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傻舅怀里的酸枣,拉着傻舅边吃着边往外走。到了图书馆前面,我问傻舅:“想知道这是哪里吗?”
“麦看书的地方!里面好多书!”傻舅居然知道,看来为了找我,康烁真的带他参观了一遍校园。
想到曹操,曹操就到。康烁远远的走来,傻舅就有些紧张,看看他,再看看我抱着的酸枣。康烁就笑了,说:“放心吧!那枣那么酸,我才不喜欢吃呢!”
“康老师怎么还没走?”
“他可是我捡到的,我要是就这么走了,怕你虐待他。”
“啊?”有没有搞错,这可是我舅,我怎么可能虐待他。
“折腾了一天,他肯定饿了。先去吃饭吧!”康烁说。
“可是——难得放个假,那个——”我有些语无伦次,已经够麻烦他的了,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他费心。可是,想要拒绝的话为什么就那么难以出口?还是心里明明有着小小的期待和依赖?说实话,在农村老家遇到事情,处理起来我都会游刃有余。可是,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城市,我总是有着某种格格不入的局促和慌乱。
“反正我回家也没什么事,无非就是坐在电脑前上网玩游戏。”
“哦!”他的这个“无非”真的很令人羡慕和向往。
“你的傻舅让我没来由的想亲近。关键的,我也饿了!想蹭饭吃不行吗?”
“不是!不是!当然好了!”此时的我真是相当的窘迫,怎么就没有想到主动请他呢?真是太不会办事了。
“傻舅想吃什么?”他没有用代词“他”来问我,而是直接称呼“傻舅”询问当事人,这样的尊重让我的心中涌起暖暖的感觉。
“肉!”傻舅老实的回答。
“我也想吃肉!”康烁跟着附和,然后又转向我,“可以吗?”
“当然!”傻舅大老远的跑来看我,只要是他想吃的,我都会义不容辞。
只是,我万没有想到康烁选的地方会让我的心一下子悬空,虽不是上星的酒店,但店面里外的装修都具档次。我的兜里却只有二百块钱,就算饭钱勉强能够,傻舅晚上住宿的费用怎么办?要知道,我辛苦了一天,也不过才挣了50块钱呀!
我为傻舅点了红烧排骨,然后又点了一盘醋溜山药,康烁点了酸菜鱼,酱牛肉,主食是白菜肉锅贴,还有一个乌鸡汤。点完后,还跟服务员说:“先这些吧!吃吃看,不够的话再点。”他不知道,只这些,我的两百块钱已经泡汤了。
菜陆续的上来,对于傻舅和我来说都是第一次在这样的饭店里吃这样好的菜。傻舅吃得很开心,我则吃得五味杂陈。
“看得出来,他很疼你!”康烁边吃边说。
“对啊!自小傻舅就最疼我。我妈是家里的长女,除了傻舅,我还有两个舅舅。我姥姥是属于比较偏心的那种,对我那两个舅舅疼爱多一些,似乎是有些嫌弃傻舅的傻。傻舅比我妈小六岁,一直都是我妈带着他,他也就跟我妈的感情比较亲。我出生后,傻舅对我就格外的疼。”
“都是人心换人心,你对他好,他自然就会对你好。”康烁说。
“是吧!我起初以为是我妈的缘故,但他对小米就没有对我好。还把他从小挂在脖子上的一块玉给了我。我舍友都说是一块上等的玉,怎么可能!在我们那穷山僻壤,会有价值连城的宝贝吗?”
“当然会有!”他意味深长的笑,“或者是祖传的吧!”
“就算是祖传的,又怎么会传给我的傻舅,而又让我傻舅随随便便给了我。我那两个舅还不得跟我姥爷急眼呀?所以呢,我的舍友应该是不识货。呵呵!”
“麦,吃肉!”傻舅夹一块排骨放到我碗里。
“唉!”我看着傻舅说,“傻舅的智商虽然有些低,却也因此造就了一颗单纯的心。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爱就是爱,毫无顾忌,一心一意的去爱。他知道我喜欢吃酸枣,就不远万里的给我送来,完全没有考虑到我姥爷以及我父母的反对和担忧。这对于正常的人来说应该很难吧!”
“所以说,爱到痴傻应该是很高的境界了。”康烁感慨,“田小麦,你会这样傻傻的去爱一个人吗?”
“啊?”他怎么会如此直接的问一个女孩这样的问题呢?我低了头不敢看他,却莫名的感觉到他正在直直的看着我。“哦!我不知道。”
“往往越是智商高的人越容易被理智所累。其实,像你傻舅这样活着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谢谢你,康老师!”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对我傻舅歧视。”
“每个生命的存在都该被尊重。我去一下!”他说着起身,离席。多好的话!字字敲打着我的耳膜,震撼着心灵。这个康老师还真有过人之处。
我和傻舅已经吃饱了,康烁回来后没多久,我们就离开。我去柜台结账的时候,却被告知账已经结了。这才知道康烁的离席是为了这个。他这个样子,让我非常不好意思起来。
走出饭店,我说:“康老师,这样不好!”
“客还是你请的,但账得有我来付。”
“康老师!”
“我还得谢谢你们陪我吃饭呢!我很喜欢你的傻舅!”
“麦!好多的灯啊!”傻舅扯扯我的衣服说。是啊!已经华灯初上。
“好看吗?”我问。
“好看!比咱家的星星还多!”傻舅目不暇接的说。
“那傻舅就留下好了,每天晚上都可以看到这样多的灯。”
“不要!家里的星星好!”
“嘻嘻!我也不喜欢城市的夜,繁华太过,就有些不真实。”
康烁就笑了,说:“你一个小丫头发出这样的感慨,还真是让你惊讶。你们想到处逛逛还是找个地方歇歇?”
“傻舅应该累了!今天,谢谢康老师了!”
“你太客气了!上次你治好了我的肩周炎,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今天就当报恩了。我家是本市的,我今晚回家住。学校分给我的单身公寓就空着,傻舅今晚住我那儿可好?”
“好!”我正思索着怎样婉拒,没想到傻舅却一口答应了下来。这人情是越欠越大了。我就只有无奈的叹息。
“怎么,你有不同的意见?”康烁扭头问我。
“嘻嘻!我只是想起哲人的一句话,上帝在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会同时为你打开一扇窗子。傻舅也有过人之处,那就是他推拿按摩的手法特别精准到位。康老师要不要试试?”
“这样啊!那我还真要试试,我平时玩电脑有些多,所以颈椎不太好。”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他怎么可以当真?
我送傻舅回了家,傻舅自然招致了全家的批斗,他倒全不在意,只是一个劲的傻笑。我在家住了几天,也跟小米来了个彻夜长谈。无非嘱咐她周末有空多陪陪傻舅。她还是觉得傻舅偏心于我太多,真是孩子气的想法。我告诉她,这其实是人之常情,大多数人都会对身边的人视若不见,却又对远在天边的人念念不忘。她说道理她当然懂,但也得允许她偶尔任性一下吧!唉!我无语。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临行前,爸爸将我暑假自酿的葡萄酒装了满满的两大瓶,让我送给康烁。说“这一次,幸亏有那个康老师帮忙,傻舅才没有走丢,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又管吃又管住的,大学里的老师还真是热心肠。真得好好感谢人家!咱这里也没有什么特产能拿得出手,唯有你酿的这个葡萄酒,既然邻里亲朋喝了都觉得好。不妨带给他两瓶,让他尝尝。现在的城里人不都喜欢天然无杂质的东西嘛!”
听老爸一番话,我只觉得头大。这是让我去送礼吗?太难为人了!田小麦长这么大还从没干过这种事,而且还是去给老师送,要命的是这个老师还是康烁。要跨出去这一步,对于我来说,那可真是难于上青天了。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老爸已经将酒给我打好包了。不想伤了老爸的心意,就勉为其难的带着吧!至于送不送的出去,那就很难说了。
我从没想到在返回的站台上会看到李锦程,更没想到会跟他一个车厢。我唯一想到的就是他不会主动跟我打招呼,而我亦没有了主动跟他讲话的勇气。下火车后,我们同乘一班公交车,他坐在车尾,我站在车头。然后,我们一前一后进了校园。
他却在这个时候回头,开口跟我说话,“张丽莹什么时候返校?”
“不知道!”
“你们没联系吗?”
“没有!”我高昂着头从他身前走过。他并不是真心想跟我这个老乡打招呼,他的目的只是张丽莹。这一点,我还分辨得出来。所以,我决定不接受他的盘问。
“田小麦!”他却不肯放过我,“你是八中的吧?”
“是!”我所就读的高中在全市排名第八,最后的位置。我并不奇怪他知道我的出身,因为有张丽莹在,她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
“八中的田小麦!呵!有意思!”他笑,冷冷的。
“什么意思?”他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他并不想解惑,大踏步的离去,像一阵冷风。这样的人,很是有本事让人心情不爽。我狠狠的咬了下嘴唇,劝自己将其忽略。
回到宿舍,张丽莹已于昨天回来。她告诉我,周末有老乡聚会,每人要交20元钱的活动经费。这是一个很好的拓展交际圈,锻炼交际能力的机会,我没有理由拒绝。
事实证明,我的交际能力为零。老乡会上,除了像木偶似的有问必答外,大段的时间我都在沉默中吃喝。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于是,就只好观察别人。我终于明白李锦程厚彼薄此的原因,不是我原先以为的嫌贫爱富,而是爱情让他的眼里只有张丽莹没有别人。
李锦程长得的确很帅,有着酷似郭富城的长相和头型。
进入大学,我才知道郭富城是谁,知道他有着很别致的头型,知道他是四大天王之一,知道他唱过一首歌叫《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很好听。而我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所以,李锦程对我和张丽莹的态度为何不同,究竟是嫌贫爱富,还是别的什么,我不想深究。有时间,我还是多看看书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