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着时间不等人,粟婉儿当下让曲悠洋先回两人的住所,然后才去了教师办公室,待半小时出来后半月的假条就被批准了。
回来时,就看见沙发上好友紧闭着红肿的眼眸,呼吸浅淡却有了节奏地入睡模样。心里无声一叹,粟婉儿取来薄被替对方盖好,转头又将拧干的热毛巾轻柔地抹去对方眼角已经干涩的白色泪痕。想着许是下午一时间的打击令一项晚睡早起的曲悠洋疲惫了。
合上房门,心里有些烦躁的开了一罐灌装淡啤,一时间莫名地只想依靠酒精麻醉的粟婉儿,不知喝了多久。
凉风阵阵,窗外的乌云半遮半掩着月光,早已关闭的空调房里所剩无几的温热散开。
一个哆嗦间,紧了紧皱乱的单衣,粟婉儿惊醒了。在微醉微醒的状态下接通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是秦家大宅的。只是对于电话的内容,以粟婉儿和曲悠洋的关系,哪怕是在以后的很多次机会当中却是丝毫没有和好友提起过,即便这是秦家的家事,即便两人曾经启誓彼此将不存在秘密和隐瞒。
一周之后。灰蒙蒙的阴天,偶尔夹杂着雨丝的风声。一身黑衣的粟婉儿静默地站在同样黑衣的曲悠洋左侧。看着好友面容冷漠地凝视着现场,再一想这周秦家的景象,她心里也是复杂异常。
按道理说今天是商业大亨首脑秦家老爷子过世的大日子,几乎和秦家有点关联的大小人物不为交情也得为日后的得利考虑而露个面什么的,这原是没错,但是曲悠洋的母亲秦倩,作为秦家老爷唯一的女儿却是没有出席。当然,在这之前除了那一通电话外,在秦家大宅里陪同曲悠洋时也没有一次见到过她母亲的身影。而这期间早已和曲悠洋母亲分居两地的亲生父亲,在法律上也还是秦家现任的准姑爷,则神色泰然地携带一名上了淡妆却不失美艳的女子,给人意想不到的到来。
瞥过那些明面里嘘寒问暖,但眼底充满戏谑的嘴脸,忆起爷爷常言挂于嘴边戴复的古寄兴,粟婉儿就是一阵莫名地感叹:果真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秦家是个时代悠久的商业大家族,据曲悠洋所说的族谱记载,已有千年历史。从商经验那是代代相传的教法,所以历来秦家人往往是生意上的顶尖好手,只是除却子嗣一直单薄是个大问题。而且秦家的家规向来是条理分明,据理力争,对人对物一向不错。
单说秦家老爷子。那个精明于商场上的生意人,在外他是商道上最佳的合作者,在家是个有准则的好老公。只是,唯独在子女方面的教育上,有些欠缺。或许是因为公事上琐事繁多,所以失去了对女儿的关注,在事业笼统地稳定后,发现父女两的关系疏远了。然后想法设法满足对女儿的亏欠,最后才有了那样一场满城皆知的破败婚姻,所以说很多事情注定是徒劳的。许是在女儿身上那么多的亏欠所以才会过于宠溺现下的曲悠洋,将重点放在她身上吧。再说,有很多事情远比知道的内子里子要复杂的多。
当所有人循序渐进地围笼在墓园中央处,以手捧圣经牧师打扮的中年男人为首。不知想到什么,粟婉儿眼眸逐一略过一半的人群。除了在一周前秦家见过几面的长辈们和医院里逐一送礼慰问的客人们,这还是她首次当面看到秦家的几个同辈份年龄模样的人,如若照片上的不算,当然,单从样貌上来观摩还是能看出些大致的关系。
但,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三两个陌生面孔,真是有意思极了。
出神了那么会,正要收回视线,一个侧目竟让她对上其中一双同样探索过来的眼睛,那人棕色的眼眸深沉地锁定住了她的位置。
心里一惊,粟婉儿面上仍旧保持原有的处事不变,只默默转过头去。
当仪式结束,牧师说完最后一句“Ite,Missa,est!”时,看着所有人放下手里的花束,大半数陆续离开。粟婉儿便毫无顾忌地三两步上前,对着牧师扯了扯唇角,良久才对号说了那么句,“宏先生,真是好久不见!”
“呵呵,年轻人,还是这么有活力啊!”说完,一身牧师打扮的甄宏大拇指扣上曲起的无名指弹了弹自个儿臂膀上不小心沾上的水珠,一张书生气的俊脸也不忘礼尚往来地扯出一抹笑。只是这似笑非笑,配合着微眯起的狐狸眼中淡淡精光,让人那是头皮一阵的酥麻。
“哪里,让宏先生见笑了,真是抱歉!”垂头,瞧着靠近的余光,粟婉儿的动作如同小辈见到长辈般突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回话时再是后退了三步,一旁站着的恰好是曲悠洋。
“宏先生,这几天招待不周,请勿见怪!”一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声音却透着一股子干练劲道的男声,随着一小票人影走来。
粟婉儿拥着曲悠洋,两人站直了身子,一齐看着,亲自送走了一批客人的曲博逸再度走来,只是这次的身旁却是少了一位。
短暂的一个眼神略过粟婉儿那方,甄宏笑笑,毫不客气地和来人打起招呼,“曲先生要真觉得怠慢了,不如这样吧,听闻你近期呆在闽南那,我很是好奇这个地方,不如我们边走边说吧!”
“好!”曲博逸很是干脆地答应,只是在临走时,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停驻在近前的女儿。曲悠洋则是莫不关系地将目光挪回到新建好的墓碑上。
就这么静静地停留在原地。
慢慢地,原本半空中丝丝细雨顷刻间变成红豆般大小露珠,直直打落下来。感受着头顶上的压力,粟婉儿揣着黑色蕾丝印花伞柄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深邃的眸色中天际的白光越来越亮,地上某处的红光也是越来越大。
果然不止是变天呢,还着火了!目光从远处聚集的斑斓挪开,拍拍好友的肩,粟婉儿声音轻柔地说道,“悠,放轻松些,秦爷爷不是说了嘛,生死有命,这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而且秦爷爷现在在天上看着你这幅模样怕是要心疼了。别忘了,现在的秦家还等着你来接收,所以即便不是为了自己,你也要好好地保重自己,不是嘛?因为你答应了的。”
“婉,我明白的!只是.现在我还想再多陪陪他老人家一段时间。”
一边听着,一边轻抚着好友的背脊,粟婉儿心中不觉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