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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弟抱俏妻(惜之)

楔子

土城孤儿院是一所私人育幼院,院里有二十几个小朋友,从几个月大到十六岁都有。

院长是个中年妇人,年过四十尚未结婚,她将育幼院当成终生事业在经营,希望能做得有声有色,好让自己拿下一张模范青年奖。

育幼院的维持,靠的是善心人士的善款捐助,每年固定的几家大公司会送来捐款。

另外,院长很懂得人力资源利用,院童上小学后要开始学做代工、种植蔬果,贴补生活费用。

这一天碰上假日,尔众、尔书兄弟带着盼盼在后院浇菜,他们三人的感情相当要好,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形影不离。

这份好情谊,也许是因为他们在同一年进入育幼院的关系,也许是因为盼盼性格软弱,格外需要人照顾,有着英雄性格的两兄弟,便主动以她的保护者自居。

“今天有大老板到院里参观,他会给我们很多钱,还会送我们一架钢琴,钢琴……好好哦!”盼盼娇娇甜甜的嗓音传出。

“我不喜欢有大老板的场合,我才不要到前头去。”弟弟尔书说话。

“我也是,我讨厌别人用同情眼光看我。”哥哥尔众嫌恶地皱皱眉头。

“院长说,今天大老板和他的女儿都会来,我好想看看大老板的女儿长什么样子,她们那种公主肯定和我们不一样。”盼盼满脑子都是公主王子的幻想。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顶多舌头比你长一点,心眼比你多一点,长相恶心一点,其他的不会相差太多啦!”尔书泼她冷水。

“尔书最烦啦,人家不要跟你讲话。”盼盼背过他,面向尔众。

“不要羡慕她们,在我们心目中,你才是货真价实的公主。”尔众说。

“我才不是公主,公主不会被父母扔掉,公主会穿漂亮的衣服,会弹钢琴,会人见人爱,我不是公主、不是公主!”嘟起嘴巴,盼盼气他们不懂自己。

“等我和哥哥长大,我们会赚很多很多钱,给你买大房子、大车子,买几百件漂亮衣服和玻璃鞋,你会变成世界上最美丽的公主,你忘记了吗?仙杜瑞拉没当公主以前,是做灰姑娘。”尔书试图说服她。

“你不想陪我到前面看公主,我自己去,不用讲一大堆讨人厌的话。”盼盼说着,推开尔书,径自往前院走去。

尔书盯住盼盼背影,嘴巴还在赌气,“什么公主嘛,女人最无聊。”

“你真不跟去?月月也在前头。”尔众笑问。

月月是院里另一个女孩,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她不喜欢盼盼占住两兄弟的注意力,常常欺负盼盼。

“不去不去我不去,我又没绑着你的腿,叫你不能保护她。”尔书连声大喊。

男子汉说不去就不去,哪有随便反悔的道理,双手横胸,他昂高下巴,往寝室方向走去。

回房,尔书在床边坐下,拿起课本翻了翻,盼盼的照片跳出来。

他很喜欢盼盼,非常非常喜欢,除了她是个漂亮女孩之外,他还喜欢她的单纯与善良。

只不过她实在太可爱,可爱到喜欢她的人不只他一个,全班有一半以上的男生都喜欢她,而那些人里头有一个是他大哥!

将来他们要怎么办?盼盼对他们兄弟的喜欢程度不分轩轾,他能和大哥抢盼盼吗?还是模仿孔融让梨?

抓抓卷卷的乱发,他有点心烦气躁,十五岁的少年为初尝情事而烦恼。

两个月前,尔众在路上捡到一棵小植物,兄弟俩一起把它种在菜圃园里,施肥浇水,细心呵护它长大,直到最近几天结下一个小小花苞,粉红色的,他们才看出它是玫瑰。

清晨,尔书浇菜时发现小小的花苞绽放,清冽香甜的芬芳气息传来,整个人精神为之一震,他们的辛勤终于看到回报。

转身回房,他急忙想把喜悦跟盼盼分享,人家说,女生都喜欢美丽的花,他要把它送给盼盼,顺便告诉盼盼他喜欢她。

敲敲女生宿舍窗户,睡眼蒙的月月来开门。

“尔书,是你?”

月月看到尔书,弯弯的眉笑得好甜,他们兄弟是育幼院里面最帅的男生,不、不、不,她讲错了,他们是整个初中里面最帅的男生。

“早安,盼盼在吗?”十五岁的大众情人笑弯一双桃花眼。

“盼盼……”她回头看盼盼的床铺,“她不在,你找她有事?”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尔书……今天我可以和你一起上学吗?”

上次同学看到她和尔书一起上学,羡慕死了,纷纷绕到身旁向她问东问西,成为众人瞩目的感觉真不错。

“你最近有没有欺负盼盼?”尔书眼睛眯成两道漂亮弧线。

“没有,我对她很好,不相信你可以问她。”她对天发誓。

“真的?”

“真的,我在学校有帮她做扫地工作,我也常把作业借给她抄,你知道她的功课很烂,要不是我的试卷借她看,她这学期一定会补考。”

她翻出一堆曾做过的“好事”来证明她对盼盼“很好”。

“好吧!七点十分门口见,不要让我等你。”跨开大步,他没理会她的话,径自往外走去。

Yes!尔书要和她一起上学!

七点十分……月月看一眼壁钟,啊……剩下不到十分钟,她跳脚冲进厕所刷牙洗脸……上学上学……她要和尔书一起上学……万岁……万万岁……

尔书再次绕回菜圃时,发现大哥和盼盼站在那朵瘦怜怜的玫瑰花前,他们俯身嗅闻玫瑰香气,同样的满足挂在两个人脸上。

“我和尔书商量过,帮这朵花取名叫盼盼玫瑰。”尔众说。

“盼盼玫瑰……好好听哦!尔众,你对我真好,等我长大,我一定要嫁给你。”

盼盼投身到尔众怀中,尔众抱起她绕圈圈,她的笑声传入尔众耳里,也荡在尔书心间。

他们相当快乐,很幸福,大哥不爱笑的脸出现笑容,世界上能让大哥开心的人只有盼盼了!

向来挂在嘴边,那抹不在意的微笑隐去,尔书的身子斜靠在墙边,眼前两人都是他的最爱,他在乎他们的感受,介意他们是否开怀,其余的……对他似乎不再重要。

举足往外,他回房间背书包,走到大门口,月月已经等在那里。

注册笑容重回脸上,不在乎、邪气,吊儿郎当的痞子态度恢复,他一手勾住月月的肩膀,一手勾着斜背书包,柔声在她耳边说:“我们走吧!”

从此,玫瑰只在他心中,不轻易绽放。

自小型发财车上走下来,官晴拍掉身上泥土,及腰长发有些松散,打开辫子,她利落地用竹筷子在脑后拢了一个发髻。

“晴姐,对不起,我迟到了。”阿柽从店里探出头来说话。

阿柽在她的花店工作了两年,是员工也是朋友。

中专毕业后,官晴就向姑姑租下店面开花坊,前面卖包装花束、后面卖盆栽花卉。

刚开始她没太多资金登广告找人手帮忙,随便用红纸写上“征求伙伴”贴在店门口,当时十九岁的阿柽进门前来应征这份六千块的工作,老板、员工只凭一句口头约定,就决定两人的合作关系。

起初薪水太少,官晴将二楼的房间让出一个给他,经过两年时间,他们买下小发财车,接礼堂布置、公司花材订单,外送盆栽、花束,他们比任何年轻人都要来得认真努力。

慢慢地,“柔情蜜语”在花艺界打下一点名号,客户数量日日增加,两个人一天比一天忙碌。

去年,阿柽考上夜间部中专,便搬出去另外租屋,白天他在店里工作,晚上上夜校念书,一个月三万五的工资,官晴从未亏待过他。

“没关系,是不是这两天月考,读书太累?”她替他找借口。

“还好,昨天最后一天,考完试和同学上PUB喝了两杯,结果睡过头。”

“我把订单上的盆栽送完,你可以找时间到楼上休息一下。”

平时外送花卉是阿柽的工作,但他今天来迟了,官晴没等他,自己先开车送货。

“谢啦!哦,对了,有客人订花,要我们帮忙送,卡片我放在收款机旁。”

“没问题,去休息吧!”

对于男生,官晴一向纵容,纵容到像一个母亲,由着他们去闹、去吵,她总是一笑置之,不予计较。

这种纵容态度影响了她的交友情形。

念书那几年,想追求她的人不少,但她的态度让男生无所适从,她不闹脾气、不要求、不撒娇,她甚至连嫉妒也不懂,对男生她只有一种态度——纵容。

久而久之,她成为一群彼得潘的“温蒂妈咪”,男孩们喜欢她,却无法拿她当追求对象,她分享了男孩们的心事,她成了他们没有代沟的“妈咪”。

或者你想问,什么事造就她的这种态度?

最大的因素来自她的家庭,官晴常想,若当年学校老师、同学能多给弟弟一分宽容,也许他们的生活将会有很大不同。

官晴的母亲在三十七岁那年生下弟弟,一个整整小她十岁的弟弟在官晴眼里看来,简直是个洋娃娃,一个非常、非常好玩的洋娃娃。

当全家人都在期待小生命加入时,新生弟弟黄胆指数过高,送进急诊室,虽然抢救及时,脑性麻痹现象已在他身上烙下痕迹。

尽管如此,他仍是家里的小王子,父母宠他、呵护他,姑姑、姑丈爱他、保护他;对官晴和表哥、表姐们来说,虽然他的生理有瑕疵,官阳依旧是他们最钟爱的洋娃娃。

官阳是个聪明的孩子,学习对他不是问题,尤其有一个在初中当老师的母亲专职辅导,他的所有学习经验都是愉快的。

问题直到官阳上小学后才陆续发生,不协调的肢体动作使他成为众人眼里的异类,自家庭温室中跨出,脱离父母、亲人的悉心保护,敏感的官阳感受到别人的轻蔑眼光,他害怕这种不友善,也恐惧人们私下的窃笑。

上小学的第一天,官阳哭着回家,他抱住官晴不断说:“姐姐,我不想去上学。”

那天晚上,他尿床了,坐在床上掉眼泪,哭泣等待天明。

爸妈和姑丈姑姑讨论后,觉得问题在于大家把官阳保护太过,让他不觉得自己是个问题孩子,一旦走出他们设下的安全地区,官阳便会严重受伤害。

他们想着,不管未来如何,官阳总要进入社会,他不可能在父母的羽翼下过一辈子,于是,他们强迫官阳继续去学校。

一个星期、一个月过去了,官阳不再抱怨学校种种,不再哭喊着不要上学。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他变得不太爱说话,甚至说话时结巴;他很少坐在钢琴面前弹奏他的拿手歌曲,卡通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他沉默得让人心慌,坐在官晴膝上,他不再编造一堆天马行空的海盗剧情,这些令官晴担心,可她毕竟是个十六岁少女,能力有限。

有一天心血来潮,官晴放下功课,走进小弟房里。

她笑说:“来,姐姐帮你洗澡,我们好久没玩澎澎游戏。”脱下弟弟的衣服,几片淡淡青紫伤痕让官晴傻眼。

她红了鼻头,搂住官阳问:“告诉姐姐,是谁伤害你?”

他不说话,摇头、再摇头,摇下一串串断线珍珠。

最后他闷声说:“是你们要我去学校的。”口气里净是指责。

第二天,官晴在学校里坐立难安,想起弟弟身上的伤痕,幻想他又让人拿着棒子追打,官阳肢体不协调,怎么跑得赢人家?

她逃课了,她偷偷溜到官阳的学校时,第一堂课钟声刚响起,老师还没进教室。

两个恶作剧男生抢走官阳的作业簿,官阳心急,那是马上要交给老师的早自习功课。

他追在男孩后面,因为步履不稳摔了一大跤,对于官阳的窘迫,班上同学居然哈哈大笑。

老师进了教室,调皮学生忙把官阳的作业簿扔到他身上,坐回原位。

老师进门,看到官阳半躺在地上,她走近,将他从地板拉起来,脸上挂满不耐烦。

抢过他手中紧捏住的作业簿,脏兮兮的本子上歪七扭八的几个字看得她忍不住发火。

她对官阳大吼:“你是白痴吗?一整个早自修才写两题,你还有时间和同学玩?”

她回头问其他小朋友。

“有谁早自习没写完?举手。”

全班一片静默,她又回头对官阳发作:“看到没有,他们可以玩是因为他们把功课做完,你呢?真倒霉,为什么把这种问题学生编到我们班上,你根本是专门来把我们班的素质拉下去的。”

站在窗外的官晴,再也忍无可忍,她大步跨进教室,咬住下唇走到弟弟的座位边,拉出书包,重重把官阳的课本一一收进书包里面。

“你要做什么?”老师拉住官晴的手问。

“我带他回去,我们不念了。”

拿出手帕,她把官阳的手肘翻过来,心疼地擦拭他手肘上沁出来的血迹,那里又要多一块瘀青。

“你有什么权利让他不要念书,要休学可以,请家长过来。”她也不希罕这个学生。

“为什么一个当老师的人会看不出,他不是在玩,而是被同学欺侮了?

他很认真在写早自习功课,只是他肢体协调度不那么好,他需要比别的小孩更多的时间写,他不笨、他也不是白痴,他比任何人都要聪明,只要你们肯给他机会学习。”

“我否决他的学习机会?他哪天没来学校?”

“你们合力谋杀他的学习动机和兴趣。请问老师,如果他是你的小孩,你也会这样子对待他吗?”她的问句让老师无言以对。

蹲下身,她背起官阳,走出教室。

两个书包和官阳的重量压得她气喘吁吁,但她坚持抬头挺胸,有这样子的弟弟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卑。

路上,官阳把她的脖子勒得好紧,他不嫌麻烦,一次又一次问:“姐,我真的可以不用再去上学了?”

“对,不用再去。”

他问一次,她回答一次;他再问一次,她再回答一次;他又问,她又回答……直到官阳确定她的答案不会改变,才心满意足地趴在她背上睡着。

一个多月来,那是官阳睡过最舒服的一次。

回家后,官晴将弟弟受到的待遇告诉父母亲,变得不爱说话的官阳在她的引导下,慢慢将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情缓缓说出。

之后,他们带官阳去看心理医生,大部分的医生建议他们带官阳暂且离开这个环境。

一个学期过去,爸妈辞掉教师工作,带官阳回山上老家种花,官晴则暂住姑姑和姑丈家里,继续上学。

他们本打算只在山上待一两年,就带官阳回家,没想到山上的环境对官阳竟出奇合适,他又重拾活泼性情,他爱画画、爱弹琴、爱打计算机,学习为他重新开启另一扇门。于是,父母亲卖掉公寓,专心在老家经营花圃,几年下来也慢慢做出一番成绩。

中专毕业后,退休的姑姑、姑丈也回到山上老家,和官晴的父母一起种花,他们把住处租给官晴开花店,尽管花店生意蒸蒸日上,官晴始终坚持每个月月底休息五天,回山上和亲人相聚。

话回到最初,这是官晴对男人包容的原因,在她眼中,每个弱势的男孩子都和她的娃娃弟弟一样,值得更多的宽容和体谅。

走到收款机旁,拿起小卡片,上面只有几个飞扬的英文字母——Richard。

真有个性的一个人,没有署名、没有美丽词藻,单单一个英文名字,告知送花人是谁。

看看订单上的收件人名字和住址,应该是送给女朋友的吧!

她走到花架前,拉出几朵玫瑰,红的、粉的、紫的,玫瑰代表情人间的承诺。

“咚咚咚”,木头梯子传来脚步声,她回头,阿柽在楼梯口说话。

“晴姐,客人说不要送玫瑰,其他的花材都可以,你绑好花后先放在冰箱,他要我中午送过去。”

“知道了。”

官晴没回头,把拿出来的玫瑰一一插回原来的地方,是这个男人奇怪,还是她估错了他们的关系?耸耸肩,又不关她的事,何必操心。

拿起一支海芋,她想起在山上学种花的官阳,下一个假期,她要为他带回去一个新软件,到时他会开心地在她身边又叫又跳吧!

他穿一袭合身的休闲服,优雅地驾着莲花跑车,墨镜下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扬起邪魅笑意。

今天是个好天气,蓝蓝的天空镶上白白的云,亮眼太阳向他的好心情亲切招手。

成功买下一个公司,他估计过,这笔买卖至少可以为公司带来上亿的收益,而这次的胜利要归功于他这个“幕后黑手”。

手机响,他瞄一眼,慵懒的声音响起,“大哥,找我有事?”

“有新Case,下午在老地方见面。”

“大哥,你真是工作狂,忙完这一摊你至少给我点休息时间吧!”

“三个小时不够?”

“不够,你以为我的能力这么差,三个小时不够我完事。”他说得邪气。

“那……晚上七点,够你翻云覆雨几回合了。”

“没问题,晚上七点。”收线,他又拨出另一个电话,“缇娜,是我。”

缇娜是个超级业务员,长相美艳动人,在他认识的女人当中算是姿态高的了,他花了整整两个月才将她追到手,这种得来不易的感觉让他快乐。

他的声音带给对方很大惊喜。

“Richard,我收到你的花,好美啊!我收过很多人送的花,从没收过一束这么特殊漂亮的,你一定花不少精神选花。”

“你喜欢就好,有空吗?现在方不方便出来?”

“你怎会有空?”

“刚结束一个Case,我想休息几个小时,约你去喝下午茶。”

“可是我……我正在开会。”语意里有些迟疑。

“是吗?没关系,我找别人。”

“不、不……我想想,这样好不好,一个小时后,到我家来接我。”

“好,一个小时后见。”收线,他回想那天是到哪里买的花,然后他微笑,车头调转,往“柔情蜜语”的方向驶去。

系在门上的铃铛响起,正在整理花束的官晴抬头,四眼相交,Richard的心脏被狠狠撞了一下,墨镜上方的两道粗眉压低,下一步动作在这个时空暂停。

“欢迎光临,请稍等一下。”

官晴把缎带系在花束下方,拿剪刀用力划过,直直的缎带变成两道漂亮曲线。贴上小卡片,喷洒水珠,一束桔梗在她手中有了新生命。

“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好,你先看一下花材。”

官晴抱高两束花,嘴里咬着订单,从他身边走过,用脚勾住门扇开门,走出门外,把花交给已经等在车上的阿柽,几句叮咛,送走车上男人。

回到店里面,她迎向他。

“先生,您要买花?”

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她,她的一颦一笑像极了盼盼,工作时的专注眼神,用脚勾门的小动作,无一不像盼盼。

若非她太年轻、皮肤太白、眼睛下方少了一颗黑痔,他会告诉自己,她就是盼盼。

“先生,你要买花吗?或是……你有其他事情。”

对于他的眼神,官晴不陌生,她知道自己的外貌会让人惊艳,也知道这个时代的男人不擅长将好感埋藏心底。

看着她脑后的竹筷子,想都没想,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他伸手将筷子拔下,这个动作让官晴的头发在下一秒间披散在肩背后面。

哦……是这个样子啊,原来盼盼留长头发就会变成这样子……他没猜错,盼盼留长头发会比短发好看。

从小他就希望盼盼留长头发,他存下来的第一笔钱,就是为了帮她买一条粉红色的发带,可是盼盼嫌长头发太麻烦,从不让头发长过肩膀。

官晴的长发满足了他多年的心愿,摘下墨镜,他的桃花眼笑出弯曲线条。

官晴并不恼怒他的动作,前面说过,她对男生的态度一向宽容,她看着他碧绿的眼珠,在一池笑意里荡来荡去,她也笑了。

握住她身后长发,它们被保养得很好,光滑润泽,像丝像缎,“你有一头漂亮头发,我很喜欢。留很久了吗?你都是用什么东西保养它?”

“你喜欢?可惜它是非卖品。”

官晴踮高足尖,握住他高抬的右手,摊开他手心,拿回筷子,衔在嘴边。

最后,夺回躺在他左手心的头发,几个旋转,随意绕出一个发髻,筷子插上,她又恢复利落模样。

“没有东西是不能用钱交易的,二十万,买你一头长发。”

“你买它来做什么?”她没生气,只是好奇。

无数的想象在脑中成形——他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他想为她制造一头乌丝;他的亲朋友人因为化疗,失去满头黑发,他急需为他买来一头安慰;他有希特勒的特殊嗜好,喜欢拿人类头发编织地毯。

如果他真能给出一个好理由,那么、也许、说不定,她会把头发割爱,因为,她习惯对男人纵容。

是啊!她问倒他了,他花二十万买来一头黑发做什么?头发要留在她头上才能显得飘逸,买下它,纯粹期待她变丑。这种期待缺乏趣味!

“只是一时冲动?”见他久久不说话,她又忙着替他解释。

“我叫Richard,把我的名字记牢。”他像老师,逼着学生把他要的东西背进脑袋里,一刻不准忘。

“Richard,R│i│c│h│a│r│d,是不是?”她很合作。

“对!你叫什么名字?”他的绅士风度,忘记发挥在她身上。

“官晴。”她回答。

“把晴天关起来?”

“当时,我爸爸的确有这个意思,不过我的姓是官场的官,不是关门的关。”

“官晴,我记得了,回答我,我叫什么名字。”他强势得像个恶霸,不过她不介意宠他。

“Richard,R│i│c│h│a│r│d。”她遵照他的意思再把他的名字念一遍,“能知道为什么要我记得你的名字?”

“因为我要你记得我。”

他是强势推销员,强势把自己推销进她的生命当中。

“我记得你了,我们言归正传好吗?你来这里是要找人,还是要买花?”

“我……”

直到这会儿,Richard才发现自己有多失常。他在女人面前优雅自信、高尚骄矜的面具,在官晴眼前滑落。

“忘记了?不会吧!”

官晴从水壶里倒来两杯柠檬水,她将要喝的柠檬水装在自己的专用杯子,另外把用纸杯装的柠檬水送到他跟前。偏他的反骨症发作,不接过纸杯,握住她拿着马克杯的右手,把水送进自己口中。

“你很渴吗?”

没生气、没诧异,她解释他想喝大杯柠檬水,但纸杯太小。

“我要买花。”

一杯水喝尽,他重新掌握话题主控权。

原来柠檬水可以治短暂失忆,官晴莞尔。

“你想送谁,女朋友吗?”

“随便!”

自然而然接过她手中杯子,奇怪,明明是初次见面,他就是觉得习惯,习惯在她身边、习惯听她说话、习惯对她强势、习惯要求她。

“如果是女朋友,应该送玫瑰,你女朋友喜欢什么颜色的玫瑰?”

“我不送玫瑰。”

相当熟悉的词句,歪歪头,她联想起阿柽递放到收款机旁的小卡片。

“你来过是不是?在几天以前。”

“对,你的店员接下订单。”

“他叫阿柽,帮我两年了。”

理所当然回答,仿佛属于自己的所有事都能向他报告。

有一点诡异,虽说她对人一向亲切,可对一个陌生男子的“理所当然”,还是头一回。

“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玫瑰?对玫瑰有偏见?”

“谁说我不喜欢玫瑰,我最喜欢玫瑰。”

“喜欢到舍不得送人?”好东西不该是和好朋友分享?何况是情人。

“没错!”

“可是,玫瑰代表爱情,如果把爱情送给你的女朋友,她会很感动。”

“我的爱情不外送。”他拒绝把爱情送到缇娜手中。

“是这样……看来,你们的交情不够深。”

几个字,她描绘出他和缇娜的关系。

官晴抽出几枝葵花,亮眼的金黄色在顶端围绕出一圈灿烂,修修剪剪,她寻来鹅黄小花在旁边当点缀,紫色皱折纸包裹长长茎梗,浅紫缎带、浅紫网状纱为它做最后装点。

“好了,喜欢吗?”把花送到他跟前,她仍然满带笑意。

“喜欢。”

点点头,他更喜欢她在绑花时的专注与认真。付了钱,脚舍不得离开她的店。

官晴绕过他,在瓶里抽出一朵长茎玫瑰。

回到桌前,又熟练地修修剪剪、配上两瓣不知名绿叶,缠上缎带,最后她在他身前站定,白白的手指在他胸前固定娇艳的花朵。

“好了!”她退一步看看他,他是个好看男人,不只是她,相信天下多数女人都会愿意纵容他。

“这个……”

“送你,祝福你的爱情顺利。”她的笑浅浅的,却深深刻进他脑神经里。

“为什么送我花?”

从来只有他送女人礼物,自女人手中收下礼物是生平第一遭。

抽下筷子,满头黑发再次披散,她掬起自己的头发对他说:“因为买卖不成仁义在。欢迎你再度光临。”点头,她笑得开心。

他也跟着笑开,今天一整天,他的心情置身于万里晴空。

座椅上那把金色葵花让他的心情开朗,一路开车、一路频频低头探看。

停车,他把官晴的“买卖不成仁义在”从胸前取下,放到鼻尖嗅闻,淡淡的香、淡淡的甜、淡淡的芬芳带他回到以前。

那朵怯怜怜的玫瑰花在风中轻颤,童年的甜蜜渗进心底……那时,盼盼的笑声在、盼盼的温柔在、盼盼的娇憨在……她的存在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快乐。

下车,抱起花,他按电铃。

缇娜匆匆忙忙跑来开门,迎他进屋,她两手还忙着戴上耳环,“我马上好,要不要先进来坐一下?”

Richard勾起她的下巴,邪气挑眼,“要我等待,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什么代价?”她没推却,反而向前迎进一大步,“你说的是这个吗?”解开肩带,紫色礼服在下一秒钟滑到地面上。

不好玩了,她的主动让他失去了追逐猎物的乐趣,他怀念起冷若冰霜的她、怀念起对他爱理不理的缇娜,就知道当女人认定了他的“身份”,一切就会变得不好玩。

大手下滑,滑到她的蕾丝胸罩上,几个挑勾,除去她所剩不多的衣物,邪气笑容占满脸庞。

果然,当游戏变得索然无味,女人的胴体对他不再具有吸引力。

“你这样子和杂志上的严肃形象差很多。”

没注意到他的态度改变,缇娜攀住他的颈项,鲜艳红唇在他耳边诱惑着。

“是吗?注意到了,你是观察敏锐的女人。”手滑到她的臀部,几个搓揉,换得她娇喘急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说我和杂志上的形象相差很多,原因很简单,我不是荀尔众。”

怀中的娇躯顿了一顿,动作变得僵硬,“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不是荀尔众。”

放开她,他往后跨开两步,嘲弄轻鄙挂在脸庞,又是一个因为“荀尔众”身份,和他交往的女人。

“你在开玩笑。”缇娜尴尬地扯开嘴角,嘴角的笑容变得不自然。

“我没有开玩笑,你不是有朋友在里面工作吗?打电话到‘占天集团’去问问,我想‘占天集团’的总裁,肯定正在他的座位上忙得不可开交。”

“你……”

只有三秒钟迟疑,她忙回房拨打电话,不顾身上寸缕未着。

再出房门时,她带着一脸愤怒,“你到底是谁?”

“一个崇拜荀尔众的男人,尤其在晓得扮演他可以得到这么多好处之后,更崇拜了。”邪气荡开,他欣赏她眼底的慌乱。

“不可能,你们长得这么像……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她否认。

“现代整形技术不坏,花个几十万,你想当个副总统也不难办到。”

“你的车子……”

这些天,他日日更换不同的名牌跑车,就算他不是荀尔众,经济状况也一定不差。

“租的。”他的话打破她的幻想。

“你的房子?”

她和他在那栋房子里厮磨无数次,那些高级建材不是唬人。

“借的,我是占天集团的总裁嘛,谁不想巴结我。”

回头,他要记得让秘书处理掉那栋房子,确定分手,他习惯断得干净利落。

“你很忙,经常有电话找你开会。”她不想醒、不肯醒,留在美梦中,生活容易。

“我在Friday上班,随时都要出公差。”谎话他说得又迅速又好。

“你做这种事有什么好处?我不懂怎么会有人把自己弄成另一个人。”

缇娜纷乱极了,一个多月来她在忙什么?从不肯相信荀尔众会对她真心,到他的殷勤对待、到芳心沉沦,她甚至开始幻想自己将成为占天集团的荀夫人,准备要和他的两个儿子好好相处。

“好处是我只要到他常去的店,就能签账;好处是所有的女人看到我这张脸,都会主动投怀送抱;要说好处,多得不胜枚举。”

看她脸色一变再变,他又在游戏中找到新乐趣,女人——充满趣味的动物。

“你是恶霸。”

疯了疯了,她要疯了,她居然和一个骗子浪费两个月时间,她一定是精神错乱。

“我是不是恶霸重要吗?不管我是谁,两个月里我很认真经营我们的感觉,我满足你所有需求,物质上的、心灵上的,以及……肉体上的,我很成功地扮演深情男人,难道就为了我不是荀尔众,你要封杀我?”

走近,他的手抚上她的身体,雪白、柔软,曾经带给他冲动的身体不再温柔。

“我怎能和一个骗子谈感情?”推开他,她愤怒地捡起地上衣服穿上。

“所以我才向你坦白,我希望我们的感情能一直发展下去。”他做作演戏。

“你太一厢情愿。”双手横胸,她又是那个高姿态的缇娜。

“原来……你喜欢的是占天总裁,不是我?可是……这段日子一直在你身边的男人是我。”装出一脸受伤的表情,他对自己的演技给予百分之百肯定。

“那又如何,和你在一起,你能给我什么?地位、名声还是金钱?”

“我给了你快乐。”

再一次他发现他没估错,女人对他的口袋比对他的身体兴趣更大。

缇娜拿起他带来的向日葵花砸向他,金黄色的花瓣洒落一地,“你走、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这个烂人。”

抓握住她的手,他还是一脸痞子相,“我不是烂人,不过少了一个总裁身份,我爱你、很爱你,你怎么能为了虚荣,否定我为你做过的一切?”

“我恨你不用真面目对我,恨你对我说谎,我无法容忍一个男人欺骗我。”她反对他用虚荣扣住她。

“可是我的心是真的。”

捧住他的心,他的东施效颦让人看了只想去死。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推开他,没了金环,他的行为不再可爱。

“我还可以来找你吗?”

他把失意男人演得淋漓尽致。

“不可以、不行、不准,听到没有,我马上把手机号码换掉,你再也找不到我。”

几个推挤,她把他挤出门外,“砰”地一声,她在门内大骂自己是笨蛋。

现代社会,单纯相信爱情的女人变得稀少,若是爱情当中少了身份、经济来佐味,恐怕女人连尝试都不愿。

走出公寓,Richard的笑容向两侧扩大,四公分、五公分、六公分……车子扬长而去,笑声随之而起。他笑得很大声、很开心,就像刚刚完成一个Case般,轻松自信、有成就。

对Richard而言,追女人的过程是快乐、甩女人也别有一番快乐,他习惯用游戏态度面对世界、面对人群。

他在事业上用心机、耍把戏,加快经营不善的公司倒闭、接收、买卖,从利润中证实自己的存在。

相同的,他追逐爱情,掳获女人心,在女人终于沉沦在他的爱情陷阱中后,又积极脱身,他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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