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古老民族千百年来流传着格言,“民以食为天”。作为世界上最早进入农业文明并且发展得最为圆满、持续时间最为长久的地方,乡土和田园始终就是人们生命诞育的沃土和最终的归宿处。无论文人还是将军,无论宦海浮沉还是置身战场,也许有一天岁月催老,人们才发现自己真正要追求的不过是“归园田居”或者“解甲归田”。
但是等他们回过头来,却发现城市文明已经无孔不入地侵袭到每一个周边,钢筋混凝土的构筑封起了一座座沉沉的城堡,在如是之短的时间内,彻底地与之前流传久远的历史、广阔的空间断绝了血脉联系。纵然并非四体不勤,依旧要为生计而努力,但是五谷却确实不再能够分辨。年迈的长者和年轻的后生,在牢笼中沉闷了许久,终于一起发出了低沉的吼声,于是他们竟要冲出城市,走进那片梦里的田野。
到农场去,台湾人说。或者其他地方还在“退耕还林”或者“毁林造田”,台湾人就认识到了田林以及生存其间动植物等的兼容和和谐性。依着山势的高低、田地的肥瘠、水源的远近和植物的生活习性,台湾的农场以自然或者按经验规划地分布在各处。
这些农场,就叫做“休闲农场”或者其他。并不需要远方到来之人的耕种;但是在短短的行程中,游人注定要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自然的规律至少到目前尚没有被改变,乡村的生活还是以太阳为纺车所经纬出来的纱线运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是轮回的日夜,构成了“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往而复始。而高大的乔木,从灼灼其华到硕果累累,也正是春华秋实的一个循环。
到农场去,亲眼目睹生活或者生命原是这样朴素,而空气原来也可以这样地具流动性和清新恬淡。或者自己内心的感动,没有语言可以表明,于是托一个借口,说是教育自己的孩子。但是即便这个借口也是好的,也许正是这些孩子,在从农场回到城市之后,就会做起绿色的梦。之后,他会亲手播下种子,让绿色像在农场中一样发芽成长。
福寿山农场
福寿山农场,是台湾三大高山农场之一,海拔在1800~2500多米之间,也是开辟最早的农场。其实,这里最早是安排退役官兵从事农业生产的地方,1991年才开放。但它优美无比的风光和出产的水果等,一下就吸引住了世人的眼光,旅游观光、度假避暑从此成了这里最鲜明的主题之一。
在福寿山,春天繁花似锦,梅花、樱花、桃花、杜鹃,层层点染;夏季和秋天,绚丽的波斯菊铺满山野,烂漫至极,让人留连忘返;秋天有枫叶浸染,冬天则迎来远山的白雪……如果想来这里感受一番农趣,这里还有完善的旅游设施,你只要沿从游客中心延伸出去的森林浴步道出发,就有无数景点渐入你的眼帘。
秋天的福寿山农场无疑是最美的。拜阳光之所赐,梨山山坡上被涂抹得五彩斑斓。虽然远处的山影还呈现淡蓝色,但眼目下的村庄却是一片金黄——稻谷是这幅画卷最浓郁的底色,一片杨树林起伏不平的树冠构成拥挤着的浪潮的水平面,而高大的松树并不如此喧噪,稀稀落落地散布在田间地头,各树一帜。松树塔状上升的姿态,早就把自己的科属告诉了别人。所有这些,和着热烈的阳光一起,足可以让人感觉是走进了文森特·凡高的野性般的画面。
茶树还是碧绿的,垄亩极其分明,沿着山坡的走向蔓延。在茶树的绿色和松杨的金黄之间,突然陷落下去,那是一泊蔚蓝的湖水。因为湖水中落入了白云的影子,所以总让人感觉到尽管它的地势极低,但是并不妨碍有一种要幻化成烟雾蒸腾掉的轻盈。在树木掩映中的房舍,偏偏又选择了红白这种与周边搭配绝佳的色调。红的是檐瓦,白的是墙壁的油漆。红与白是温暖中的一点火焰,同时也是燃烧中的一点寒冷的冰。似乎这幅画卷还不能尽善,于是阳光又从山尖上落下了最高处的树木参差的影子。影子愈发地黑,是画卷的镶边和最稳重的注脚。
对于眼前的景致,或者欧洲人是最熟悉的,他们不自觉间就会联想到阿尔卑斯山上的那个风景优美的国家,所以在惊鸿一瞥之下,也要把它称为“台湾的瑞士”。
最擅长调制和渲染色彩的画家,最能够描摹出这种浓郁色彩的画家——不妨就认定为还是那一个凡高的画布上,有放射着太阳般光华的向日葵,也有丝柏树尖上的夜晚——农场也是一样高超。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天空还是燃烧之后的赤红,但是星星却似乎急不可待地上升;天空更加黯淡成为幕布,星斗则在如水般凉滑的幕布上透露出天光;天空更高,星斗更多而凌乱;星斗明亮得发白,光芒坚硬到几乎要折断;数不清的星斗致密到相互之间要碰撞和摩擦,损失掉的一角就流逝在天空,拖着尾巴上的火花;而终于中天的乳白色河流容纳不下,倾斜着把星斗流落到凡间……
这就是福寿山农场,姑且先不必谈论或者探究它的物产,也姑且不必去品尝盈鼻的花果之香。在这里凭借眼睛这个感官的直接和快捷,首先就享受了视觉的盛宴。在这里,如果还有时间,也将是无数个瞬间万年……
清境农场
和台湾其他休闲农场有所不同,南投县仁爱乡清境农场的特点在于它起伏连绵的牧场。毕竟草原在台湾是少的,而清境农场的青草长得极为整齐和茂盛,假如是不明底里的游客,刚看到这样的青草场,甚至会后悔没有携带高尔夫球用具。
有牧场则必有牛羊群。清境牧场的开辟省却了台湾人到新西兰或者澳大利亚去看草原“白云”。羊群对于游客司空见惯,毫不怯生地走上前吃游客手中的饲料。尽管成年人未必都有喂牛羊的兴致,但是对于喜欢动物的孩子,却是最为开心的事情。
农场是休闲的,适宜于散步和观赏。这里开辟了6条步道:在湖泊般的茶园和碧绿湖泊之间的一条,叫做“翠湖步道”;“畜牧步道”能够进入到牧场的中心;“柳杉步道”经过一片茂密的森林;“落日步道”是观赏落日的最佳地;“步步高步道”,顾名思义是拾阶而上;最受人们欢迎的当属“玛格丽特步道”,得名于路边开放的白色玛格丽特菊花。步道上的漫步不需要担心被惊扰,这里已经是远离都市的合欢山的脚下;也不必担心体力不继,最长的步道也不过2300余米……
武陵农场
武陵农场,让人想到的,首先可能就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而这个一年四季有景可观的保持着原始风茂的农场,也真的常常被誉为“世外桃源”。这样的得名实在很有意思。
首先就是溪水。《桃花源记》中的武陵人就是沿着一条溪水进入到陌生地域的。武陵农场恰巧位于大甲溪的上溪,也就是叫做七家溪的水滨。如果七家溪的水深能够负载小舟,缘溪而上倒不失为进入农场的最好办法。
其次是地处深山。武陵农场在梨山山区之内,与外界深深隔绝。林木苍苍,山水相得。在农场不远处是一座桃山,山腰上有雄伟壮观的瀑布,200米白练凌空而坠,水汽弥漫,声响如雷。
武陵农场更像是一座花果之山,各种各样的果树极多,而最多的就是桃树,不愧其“桃源”的称谓。花季时节,桃红李白,花朵简直如雪似霞。行人从高大的果树下经过,难免要被落上一身的花瓣和花香。更重要的是,果树的花朵决计不会“华而不实”,而是“春华秋实”。武陵农场的果实也确实较乎其他地方的更有口感。
至于民风,农场的人们,和故事中的人一样好客和朴实。
白天的鉴赏结束,眼目受到绿色叶片和红色花朵的浸润,连心肺都感觉到轻松,呼吸也格外顺畅。在农家的休憩应当是最为宁静的了吧;屋子里面没有任何从窗户外面照射来的光线,使得光影幢幢。也许因为屋子的黑暗,就使休憩下来的人想到了黑夜原来也可以这样的包容和温暖;也许因为墙壁外的一声鸡唱,就想起了老子所提的“鸡犬相闻”的理想社会,想到过去,想到生命的追求和意义,从而几乎要流泪。黑夜是具有欺骗性质的,很容易让人发生短暂的转变,几乎在一刹那间下定决心;但黑暗中的决定和觉醒是不可信任的,我们还是必须在现实中生活。试问,世外桃源难道是真的不存在吗?
而游人进入桃源最大的遗憾,就是最终还是要选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