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春天的温暖阳光从窗外斜斜照进来。
无忧还在床上睡懒觉,一阵浓郁的香气钻进鼻孔,食欲顿时驱散了睡意,他爬起来走进厨房,看到智恩正在忙碌。
一张又一张香脆焦黄的煎蛋蔬菜饼被智恩从平底锅里铲出来,放入一只椭圆形白瓷碟。灶台旁边沸腾的锅子里,红通通的小胡萝卜和紫菜正在热汤中上下翻滚。
无忧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一点也没有察觉!”
他挠挠蓬松的脑袋,对自己这副模样就暴露在智恩面前,有些不好意思。
智恩明朗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今天早上来的,你看我哥,到现在还不肯起床!你们电脑工程师都是这样生活的吗?”
无忧尴尬得直眨眼睛。
“喝冰凉香甜的牛奶好,还是热乎乎的菜汤好呢?牛奶补钙,但是紫菜有营养,唉呀,真是让人难以决定!”无忧打开冰箱自言自语。
“很简单!喝牛奶,也喝热汤!没有遗憾!”智恩干脆地说。
无忧惊讶地望着她,“嗯?好象——很有道理!但是,一冷一热,会不会拉肚子呢?”
一本杂志扔过来砸在无忧的脑袋上,镇仓从卧室里走出来,“拉你个鬼!就你毛病多!象我,身体多健康!精神多健康!吃什么都无所谓,吃什么都长力气!”
无忧哼了一声,“你这么健康阳光,怎么没有人追求?”
这下戳到镇仓的痛处了,他拼命想了一阵,却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好悻悻地坐在餐桌旁大嚼煎饼。
智恩盛上一碗菜汤坐在对面,一面喝汤一面打量他们两人,嘴角时而浮现诡秘的微笑。
镇仓预感不妙,“无事不烧香,你又打什么歪主意!”
智恩站起来,在餐桌旁拽着想象中的裙子花边,优雅地原地转了一个圈。镇仓赶紧低下头装作没有看见。无忧莫名其妙地看着兄妹二人,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智恩见镇仓装聋作哑,不屑地哼了一声,“别不识抬举!缺了你这根香肠,未必做不成热狗!”
她转向无忧甜甜地一笑,“我现在正式邀请你出席我的高中毕业舞会,做我的舞伴!”
无忧差一点儿被煎饼噎住,“还以为你一大早跑来,是发善心做义工,原来是——抓壮丁!天下还真是没有白吃的早餐啊!”
清晨,明月在厨房里吃过早饭,习惯性地伸手从厨架上拿下一个透明玻璃罐。罐子里面装满了金黄香脆的幸运签语饼。拿出一个签语饼,轻轻掰开,里面的小字条让她眼睛一亮,“快乐的事情将很快在你家中发生!”
一丝微笑挂上嘴角,“果然灵验!”她吃掉卜卜脆的签语饼,拍拍手上的饼屑,拿上背包出发了。
暮春的旧金山,雨季刚刚离去,阳光一天比一天耀眼。明月轻快地跳下轻轨火车,向疗养院走去。她穿过白色木栅栏,走在柔软厚实的草地上,远远看见妈妈坐在长椅上,正闭着眼睛,一脸享受地晒着太阳。
走到面前,还没有开口,妈妈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里充满了久违的慈爱。明月有一些惊讶,这是过去不曾见到的表情。难道妈妈的精神,真的好了许多?
她陪着妈妈坐在阳光下,闭上眼睛一起沐浴在清新空气中。忽然感到有人轻轻碰自己的手臂,睁开眼睛,妈妈微笑着递过来一个又大又圆的红苹果,“吃!吃苹果!”
明月的眼睛湿了,她接过苹果,咸涩的泪水从面庞上滑下,混合在甜丝丝的苹果香中,变成一种亲切可口的滋味。
妈妈从宽大的病人制服上衣口袋里,掏出卷成一长串、略微有些干枯的苹果皮。她陶醉地玩弄着苹果皮,明月惊呆了。
明月不擅长使刀,不管怎么尝试,她都无法削出一条完整的果皮,但是她知道,有一个人能做到。
苹果皮的清香还残留着,一定是最近一两天里削出来的。妈妈最喜欢完整不断的苹果皮,总是将这种苹果皮视为希望的预兆。
他来过!东舟一个人单独来过!是他留下了这个!
明月感激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妈妈在一旁,仍旧慈爱地看着她,脸上带着微笑。阳光一如既往,温暖和熙地照耀着母女俩人。
星期天的早晨,东舟坐在厨房里,手举一只滴溜圆的白壳鸡蛋对着阳光细细端详——这些新品种鸡蛋外表是不错,不知味道如何。正要剥去蛋壳亲口验证一下,一只布满青筋的大手制止了他。
“不要浪费!”景录夺过鸡蛋,放回一个很大的陶瓷盆中,和其他一大堆煮好的鸡蛋放在一起。
“什么?吃个鸡蛋也叫做浪费?!”东舟颇有些不满。拿出颜料,放上一盆清水,他细心地在熟蛋上描绘各种图案,开始制作复活节彩蛋。
东舟的奶奶和二叔景录,在自家后院举办这个找宝游戏,已经有些年头了。附近慕名而来的家长和小朋友一年比一年多。今年奶奶一口气煮了200多只鸡蛋,由于工作量大,成浩和菲菲也被抓了劳工。
成浩愁眉苦脸,左手一只鸡蛋,右手一枝画笔,连声叹气,“为什么非要我来跟你们一起疯?我实在想不通!”
菲菲在一旁却很投入,认真地在鸡蛋上描绘着一只只微笑的复活节兔子。
“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移动办公室通讯服务解决方案(MobileOfficeCommunicationServices)上,打造一个全球商务旅行的流行方式!”东舟喃喃自语,成浩若有所思。
两个大男人时常走火入魔,不知什么时候就陷入了沉思,菲菲早已见怪不怪。为了新公司的发展,为了期待已久的成功,他们付出了太多的时间与心血。
所谓移动办公室就是无论在任何地方使用个人计算机或PDAs,都如同置身在自己的办公室一样,其商业价值无可限量。东舟和成浩打算在这一领域大展身手。按照计划,他们至少应该在全球有300家第一线的ISP客户,在150个国家,提供15000个地方接驳上网服务。这样的商业模式,使得同一个用户,能够以同一个帐号,在任何地方接驳上网,不受限于一家ISP服务范围。
这是一个耗资巨大的项目,东舟和成浩决心谋划出上佳的商业计划书,以打动硅谷沙山路上的风险投资金融家,从而吸引他们的巨额投资。
就这样时而谈谈公司的计划,时而画画复活节彩蛋,200多个鸡蛋终于画完了。大家提着盛满彩蛋的大塑料桶走到院子中,开始藏宝。
“喂!你这样藏太明显了,很容易就发现了!”东舟看着后院草丛里露出一个个粉红脑袋的鸡蛋,对他二叔马虎的工作态度很不满意。
二叔景录不屑地摆摆手,“你小子懂什么?这是给小孩儿办的游园会,以玩为主!小孩儿几岁?小孩儿的智商是多少?你当是给福尔摩斯出题呀?糊涂!”
东舟虚心接受批评,马上将鸡蛋散放在草坪上,弄得随处可见。
景录痛苦地哼了起来,“有你这么干的吗?小孩智商再低,毕竟不是弱智,你这样放,没有一点寻宝的气氛!”
东舟扔下塑料桶,“这不行,那也不行!你还要我怎么样?!”
他干脆拿起一个鸡蛋,敲破壳大吃起来。
景录将鸡蛋分成三堆,当场进行培训,“看清楚了:第一堆可以摆放得比较明显,属于寻宝入门级别;第二堆要有些难度,藏在小山坡或者是水池边等较隐蔽的地方,属于较有挑战的项目;第三堆则应该埋起来,但要留下一些线索,多动动脑筋才找得到。这样孩子们才玩得尽兴!”
东舟闭上眼睛站着打起呼噜。景录气得从他嘴边夺走第三个鸡蛋,扔给他条幅和彩条,让他去后院搞装饰。
终于一切就序。木门上方悬挂起中英文的条幅——珍宝岛寻宝游园会。粉红色的复活节兔子玩具和其他毛茸茸的玩具,摆放在后院木门的两旁。孩子们三五成群兴高采烈地涌向这里。景录手里拿着彩色缎带,看见女孩子就发一根粉红色缎带,她们把它系在头发上或是绑在手腕上,十分好看。男孩子则得到一根蓝色缎带,系在脖子上象童子军的领巾。
劳伦斯坐在一旁的小桌子后面,计算大家捡来的彩蛋数目,再发给小孩子们相应的奖品。有高高兴兴抱着绒毛玩具走的,有拿着一大袋子巧克力糖跑回家的。那些一门心思获大奖的孩子,则皱着眉头苦苦搜寻。
东舟和成浩负责小孩子们的安全,注意不让他们吃到不应该放进嘴里的东西,比如池塘边的蚯蚓和草根之类。
当地电视台的记者,也闻风而至现场报道,“这里是库泊提诺市一家华裔家庭的复活节寻宝游园会,这一活动已连续举办9年,在社区享有不小声誉。他们精心准备的游戏项目和寻宝活动,给本社区小孩子们带来快乐,并留下美好的童年记忆。”
奶奶身着盛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站在摄像机前,笑咪咪地介绍情况。记者在一旁不停地发问,还采访了几位前来游玩的小孩儿和家长。
中午时分,游园会圆满结束,孩子们恋恋不舍地散去,只剩下景录叔侄二人清场。
景录看了一眼东舟,象是无意中提起,“不打算去学校上学了吗?不要紧吗?”
东舟笑笑,“二叔,你不记得了?刚去圣何塞州立大学时,你问过我为什么要去上学?”
“我需要同伴!”东舟重申了一遍自己的主张,“当然,学校如果不能提供个人成长的环境和条件,还不如废除学校制度的好。可是我意识到,不管我将来想做什么事,不管梦想有多么大,我仍然需要别人的协助。我需要同伴,借助群体的力量,实现共同的目标和梦想。而学校,正是一个寻找志同道合伙伴的好地方。我一向认为,书本只能提供百分之二十的知识,其他百分之八十的知识都来自生活。书本上的知识是死的,我需要找到同伴一起成长,把我的人生变成活的经验,烙印一般刻在脑海中。我现在需要的是行动!”
景录欣慰地笑了,“看得出,你很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东舟在心里轻声回答,“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