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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按照“人蛇”的安排,李佩珍一下飞机由一辆小轿车将其接走。第二天,她见到了她未曾谋面的“丈夫”——印尼美籍华裔约翰。约翰一边帮李佩珍提行李,一边嘿嘿笑着说这就是她的家,热情地把她迎进家门。李佩珍提醒他说:“我们在协议上已经写好了,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你收了我2万美元,你要遵守协议,不能胡来呀!”可是丧偶多年未接触过女人的约翰,猛然间家里来了个漂亮女人,他十分激动。晚饭后,疲倦不堪的李佩珍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刚关上门,约翰就来敲门,要求和她“聊聊”;李佩珍不同意,约翰似乎有些生气,使劲地撞门,李佩珍很害怕,用尽全身力气,把一张桌子挪到门前顶住门,当晚才算平安无事。

李佩珍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第二天一早,她就想收拾行李准备到外面去找一个旅馆住下,避开约翰这个老色狼。可是还没等她收拾好东西,移民局的官员就登门造访了。原来,美国移民局对于通过婚姻登陆美国的外国人,都要进行系列调查,以防止通过假婚姻成为美国公民。李佩珍按照偷渡集团事先对她的“培训”进行了比较恰如其分的回答。移民局警察走后,约翰“关切”地对李佩珍说:“如果你要离开这里,只要被移民局发现,我们的婚姻就会被确定为无效。”李佩珍万般无奈,只得忍气吞声留下来。一天夜里,李佩珍在梦中忽然被惊醒,黑暗中,只见约翰压在她身上,她大声喊叫起来,约翰不顾她的叫喊,疯狂地强暴了她。她愤怒极了,抓起电话要报警告他强奸,约翰阴笑着说:“你报警吧,警察会把你遣送回中国的。”李佩珍一听要被遣送回国,顿时毛骨悚然,无可奈何地放下电话。从那以后,约翰就以举报她假结婚相要挟,经常强行与她发生性关系。李佩珍以泪洗面,度日如年,想到自己是个有身份的公务员,徐娘半老,却要委身于一个大自己20多岁的老男人,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悔恨。一年后,这种委屈的日子终于熬到了尽头,她取得了美国的居留权。在联邦移民局办完证件的第二天,她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约翰这个可恶的色魔。

李佩珍搬到洛杉矶住下,不久,她的儿子陈磊也从新西兰来到了旧金山,李佩珍感到了莫大的安慰。虽然受尽了屈辱,她感到阳光灿烂的日子就要开始了。她满怀喜悦地等着陈建忠来美团聚。此时逃到加拿大多伦多的陈建忠与加拿大的加籍华人女子秘密结婚生活在一起,由于新婚妻子是个留学生,年轻美貌,陈建忠有点不舍割爱;加之中国公安部门已向国际刑警组织发出了红色通缉令,他要想从加拿大拿到美国的签证并非易事。所以尽管李佩珍多次打电话联系,陈建忠都没有前行,后来听说儿子陈磊已到美国,思儿之情不觉油然而生,于是他想办法拿到美国的签证。

在企盼中的李佩珍,由于带出国外的钱不多很快就用完了,打电话给周鑫金,叫他帮忙从香港汇丰银行的账户转一些钱出来给她,开始汇了10万美元。李佩珍由于在美国找不到工作,住房月租金又高达1500美元,加上各种开销,一年多来,10万美元花得已经差不多了。儿子又过来了,丈夫也要来,于是她又打电话给周鑫金,叫他再帮忙转些钱到美国供其使用,然而周鑫金的手机已是空号,打电话到家里,却是“你拨打的号码不存在”。李佩珍急了,致电香港汇丰银行查询她的资金情况,令她大吃一惊的是,她竟然被银行方告知:她在银行的存款2800万元,户头结余仅剩5万港元!这么多钱不翼而飞,李佩珍赶紧向香港警方报案。

三天后,李佩珍得到警方反馈的结果:户头上的钱竟然是好友周鑫金取走了!香港警方对周鑫金家进行搜查时,发现了李佩珍账户的银行结余单和一本周鑫金用于练习李佩珍签名的笔记本,以及现金100万港元。周鑫金为何背信弃义,竟然做出这种事,李佩珍费尽周折,在与周鑫金的老婆取得联系后方才知道。周鑫金从南湖回到香港后迷上了赌博,在澳门豪赌输了上亿元,不管她和姑妈如何劝阻都无济于事。亚洲金融危机后,“南湖电力”的股票大跌,房地产也受到了重大打击,他在香港明星地产公司的股份大为缩水,做期货生意又亏得一塌糊涂,已经嗜赌成性的周鑫金被公司婉劝退股。万般无奈之际,他打起了李佩珍在香港汇丰银行存款的主意。周鑫金的老婆告诉李佩珍,现在她和周鑫金闹得很僵,到了离婚的边缘,已经分居。与周鑫金联系上后,李佩珍希望他能尽快想办法将所“盗取”的钱款返还给她,却被一口回绝了。李佩珍一气之下,委托律师向香港城区法院递交了诉状,控告周鑫金盗取她在香港银行的2600万元存款。其律师向法院提供了三份证人证词,指控周鑫金利用他人的户头成功转出了李佩珍的存款。不久香港城区法院开庭审理此案,周鑫金被控一项使用虚假文书及多项盗窃罪,涉及款项2600万元。然而,开庭那天周鑫金却如是说:

“当初李佩珍要我帮忙申请移民美国,曾要求我每月在她的香港银行账户存上存款,以制造常有存款的假象,欺骗美国移民局。有鉴于李佩珍的丈夫是南湖区委书记,自己又在他那里得到关照领揽工程,出于搞好关系和知恩图报等心理,我按李佩珍的要求,每月往她香港汇丰银行账户存入十万至几十万元不等的港元,共存了100万元;后来又分别存入几笔大额存款,一次300万元,一次400万元,还有两次各400万元。后来,我因为生意不景气,才决定通过办理信用卡附卡的方式提取李佩珍在香港汇丰银行的存款。其实,这些钱都是我存的,怎么能算偷呢?”

周鑫金的律师当庭向法官提供了周鑫金分多次向李佩珍在香港汇丰银行账户里存款1600万元的证据。最后法院下达判决结果,被告周鑫金多项盗窃罪名不能成立。但由于在其家中搜得“练习”李佩珍的签名的条子,且他冒李佩珍的签名申请信用卡后,多次提取事主账户内的存款,成为直接得益人,故其使用虚假文书罪名成立,判监六个月。至于周鑫金分几次存入李佩珍账户的1600万元款项,由于他能提供佐证其存入的存单凭证,故同意绝大部分归周鑫金所有。法官还指出,因为将钱存入李佩珍户头,李佩珍的丈夫是南湖区委书记,目的是为了在内地的房地产开发和收购股权中疏通关系,属于行贿行为。

其实,香港法官的说辞一点也没有错,这些钱是周鑫金在湖源商贸城开发和收购“南湖电力”的股权时用于行贿的贿赂款。

起初,陈建忠、李佩珍为了将来能让儿子出国留学,以后全家移民美国,早有预谋想在香港开个账户,周鑫金当时也想这是一个与陈建忠进一步“加深感情”的机会,双方一拍即合。李佩珍专门飞到香港,在周鑫金的协助下,在香港汇丰银行开设理财账户。在填写其银行账户通讯地址时,李佩珍写上了周鑫金在香港湾仔的家庭住址。然而,她哪里会想到,就是因为这一个“信任之举”,日后为她惹上了麻烦。

陈建忠这边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万豪、丁昌福等人送给他的钱源源不断地存入。其实,陈建忠哪里知道,这时的周鑫金已沉浸在赌场中不能自拔,仿佛中了邪似的,经常到澳门去赌博。对赌场充满好奇的周鑫金从开始“小来来”发展到豪赌,眨眼间输掉几百万元,而且每次豪赌都差不多输得精光。这一切并没有让周鑫金清醒过来,此时的他已经变得利令智昏了,不但听不进亲朋好友的好言相劝和妻子的苦苦哀求,更不相信“十赌九输”的箴言;相反,他认为都是这些苦苦劝他的人给他带来了晦气,于是他索性闭目塞听,整天泡在赌场里,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看到整天泡在赌场里的丈夫,妻子忧心如焚,她想尽、用尽了一个妻子所能采取的所有办法来劝说他,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周鑫金依然是我行我素,有时甚至变本加厉,原先所赚的钱几乎全部亏空。周鑫金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姑妈所在公司的董事们怕因他惹麻烦,叫其退股,他想捞回本,把股金也拿去赌,结果又输得一干二净。他感觉到有点走投无路了,无计可施之际,他想起李佩珍当初在香港银行账户上的存款,仅他把握在手里的存款凭证就有1600万元。但周鑫金也明白,以时下的“游戏规则”,送出去的钱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还,他无法直接向陈建忠、李佩珍要这个钱;即使他张得了口,以陈建忠夫妇的贪婪性格,他们也不可能还给他,这可怎么办呢?经过无数个不眠之夜的冥思苦想,周鑫金决定“智取”,即采取“暗度陈仓”的办法,重新夺回自己行贿出去的钱财。随后,他假冒李佩珍的签名,申请办理一张预先批核的白金信用卡附属卡。银行批核申请后,安排速递公司送卡到周鑫金的住所。利用该卡,周鑫金提款或转账五六次,盗取100万港元。其后,周鑫金又以李佩珍的名义要求银行在信用卡上处理支票服务。不久周鑫金又以同样的方式盗取李佩珍的银行存款100万港元。

刚开始,周鑫金感到非常害怕,但在几次套取成功后,发现对方始终无动于衷,胆子越来越大。后来,他还产生了这种心理:即使李佩珍发现了他的偷盗行为也不敢声张,因为陈建忠夫妇在香港汇丰银行开户存款和办理申请移民国外都是在极其隐秘状态下进行的,不敢让外人知道。更何况他们在香港银行的存款都是贿赂所得,属于非法收入,是见不得人的赃款。当得知陈建忠夫妇东窗事发出逃后,他更加肆无忌惮了。

胆大妄为的周鑫金还利用李佩珍在银行有巨额存款,按照银行规定,他可获得最高1000万港元的透支额度。周鑫金假冒李佩珍的签名,分三次开出面额200万、300万和500万元的支票,由李佩珍的账户透支款项,转账到另一账户,分批提走现金共1000万港元。后来,因透支期限到期后无法偿还,银行从李佩珍的户头扣划了1000多万元作为还款及透支利息。这样,事实上,周鑫金采用冒领、透支等方式前后盗取李佩珍在香港汇丰银行的存款2600万元。陈建忠夫妇“辛辛苦苦”收受的贿赂让周鑫金“玩完”了。此事被媒体曝光后,舆论一片哗然。

李佩珍后悔莫及,想不到一世聪明的她却落得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下场。突然失去了生活来源,她第一次开始为自己的生存而担忧。为了节省开支,她退掉了月租金高达1500美元的房子,租了一间200美元的地下室。过惯养尊处优生活的儿子问:“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搬来这里?”李佩珍什么也不说,搂着儿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陈建忠迟迟拿不到美国的签证,当在电话里得知周鑫金几乎全部盗取完他们在香港的存款消息后,他几乎瘫倒在地,自己的财路被断送了。逃到加拿大后,陈建忠定期叫周鑫金从香港银行汇来款,以与“新婚妻子”生活之用。现在在海外的钱被掏空了,此时的他,已经差不多是一个穷光蛋了,尽管在姑妈那里藏有1000多万元赃款,但哪里汇得出来,国际刑警追查风声紧得很,自己逃到加拿大后还是隐姓埋名,不然警察找上门来就麻烦了。那个留学生妻子也是打工读书,是个穷学生,其实两人当时是相互利用,现在陈建忠成了穷光蛋,没有利用价值,就投身到另一个华人富翁的怀抱,搬出去住了,连声“拜拜”都没说。为了吃饭交房租,他在一家餐馆打工。他想,自己终有一天会被逮捕,迎接他的将是审判和枪声,或者是漫漫长夜的铁窗生涯,他有可能今生再也无法与妻儿团聚了。自己应该在被捕之前与妻儿团圆,如果再不团圆,说不定就没有机会了。于是他利用仅剩的2万美元,叫黑社会组织办了一个假的护照,蒙混过关,来到了美国洛杉矶。

一到洛杉矶,陈建忠马上给李佩珍打电话,李佩珍喜出望外,她马上带着儿子到机场去接他。李佩珍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曾经西装革履、气宇轩昂、满面红光、说话声高气朗的丈夫。眼前的陈建忠,瘦了一大圈,脸上胡子拉碴,衣服上有许多油渍,身上散发着一股厨房的气味。李佩珍忽然想起在国内时全家团聚,高朋满座,谈笑风生,人声鼎沸,何等幸福。而今,在这异国他乡,一家三口欲哭无泪,仿佛被世界抛弃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李佩珍唉声叹气。惊弓之鸟的陈建忠仔细询问路上是否有人跟踪,因为他知道美国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十分厉害。当李佩珍说肯定没有人跟踪,他才松了一口气。陈建忠的警惕让李佩珍意识到:丈夫是一个国际通缉犯,随时都可能被捕。

为了隐藏身份,一家人从不敢一起上街,陈建忠在中餐馆打工,上下班都戴着墨镜,怕别人认出。李佩珍也在一家餐馆找到了份工作,每天早出晚归,累死累活挣那点微薄的工资供儿子读书。一天,正当陈建忠从厨房端菜出来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和老板说话,他猛然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常小刚!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

原来,就在常小刚在美国培训即将结束的时候,老婆董小梅告诉他因滥用职权非法减免土地出让金被查处,叫他回来投案自首。由于担心自己的经济问题败露,势必招来牢狱之灾,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悄悄逃跑了。出国时所带钱不多,在华盛顿贫民区租了间便宜的房子,一边打工,一边东藏西躲,度日如年。他觉得在华盛顿华人不多,容易惹麻烦,于是他辗转到华人集中的洛杉矶,租了一间地下室做栖身之地。有了藏身之地后,他到处找工作,由于是黑人黑户,很多工种都回绝了他。刚刚被装卸公司炒了鱿鱼的他,为了能够糊口,四处找工作均未果。他决定往中餐馆里钻,因为相信华人还是有同情心的。这天,他来到陈建忠打工的餐馆向老板求职,恰好与陈建忠不期而遇,两人相对而立,凝视了良久,才互唤姓名。两个昔日官场上势不两立的对手,想不到会这样在异国他乡相见,这种滋味是令人难以想象的。

到了异域他乡,已没有昔日风光,只有悔恨泪水的两人,似乎已把从前的恩恩怨怨变成过眼云烟。陈建忠招呼常小刚坐下,和老板嘀咕了几句,意思是今天请假休息,专门陪远方的客人,老板同意了。两人双双坐下,泡茶点菜,上了两瓶白兰地,边吃边相互倾诉逃亡之苦。他们抛弃了前嫌,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小刚,说真的,要是当初我不要不择手段地去争那个书记来当,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于是他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如何用女色引张为民上钩,如何写信到纪委告常小刚的状,从而登上南湖区委书记宝座的经过,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常小刚本想发火,但看到已时至今日,什么都无济于事了,于是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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