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甘国华又陷入苦恼中。晚上,他再次接到神秘女人打来的电话,这时的甘国华已经意识到这个神秘女人的能量非同一般了。他随即承诺:“听你的,只要能拿到采矿许可证就行!”神秘女人交代说:“明天继续去找郑启涛,叫他尽快办理。但事成之后100万元必须兑现,不然有你好看的!”
第二天上午,甘国华按照这个女人的意思再次找到郑启涛。果然,郑启涛这次在审批手续上签了“同意”二字。至此,甘国华对这个女人的能量深信不疑。各种手续均已办好,就还差一纸采矿许可证了。但郑启涛却说:“管公章的办公室主任出差了,你过几天来拿吧。”
出门不久,神秘女人的电话接踵而至:“甘总,大功告成了,什么时候兑现100万中介费?”这到底是哪路神仙,信息这么灵通?甘国华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有些不甘,于是试探着问:“采矿许可证还没拿到手呢,叫我怎能相信你?要不,我先付30万元算作定金吧?”谁知,神秘女人寸步不让:“只要能兑现100万元中介费,我就能保证你拿到采矿许可证,不然,你就让那份采矿许可证躺在抽屉里睡大觉吧。”甘国华哪里等得起,万一又找借口来一个节外生枝怎么得了,权衡再三,他只得老老实实地按照神秘女人的意见一一照办。
为了摸清神秘女人的真实面目,甘国华只从银行取了88万元,用编织袋装好,然后写了“‘发发’意头好,其余以后再说吧”几个字放进袋子里,静候电话。晚上八时许,甘国华的手机响了,是神秘女人打来的:“甘总,请你把钱送到喜洋洋大酒店门前左侧那根电杆树旁,有一辆米黄色丰田面包车停在那里,驾驶室的门窗是开着的,把钱交给驾驶室的中年男子就行了。”
拿到88万元后,神秘女人又来电话:“甘总,请你不要耍滑头,我这个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那12万元不兑现,你休想拿到采矿许可证!”不得已,甘国华又按照她的指示将12万元送了过去。这一次交接的地点是在爽岛咖啡厅门前的大树下,一个头戴太阳帽、戴着墨镜的女青年拿到钱后匆匆离去。
送出100万元后,第二天,甘国华顺利地拿到了煤矿开采许可证。他终于体验到了这个神秘女人的厉害。
其实,这个神秘女人就是李佩珍!
自从被赵国安查得焦头烂额后,陈建忠总觉得有一张大网在笼罩着他,加之“光碟”事件的发生,使他做事开始变得谨慎起来,余国平也多次提醒他,收钱不要直接伸手。于是,在五子山煤矿承包过程中,为了不留下自己收钱的痕迹,他想起电影中地下党接头的办法。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李佩珍,李佩珍也觉得是个高招。老谋深算的陈建忠叫李佩珍用两个假身份证到联通公司办了两张新的手机号码,然后对李佩珍进行了如此这般的指点,并强调了几点注意事项:第一,说话时必须换个腔调,以免被人分辨出声音;第二,与甘国华通话只能用公用电话,不能用办公室或家里的电话,更不要用手机,因为即使用假身份证办的手机开户也留下你的笔迹;第三,这期间我们之间只能用新买的手机号码联系,以免被人窃听。总之,你千万不能与甘国华见面,绝对不要暴露自己,去取钱时也要找可靠的自己人,最好不让他们知情。
李佩珍听罢,马上眉飞色舞起来:“建忠,你真有才!即使将来检察院找到甘国华,他也不知道把钱给了谁,行贿案总不能‘一对零’吧?嫌疑再大,没有证据也不能认定!好吧,别说那么多了,就按你说的去办。”于是就有了讲不标准普通话的神秘女人粉墨登场,李佩珍的表姐夫郑启涛在采矿许可证发放上的多次“卡壳”,面包车上戴着墨镜接“货”的弟弟李佩剑的身影,爽岛咖啡厅门前大树下戴着太阳帽戴着墨镜那个女青年白雪的身姿。
最近,在五子山煤矿附近的观音山又发现了一个新的煤场,消息传出,很多矿老板趋之若鹜。谁不知道这年头“挖煤矿有希望,有煤挖有钱花”。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煤炭价格不断上涨,许多煤炭老板富得流油,山西的煤富翁争先恐后到北京购买豪宅,一掷千金,着实让不少人羡慕。这时对金钱已经十分着迷、千方百计为将来出国定居而赚钱的陈建忠找来周鑫金,面授机宜,叫他以勘探的名义进行开采,省去招标等繁杂的手续。周鑫金听说有矿采,更是摩拳擦掌,恨不得把那黑乌乌的煤块变成金灿灿的金条。向来“懂做”的周鑫金马上许诺给陈建忠20%的干股。由于前段时间被检察机关搞得团团转,“吃一堑长一智”的陈建忠,为了防患于未然,建筑一道“防火墙”,掩人耳目,他对周鑫金说:
“周老板,你知道,检察院对我盯得很紧,这事我是不能直接介入的,只能叫我内弟李佩剑来操作为好。”
“是啊,经过佩剑转一下弯也好,稳当些。不过,佩剑这个人平常爱喝酒,喝多了话又多,万一把入干股的事情说出去,对你我都不利。不如这样,我和佩剑搞一个假的借款协议,等于借钱给他投资入股。”为了做得天衣无缝,周鑫金想用“曲线救国”的方式送给陈建忠干股,陈建忠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周鑫金找来李佩剑,把入股开矿的意图告诉他。一听说要大额投资,自己掏腰包,李佩剑马上摇头,说自己没有那么多本钱。其实,他还有另外一个考虑,采煤风险大,不想冒这个险。
“李老板,你放心,我可以借钱给你入股。”周鑫金看出了李佩剑的心思,连忙解释说。
“借债还不是要还钱吗?”
“李老板,我这钱不用还。”说罢,周鑫金将嘴附在李佩剑耳朵上,李佩剑听后,连连点头称是。
第二天,周鑫金把李佩剑带到广州的朋友林中侠家中,让李佩剑签署了一份电脑打印的借据,周鑫金以担保人的身份在上面签字后,林中侠随即开了200万元的支票给李佩剑。回到江城后,李佩剑把这200万元用于入股。事后,林中侠在与周鑫金生意的往来结算中,扣除了应付给周鑫金200万元的货款。就这样,尽管李佩剑在与周鑫金合伙“探矿”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实际上却是一文不出。
周鑫金开采观音山煤矿的消息传到江山市长的耳朵里,他马上找来陈建忠核实是否有此事。江山知道,这年头,矿山事故频频发生,不少领导因责任事故不是被摘乌纱帽就是被投进监狱,不能掉以轻心。但问到陈建忠时,他却辩称是“探矿”而非釆矿。江山告诉陈建忠不要让周鑫金急于进场,待他向张为民报告后再说。
为了拿到上方宝剑,陈建忠急忙叫周鑫金去找柳阳春,叫柳阳春与岳父张为民打个招呼,寻求支持。在周鑫金许诺给20%(其中10%给张为民)的干股后,柳阳春当即去找张为民,把周鑫金“探矿”和给10%干股的做法告诉张为民。张为民听后表示同意,但提醒他们要注意安全。
由于陈建忠和柳阳春先行一步,当江山找到张为民报告周鑫金欲到观音山探矿,担心会有安全隐患时,张为民却说:“不要杞人忧天,是探矿又不是采矿,天塌不下来!总不能让那黑油油的煤在那里长年累月地睡大觉吧?”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江山甩了一句“安全第一,责任重于泰山啊”,才走了。
由于有陈建忠的关照和斡旋,特别是张为民的暗中支持,周鑫金仿佛吃了定心丸,他紧锣密鼓地购置采煤的各种设备,招兵买马,修路铺轨,很快就进入了开采阶段。陈建忠夸奖道:“周老板,你真是深圳速度啊!”
随着一车车煤从观音山运出,周鑫金的口袋胀得鼓鼓的,当然陈建忠也笑得合不拢嘴。第一个月周鑫金就给他60万元“红利”,他用指头勾了一下,不要花一分钱本钱,一年下来又有好几百万元进账,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吃白不吃。周鑫金也没忘兑现60万元给柳阳春,柳阳春分了一半给张为民。
然而,就在陈建忠他们得意忘形、做着发财美梦的时候,一起特大的矿难发生了!
由于周鑫金采煤是仓促上马,又缺乏经验,很多方面都存在安全隐患。从井口往里走,约20米长的斜坡,矿道在斜坡底部向右成90度角拐弯,进去800多米巷道上面却只稀疏地用一些木棒胡乱支撑。端午节那天凌晨五点多钟,天还一片漆黑,几十名矿工还正在作业,突然,巷道里涌进一阵风,异乎寻常,带着一股彻骨的寒冷。富有多年采矿经验的领班张立军大声喊道:“大家赶快撤离,这里马上要出事了!”话音刚落,前方就听到了轰鸣声,并感到整个身子也跟着震动了起来。大家争先恐后地往外跑,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坍塌的石块和泥土瞬间堵塞了井下出口巷道,将17名来不及跑出的矿工困在了井下。
矿难发生后,周鑫金一边叫来民工参与救援,一边向陈建忠汇报。陈建忠不敢怠慢,立即用电话向张为民作了汇报。张为民问有多少人被困,陈建忠谎称只有几名矿工,见是一起小事故,张为民只是指示:想尽一切办法抢救被困人员,确保矿工生命安全。陈建忠一边电话指示周鑫金谎报被困人数,叫他告知民工统一口径,讲只有3人被困在井下。一边叫柳阳春急调应急救援抢险队赶到现场,进行救援。由于事发的采煤点位于一个山凹处,采煤点所开的井口直径不到两米,携带专业设备的抢险队员无法进入狭窄的井口,巷道里面也没有通风口,队员们只好用鼓风机向巷道内送风,希望为被困人员提供生存条件,但依然无法摸清被困人员的具体位置。更艰难的是,救援队员在进入巷道后,难以判断脚下哪片土地是空的。如果再次塌方,将导致新的事故。经过两天两夜的奋战,救援工作毫无进展,反而增加了新的不安全因素。在现场分析会上,安监局和消防队等部门认为:事发地属于采空区,被困人员已不具备生存条件,继续救援将危及救援人员的生命安全,救援工作只得就此终止。
发生死亡这么多人的事件,陈建忠被吓得心惊肉跳。他知道这件事发生在他的辖区,属无证开采,自己又有干股,并从中获利,追查下来,不仅自己的乌纱帽会丢掉,而且还会遭受牢狱之灾。他与周鑫金商量对策,最后对周鑫金提出了三点命令式的要求:一是封锁消息,对外界只说有3名矿工遇难;二是对每名遇难矿工的家属支付25万元的赔偿金;三是拆除抽水设备,清理事故现场,除留守人员处,其余矿工全部辞退,并给打发走的每一位矿工5000元、留守的每人15000元封口费。由于观音山地处偏远山区,山高皇帝远,信息和交通都不便,这几招还果然奏效。遇难者家属均来自贵州边陲贫困的山区,失去亲人虽然悲恸欲绝,但从未见过这么多钱的他们只得默默接受这25万元的卖命钱,尽管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楚和酸痛。
虽然陈建忠交代周鑫金对事故进行了“妥善”的善后处理,但观音山发生严重矿难的小道消息还是在矿区传开了,这引起了上级部门的重视,省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决定派员下来调查了解。由于现场已进行了清理,矿工已全部疏散,现场很平静;加之周鑫金说是在探矿过程中出现了点“小事故”,所以调查人员也没有深究,酒足饭饱后,拿着周鑫金送的封包和土特产,打道回府。
然而,让陈建忠头疼的事并没有完结。安全生产部门的人是打发走了,但新闻媒体的记者又来了。
省《法制之声》的记者张明和女记者路云听说矿难的一些蛛丝马迹后,背着照相机、微型摄像机悄悄地来到矿区进行暗访。经过明察暗访,发现观音山煤矿的确发生了矿难,有的说死了几十人,有的说死了十几人,有的说死了几人。到事故现场看,却没有发现多少事故的迹象;问留守的几个民工,听说是记者后,不仅不予回答,而且声明不许拍照。当路云拍摄厂区和窿口时,几个民工去抢路云的摄像机,把摄像机的胶卷取出来撕烂,踩在地上。在争抢中,路云被两名矿工非礼,抓伤了手臂;张明急忙过来救驾,被推倒在地,他站起来与矿工论理,并讲明打人和阻挠新闻采访必须承担的责任,说罢用照相机继续拍照。这时,一名当头的矿工给周鑫金打电话汇报情况,周鑫金指示他要“给我好好收拾他们一顿”。接到“上方宝剑”后,几名矿工一拥而上,不仅砸烂了张明的相机,而且对他拳打脚踢,张明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路云想去为张明解围,然而文弱的她哪里是这些五大三粗矿工的对手,被搁在一边不能动弹,在她的苦苦哀求下,矿工们方才住手。路云扶着张明到乡卫生院包扎,边走边向110报警。南湖公安分局迅速出动,把打人的矿工带回局里讯问。
陈建忠从周鑫金处得知情况后感到事态严重,担心打人的矿工供出矿难真相,追查下去,势必殃及自己,于是他决定亲自出面,叫新到任不久的区公安分局代理局长杨海波到办公室来汇报工作。陈建忠以周鑫金是港商为名,为了不影响南湖的投资环境,要求他放人,让周鑫金赔钱了结算了。谁知检察官出身的杨海波秉性耿直,不听召唤,以检察院会进行立案监督为由,拒不放人,而且当天对两名矿工以故意伤害罪进行刑事拘留。陈建忠恨得咬牙切齿,他叫周鑫金先回香港躲避风头。
偷鸡不成蚀把米,几个月时间几百万元就这样打了水漂,周鑫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第二天,只得悻悻地回香港去了。
被拘的矿工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招供周鑫金是打人的始作俑者,但由于担心周鑫金给的封口费被追缴,所以他们并没有供出矿难的真相。从张明和路云的走访来看,杨海波似乎觉得观音山矿难的死亡人数有诈,而事故发生在百米深的矿井,要揭开它的真实面纱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如果花了大批的人力物力财力,到时无功而返怎么办,陈建忠肯定不会放过他,肯定会拿此事做文章。想到这里,他决定先从外围入手,先对周鑫金进行监控,待有充分的证据后再来揭开真实的面纱。
在一次监控中,周鑫金和李佩剑的对话,让杨海波着实吃了一惊,他意外获取了二人密谋陷害他的情况。李佩剑在电话里说:“杨海波这样不给面子,非把他整倒不可!我拿50饼(方言,一饼为一万元),搞掉他!”“你先垫付,到时我从香港回来再给你。”周鑫金如是说。当天的电话监控显示,李佩剑为了安全,叫其在市公安局的表弟穿警服同他一起去银行提50万元现金。
其实,这50万元现金是李佩剑通过柳阳春送给张为民的。
“柳区长,你和我姐夫是一条藤上的蚂蚱,都是利益‘攸关者’,如果不想办法把杨海波这小子撵走,都有干股的你们两人都没有好下场。”李佩剑找到柳阳春,开门见山地说。
“李老板,你有何高见?”柳阳春连忙问计。
李佩剑把嘴附到柳阳春耳朵上,如此这般地献计,柳阳春频频点头。临走前,李佩剑从车上拿出一个帆布袋说道:“这里有50饼,是周鑫金给张书记的一点小意思,请你代为转交。”柳阳春也不客气,接过来便丢进自己的车后备厢,然后直接开车到张为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