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康烁的后面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他让我在沙发上坐下,然后从饮水机上倒水,递给我说:“大学校园里,一到这个时间可不能到处乱闯,否则会惊起鸳鸯无数。所以,就只能带你来这里。”我咬着唇没笑,接过来,手在微微颤抖。
他在我身边坐下,问:“怎么了?”
“冷!”大夏天里,我的确感到了冷。他握我的手,说:“没事了!”我哇的一声大哭,连日来的委屈便一发不可收拾。他不说话,给我递纸巾,一张接着一张。
哭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了为什么要哭。想想在一个男人面前这样失态,而且这个男人还在我心中占了小小的位置,我就非常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啊,康老师!我是不是哭的很没出息?”我抽泣着说。
“还好!你要是再哭下去,我就会以为你要水漫我的办公室了。”他叹口气说。
我破涕为笑,问:“公务员考试结束了吗?”
“结束了!”
“考得怎么样?”
“原来你关心我超过了眼前的事啊!”他笑。
“你最近都瘦了!”我咬着唇说。总是来去匆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以前,他总是时不时的会出现在我面前,虽然每每让我陷入窘态,但心里还是雀跃的。但这一段时间,因他的忙碌,突然间冷清下来,反而觉得不适应,还有莫名的失落。
他笑,说:“难怪有人说,女人是小狗,你追她的时候她就跑,你停下来,她反而会停下来围着你摇尾巴。”
“康老师,你——”我故作生气的撅嘴。
“好了!我们来说说今天的事吧!其实,今天这个局已经设了好久了,只等着请君入瓮。元菲没有真的去约会,历惠也没有真的去上网。历惠在元菲回到宿舍之前先回去,拿着手机,躲到了阳台上。我和古辅导员则在宿管科等着,看到元菲回来后就跟了上去。元菲这次拿的是历惠的钱,到手后没有放到你的抽屉里,而是揣进了自己的口袋。历惠在阳台用手机拨通我的手机,我和辅导员便冲了进去,元菲就被当场抓获。至于张丽莹,她只是你的证人,万一元菲抵赖,她可以证明你不在犯罪现场。事情就是这样,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两个人,元菲和你。”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她会再次拿钱?”
“因为你是她的眼中钉,让你离开的最好方法就是宿舍里再次丢钱,这次她也算准了,因为你是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再加上前科,那么你就真的跳进黄河洗不清了。这个女孩太有心计了!”
“为什么呀?她以前喜欢你,看你对我好就生出恨来,这我能理解。可是现在,她不是跟王冲谈恋爱吗?我并没有妨碍她啊!她为什么还要把矛头对准我?”如果她的计谋得逞,那么我就只有一条路,退学,她的心非要这么狠吗?我和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呀!毁掉一个女孩的前程对她来说会有什么好处?她难道就不会内疚吗?
“你妨碍了!”他重重的说。
“我没有!我只跟王冲见了那两次面,话都没说几句。”我申辩。
“你有君子之腹,她有小人之心呀!”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物不算毒,最毒妇人心。’古人说的还真是有理。我想这一次,她不可原谅。真是防不胜防!”
“原来,最毒妇人心是这么来的。呵呵!”他笑。
“原来,连我都被老师算计了。老师可以告诉我的!”
“没有什么比你的本色演出更能勾起她的恨意,让你知道了反而不好。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我也可以稍稍放心一些了,你的档案里不会留下污点,你上学期的奖学金也可以照常拿。”
“你上一次说动古辅导员很费口舌吧?”
“都已经过去了!今天的事,对他也算是个交代。我想,她这次是想一石二鸟,既陷害了你,又得了财。恋爱中的人可能比较需要钱吧!我查过了,她的家庭条件并不是很好。父母在几年前离婚了,她选择了跟没有经济收入的母亲。而且母亲身体也不怎么好,家里不宽裕是肯定的。她又比较虚荣,加上谈恋爱总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那是很需要钱的。我想上一次她其实就想把钱塞到自己的口袋,她没想到张丽莹回去找辅导员把这件事情闹得那么严重。所以,她才想要陷害你。至于那钱会在你的抽屉,毕竟没有人看见那钱是原先就躺在你的抽屉,还是跟着她的手一起进去然后同时贼喊捉贼。至于这一次,反正你已经有前科了。一旦发现丢钱,你是第一怀疑目标。”他端起为我倒的水,一口气喝光,然后起身去接。我也跟着起身,时间晚了,我也该回去了。现在回想起来,元菲最近又买衣服又买化妆品的,的确很费钱。
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说:“小麦!刚才听你背诗琅琅上口,你对古诗词肯定很了解。前一段时间有人问我,《还珠格格》里的那句‘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原文是什么,我还真不知道。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啊!是: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一时间逞口舌之能随口背出,视线上移,就对上了他热辣辣的目光,才恍然惊觉诗的蕴意。我咬了唇,说:“康老师,我该回去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却又分明是在算计我。
“哦!”他说,“能把它给我写下来吗?”
“可以呀!”我走到写字桌前,拿起笔,问他,“写在哪儿?”这一刻,我甘愿走进他的算计。
“这里!”他将手伸到我面前,“手心里吧!”
“啊?”
“不可以吗?”
没有谁规定不可以写在手心里,我执起他的手,一笔一画的写,心里却开始麻麻痒痒起来,写完后,我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抬起头,勇敢的看着他,然后从兜里掏出已经做好的相思扣放到他的掌心,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小麦!”他叹气,他在我的面前将手心握起。“可以不回答吗?”
“哦!那没别的事,那我走了!”我转身往外走,是从来没有过的疲累。我只是想要一个理由,而他不愿意给。“小麦!”他伸手拉住我的胳膊,然后是整个的人被他抱住。又一次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却有别于上一次。我刚才哭的时候他没有抱我,而现在在我要离开的时候他却抱住了我。他趴在我的耳边说:“小麦,对不起!”莫名的感伤和无比的失落就在这一刻向我袭来,泪哗得涌出,我猛地推开他,然后夺门而出。他竟然对我说对不起,那意味着什么?
回到宿舍,灯已经熄了,元菲没有回来。历惠在黑暗中兴奋的对我说:“小麦,你知道吗?当我在手机中说‘康老师,冲’的时候,一下子想到了《冰山上的来客》中,杨排长说的那句‘阿米尔,冲’。是不是很相像?”
我含糊的嗯了一声,是因为我不想再多说话。怎么会相像?阿米尔冲向了爱情,而现实中的康烁,虽然冲进了屋里,却说了对不起。这三个字一遍又一遍的敲击着我的耳膜,让心一阵又一阵的挛缩。
学校对元菲的处分是,把我头上的留校察看的帽子戴到了她的头上,这也是她积极认错的结果。我相信她是能屈能伸的人,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会找到支点,让自己安全。我就想起了《飘》中的思嘉,她们俩其实还真有许多相似之处。
元菲收拾行李从宿舍里搬走,这是意料中的事,但没想到她不是搬去别的宿舍,而是直接搬出了宿舍楼,说是去住她亲戚家。王冲开车来接她,看来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整个收拾行李的过程,她都不搭理我们。就仿佛,她会有此下场,完全是我们害的。
在这场恩怨里,我觉得自己是无辜的,但她给人的感觉反倒是她是受害者,正等着我去祈求原谅。我没有菩萨心肠,对于伤害自己的人一笑泯恩仇,这场友谊,就算她想维持,我也会让它破裂。更何况,她对我竟然毫无内疚之心。这样的女孩,那个王冲却偏偏喜欢。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不过,后来听说,元菲并没有去住她亲戚家,而是跟王冲同居了。这样的花边,我不关心,也不感兴趣。
期末考试已经排山倒海而来,在我,因为一个学期的积累,终于不用机械的临时抱佛脚挑灯夜战,只需要赶考场就好了。
史卿直到考完试才来,原先的推论完全错误,历惠那段时间的痴傻不过是因为那场为元菲设的局。看着他们双双把家还,再看看张丽莹和李锦程,就算是受了学校处分的元菲都一脸幸福,只有我是孤家寡人。真是伤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