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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玉衡跟随师傅到潮音宗之前,离别的那一夜,娘亲曾摸着她的头发呆,自言自语,其中一句是:“天生剑体,仙缘浓厚。”那时,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问娘亲,娘亲听到后陡然变了脸色,告诫她不可以对其他任何人透露这句话,并且教导她,祸从口出,身为修士,第一点要学会的就是闭嘴,知道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闭嘴”的这项技能使她受益良多,在修真世界,大能的手段神鬼莫测,有的看一眼,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了,更别说从嘴巴里说出来。拜入潮音宗十四年,玉衡耳闻过许多人因出言不逊得罪了人,甚至,丢了性命的事迹。这也是玉衡常年宅在鹤鸣峰,人前不轻易说话的原因之一。但过分的沉默也会带来灾难,修士要会说,只有能说会道又不多嘴的修士才能保护好自己。

想通了心中的疑惑后,玉衡的心思神游天际,胡思乱想之间一夜已经过去了,长久以来的习惯让玉衡准时睁开了眼睛。下床,打开东窗,又是一轮旭日东升的奇景。

两日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沧澜城。浦澜江从重重山林间流出,在广袤的平原上肆意奔流,终于在沧澜城周围收敛的脾气,化作一条美丽的玉带,半环着这座城池。沧澜城极大,玉衡远远地便望见这头盘卧于平原上的雄狮,在它的周围外疏内密的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城镇,数以千计的城镇如众星拱月般环绕着它。

玉衡早早立于船头,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沧澜城是什么样子的。昨日师傅告诉她,爹爹也在沧澜城,她又惊又喜又气,百感交集,既高兴于能见到爹爹了,又气师傅竟与爹爹合起伙来瞒着自己。

玉衡拜入潮音宗后,同年,姜玄委任仙盟巡察使一职,长年游走于东州各个城市之间,一家三口一时间天各一方,空余玉衡的母亲连城碧留在本家。一旦踏上仙路,便要求一步步斩断尘缘,玉衡拜入宗门那年年纪还小,一夕之间,离开父母亲人,离开从小生活的家,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即使出生在修仙世家,早早就知道这是平常的,玉衡也无法适应。她甚至后悔过,为什么要拜悬剑为师?如果不拜他为师,那么她是不是就可以留在家族了?

她哭过,闹过,在终于回家那天哭成一个泪人儿,却终于渐渐懂得,渐渐适应。道经有言“太上忘情,并非无情”,作为一个修士,要学会那份感情压在心底……

胡思乱想间,玉衡不自觉地抚摸上腰间的佩剑,这把剑是爹爹送的宵练,她不常用,开始时,是怕自己看到这把剑,就控制不住想家;如今,却是因为平时用惯了那把无名长剑。玉衡很清楚地记得,送自己宵练那天,爹爹收起了往常玩世不恭却慈爱非常的笑容,神情严肃而敬畏,一双天生含笑的丹凤眼变得深邃,他一字一句地问玉衡:“想不想学剑?”

玉衡说,“想。”

“既然想学,那么就不可半途而废。”

玉衡大声地回答:“我会坚持到底!”

“这把剑名宵练,是爹爹特地为你求来的,作为你开始学剑的礼物。虽然,你现在用不到这把剑,但终有一天,你会用到它,用它使出无双的剑法,那时,爹爹会很高兴。”

宵练长三尺,剑身漆黑如墨,纤长而锋利,份量极轻,剑柄与剑身浑然一体,上面勾勒出一团团精致的祥云。宵练是修仙界极负盛名的铸剑大师曹柯所铸,仿太古时期的神剑‘宵练’,古仙长桓曾形容神剑宵练,“方昼则见影不见光,方夜则见光而不见形。触其物,然而过,随过随合,觉疾而不血刃焉。剑出而山崩,剑动而地裂,剑舞之时,如夜空银河,神鬼莫测,神鬼莫挡也。”玉衡手中这把宵练,虽没有太古时那把神剑的威力,却仿其形,寻其质,在实战中能起到出其不意,一击必杀的效果。

玉衡心想,如果爹爹能看到我用这把剑战胜对手,一定会很高兴吧!

沧澜城上方布有飞行禁制,只有城内才允许低空飞行,所以飞舟无法直接降落在沧澜城。玉衡低头出神时,越来越多的弟子站到甲板上,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沧澜城派头真大。”

“沧澜城只是诸临宫的属城,敢这么做,定是诸临宫的意思。”一个女声不急不缓地反驳。

一句话说动了众人心中的隐秘心思,这群本就是逆天而行的年轻修士,怎会甘心居于人下,不由纷纷想到,如果潮音宗能成为第一大派,会是怎样的场景?

众人心思翻转之间,船已停在沧澜城外空出来的巨大广场上。这个时候,稳坐如泰山的悬剑几人也出来了,众人不再如原先那般三三两两站着,自发排成两队站到悬剑五人身后。

待悬剑飞下腾云飞舟,四位长老慢他一步,弟子们紧随其后,带所有人都下了飞舟,悬剑一挥袖,把缩小的飞舟收进袖里,这是道家最基本最好用的法术之一——袖里乾坤。广场边盈客坊外,诸临宫和沧澜城的人已经等着了。诸临宫由紫极殿殿主平道领头,沧澜城以长老司莫为首,但明显平道只是镇场的,接待主要由司莫负责。这其实并不奇怪,能一心修至出窍期的修士,极少有精通俗物的,他们不是不会干,而是不敢沉迷于权术、俗事,致使修行停滞不前。这个时候,在修行上天赋较高的修士就会专心于修行,志不在修真的修士则会主动接过管理俗物的棒子。而在诸临宫,除了门派掌门、管事长老等人,沧澜城的高层也会协助办理大典、大赛等大型盛会。

悬剑一看两人,心中就有了成算,一边与平道打着官腔,一边暗中把注意力放在司莫身上。简单的深蓝外褂,细看外褂边角都处理得十分精细,暗金丝线针脚细密的穿梭其中,更显精致大方,一身打扮倒是很符合他‘管家’的角色。

平道不耐烦做千篇一律的场面功夫,几句话把话题引到了司莫身上,悬剑顺势问道:“这位道友看着面生,不知是沧澜城哪位英才?”

司莫双手有力地抱拳,不卑不亢的回答:“在下沧澜城长老司莫,久闻潮音宗的悬剑真人大名,今日总算有缘得见。”

悬剑看这司莫,虽微笑着,配上他温润柔和五官,说的话更显真诚而谦逊,让人心生好感,但悬剑却莫名觉得有些违和,心下想到,莫非是天生八字不合?心中虽想着冷笑话,面上依旧谈笑风生,恰到好处地接话:“诸临宫是修仙第一大派,沧澜城是东州四大城池之一,司莫真人想必早已见惯了出窍修士的风采,这话说的未免太过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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