乡客奉献一段动听的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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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介绍过,老陈虽然人生经受过重大挫折,但老陈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老陈很乐观,整天嘻嘻哈哈,男女老少,无论怎样稀奇古怪的人,老陈都有本领与他相处。跟老陈交往、相处实在是一件愉悦的事情。只有在老陈酒喝多了的情况下,才会流露出忧郁。别人酒多话多,老陈酒多话少。这时候老陈会主动拿出他的箫,一曲又一曲,呜呜咽咽吹起来。一声声如倾如诉。
老陈很快拿来他的箫,先吹一曲最拿手的古曲《夕阳箫鼓》(又名《春江花月夜》。这样美好的夜晚,老陈的箫声让人心醉,更让人心碎!笛声悠扬,箫声哀怨。有人说,箫吹得传神,会惹来鬼的倾听。鬼者,幽怨之灵也。
也许是喝了太多的酒,老陈的中气有点不足,箫声“虎头蛇尾”,断断续续,变得越来越嘶哑难听……
“不要吹了,老陈,”表弟志新说,“像鬼哭一样!把人寒毛都听得竖起来了。”
老陈的箫声确实像鬼哭,像狼嚎,不听也罢。
“老陈,今天你也喝了不少酒,回去早点洗洗睡吧。”
待老陈摇摇晃晃离去,表弟志新征求春生的意见:“怎么样?老表,你酒不多,没事吧?我们再出去转转,赏月去。不要辜负这良辰美景,大好月光!”
春生摇摇头,又点点,算是接受了表弟志新的建议,然后默默跟在表弟后面,向蓉溪大桥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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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和表弟志新来到蓉溪大桥上,停下脚步,两个人倚着栏杆,凭栏远望,夜色朦朦胧胧。
桥上风很大,凉风一吹,春生的头也痛得轻一些了。
桥下的蓉溪水静静地流淌着,在月光映照下泛起滟滟波光。
“不要走了,”表弟志新对春生说,“留下来吧,我们表兄弟还在一起干。”
“不,你这儿人手够了,不需要人。”春生说。
“人多,我们可以把蛋糕做大,我们再到九华山下面去办一个分厂。”表弟志新满怀信心地挥舞手臂。
春生不再言语。
表弟志新挽留春生,春生只能在心里感谢表弟的一番好意。
春生不是不想呆在皖南,不是不想和表弟志新在一起干,而是不想再依靠人,不想再靠别人的怜悯生活。春生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之路。虽然春生现在还很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但春生不相信天下这么大,会没有他生存的地方,会没有一条属于他的路。春生不相信!
春生的母亲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又说,不怕别人瞧不起,就怕自己没志气。还说,不争(蒸)馒头争口气,不争个气争个屁!
春生不服这一口气,春生发誓要活出个人样。春生必须做出抉择,不能再这样昏昏僵僵活下去!
春生寄情于山水,表面上流连皖南美丽的山山水水,实现上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从痛苦的深渊中解脱出来,像“刮骨疗伤”的关羽一样,为了减轻痛苦和转移注意力,在华佗为他手术时,与人下棋。
有人说,人生的目的之一就是寻找快乐。春生这一趟跑到皖南来就是企图寻找精神的寄托,灵魂的慰藉,寻找快乐。而要快乐,必须先要学会忘记。春生企图忘却痛苦,忘却不堪回首的过去。春生的伤口还在流血,春生一个人躲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在静静地舔着自己伤口上的血。春生需要时间,只有时间才能抚平一切痛苦。
过去属于死神,未来属于自己。不是春生贪生怕死,不是春生为自己狡辩,春生觉得自己还没有活够,不值得去死,更不甘心去死。春生还年轻,还有本钱,年轻就是本钱,春生还输得起。常言道,哪里沉船,哪里捞锅灶。春生要在哪里跌倒,还要在哪里爬起来!!!!!!
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望着初生的明月,春生突然想起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借贾雨村之口在中秋之夜吟出的这首《咏月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