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日德拉瓦梅斯洛夫(Здравомыслов)提出了相对民族理论,其相对主义民族理论的实质在于,把现有的族群和民族作为相互影响和作用的整体去看待。每个族群的族群意识内容是在和其他族群的心理比较中存在的,并在交往过程中达到互相认识。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生活的共同体,每个民族的人在和其他民族的群体进行不断地比较,比较的结果就是民族自我意识的内容,同时也是相对民族理论的关键概念。可以这么说,假设没有德国人,俄罗斯人可能会形成和现在不同的民族自我意识,而对于德国人来说,也是如此。其理论的中心问题在于:如何形成该共同体内部的自我认知,以及自我认知进化的方向。
日德拉瓦梅斯洛夫确信,他提出的相对民族理论克服了季什科夫民族概念的不足,朝着“民族”定义的最终确定又迈进了一步。相对民族理论认为,应该把现实存在的族群和民族共同体看做相互反映的整体。日德拉瓦梅斯洛夫是这样揭示自己理论精髓的:“民族自我意识概念是相对民族理论的核心范畴,这里讲的民族自我认识,是指某个民族的人们意识到自身生活的群体是与别人不同的一种统一体,俄罗斯正因如此才是俄罗斯人,也才存在德国人,美国人和其他民族—族群体,人们不断地把与自己与别人相对比……”。可以看出,日德拉瓦梅斯洛夫的观点中所使用的方法论观点,基本和季什科夫的理论,以及西方社会学家的观点是差不多的。两者都认为,民族自我意识是民族存在的基本依据。
他认为,民族理论的主要问题,不是研究民族到底是什么,不同民族真正的民族利益是什么,而是如何在社会意识中树立民族形象。民族或者族群是一种集体意识形象,这种意识决定着个人的生活。
他把民族自我意识分为三个方面的内容:日常生活、历史事件和现行政策。从理论方法学的观点来分析日德拉瓦梅斯洛夫的理论,可以发现,他不仅推翻了结构功能学派、民族—族群共同体的系统性和它们存在的客观性,而且他的相对主义离社会文化传统更远了。日德拉瓦梅斯洛夫认为,民族共同体的主观性,首先表现在人们的集体观念里,也就是爱米尔·杜尔凯姆的“集体意识”中。学者试图把杜尔凯姆作为自己理论的同盟,但不难发现学者理论中的弱点和缺乏充分思考的地方。因为杜尔凯姆的“集体意识”是社会现实,是客观性的存在,作为被团结起来的个人行为的结果,是人们互相作用的产物,集体意识获得了新的性质和存在依据。这种合成物已经不存在于具体的某个人的意识里,而成为客观存在的人们共同的价值观,个人行为和规范的定位。
如果说日德拉瓦梅斯洛夫试图利用现代社会学的理论和方法研究民族概念,那么,乍看起来,他通过客观的表象发现了具体的现实,其相对理论是具有客观科学基础的。但是,他在自己的文章中写道:“不是个体选择民族,个体出生后,民族赋予它言语能力和社会文化属性,并决定个体的生活道路和空间,规范个人的社会行为。”这就是说,民族是存在于个体之外的,客观的、现实的,是一个人出生后,会说话和掌握该民族的传统和价值观之前就存在的。
这个论点打破了他所有的理论结构:民族的存在、民族自我意识的存在是借助其他民族的存在而存在的,民族的自我意识是在与其他民族的比较和交往中产生的。这等于自己把自己的理论给推翻了。
二、日德拉瓦梅斯洛夫的相对民族理论的实践意义
日德拉瓦梅斯洛夫的相对民族理论,也反映到其对族群关系的阐释中。不同族群(日德拉瓦梅斯洛夫也使用了этнонациональный,而没有使用национальный)之间的接触和交往,通常是一种复杂的情绪综合体:对其他族群文化的好奇心、善意和互相协作的意图与警惕性及自卫心理交织在一起。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个人,还是团体层面的族群间交往,以往的正面或负面交往经验对族群关系的性质起着决定性作用。在族群自我意识中“我们”总是和“他们”相互对比而存在的,也只有通过这种相互对比关系,族群的自我意识才获得了一定意义。而且“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一成不变的。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现实的族群交往关系。一个族群及其自我意识的存在是借助其他族群的存在而存在的。这一点和其他解释民族概念的客观理论相矛盾。
相对民族理论克服了民族概念的客观主义和主观主义的阐释,学者提出民族不是孤立存在的,是在民族之间相互关系和相互意识中存在的。
这一理论的实践意义在于,它合理地拒绝并否定了一味探求“绝对正确”的民族思想和在此思想基础上制定强权民族政策的做法。民族应该是生活在一个多族群国家的所有族群成员最主要的社会价值观的综合体,所有的族群都是构成该国家机体的成员,相对民族理论也正是在此基础上建立的,民族政策的确立和采取的相应措施应该超越眼前的政治和社会需求,应该着眼于国家各族群关系的良性发展。
基于相对民族理论,不存在为族群自我意识的内容和原则而斗争的必要。该理论能够指导国家领导人制定更加灵活的民族政策。理论包容并综合了其他理论流派中最有价值的理念,帮助不同观点的政治学家达到更大程度的相互理解。依据该理论,可以实现各种民族政策最大程度的融合,姑且称之为“相对政策”,在当今条件下,执行这种政策是对抗强权政治的唯一有效的方式。
日德拉瓦梅斯洛夫还阐释到,在相对民族理论的引导下,俄罗斯政府才可以找到解决众多族群冲突的出路。至少要明白的一点是:不仅俄罗斯族人,而且所有俄罗斯公民都是不断改变着的群体。因此,民族政策也应当顺应变化的情况而发生改变。
其实,日德拉瓦梅斯洛夫的相对政策思想的出发点是——确定了之前的民族政策和对政策的阐释已经是无路可走了。之前对政策理解的共同点是:认为政策是各个族群“客观”利益的表现,但事实上却是某些政治家或者政治集团所代表的阶级和民族“客观”利益的主张,只是一种政治家或者政治集团广泛使用在“政治空间”中的自我确认形式。这种情况下,政党会采用非沟通的手段把反对者从政治斗争的空间中排挤出去,充分体现出:“如果敌人不投降,就消灭他,”的思想。以这种政治态度对待民族问题,并把它体现到民族政策中,只会加深民族之间的矛盾,导致民族冲突。
只有在相对民族理论的基础上,才可能遏制强权政治的升级,在新的政治和社会转型期,建立和谐的民主价值观。俄罗斯社会要克服族群矛盾和冲突,仍然面临着民主标准和价值观内容的思考和定位问题,同时应该借鉴其他国家相对成功的民族政策经验,发扬民主精神。战争和强权在解决民族问题中是行不通的。
研究相对理论运用于实践的问题时,日德拉瓦梅斯洛夫提出,族群是民族发展的前民族、前国家的阶段。民族具有一定的族群根源,是被国家创建的和被政治意志巩固的共同体。民族本身,和民族利益一样,绝对不是“给定的大小”,“可以计算的常量”。客观主义的民族概念,总是在寻找民族利益问题的“绝对正确”的解决方法,学者认为,正因如此,它是对抗政策的理论基础。相对民族理论观点从怀疑任何最后判定的真相出发,如果民族认知在相互之间的关系中产生,那么判断任何一个民族的利益性质也应该从这些观点出发。民族思想的根据,包括民族安全学说,按照学者的观点:“不应该从所谓的客观理由出发,而是应该给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某民族存在的本身,针对其他民族和国家而言,是否也是巨大的威胁?”
尽管日德拉瓦梅斯洛夫的相对民族理论有着其内容和方法论的矛盾性,但是他的理论对于俄罗斯的民主民族政策的制定和落实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和参考价值。
§§§第六节穆纳茨卡杨(МнацаканянМ.О.)
的整体论在俄罗斯学术界,近几年穆纳茨卡杨(М.О.Мнацаканян)所研究的整体民族论,似乎得到越来越多的支持和认可。他认为,民族的实质不是互相矛盾和彼此分割的各种理论思想流派观点的割裂体,也不是几个俄罗斯民族问题研究的著名学者相对成熟的民族理论知识的混合体。根据穆纳茨卡杨的观点,整体民族理论是民族综合体的自然本质和特性的理论学说。整体民族理论观点所研究的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涵盖民族生活的所有特点,纷繁复杂的现象,而是首先要揭示至今还处于阴影之下的民族内部的整体性联系,也就是揭示出民族的最基本特性,正是凭借这个特性,人们通过深刻的心理联系世代团结为统一的群体。
确实,民族共同体是一个统一的整体,是主观和客观、物质和文化、思想和心理情感、政治和经济的统一。引用索洛金的话,民族是惊人的社会生活的整体表现。如果不是这个整体性的存在,那么民族的所有特性和组成元素就会像三明治的夹心食材一样分散开来,民族也就不存在了。这就意味着,在民族共同体中有一种历史形成的凝合剂,把民族凝聚团结统一起来,依据人们不同群体的社会角色和功能把他们统一在整体的空间中。人们的符号互动行为中存在着传播媒介,它可以传递心理意识,行为传统,并且能够实现“心灵沟通”的思想。
不同历史年代的人们符号互动中的传播媒介体传承着民族文化和民族命运,全民族的胜利和悲剧,历史的心理创伤或者民族功勋,这些功勋被世代传颂、热爱和敬仰,成为本民族的骄傲。民族联系和符号互动得以实现借助于传播的中介体,而这个中介体就是民族共同体本身的整体性,它作为一种文化心理形象,吸收了民族生活的所有元素和特性,以及社会生活运行和发展的因素和条件:语言、文化、政治、经济、历史背景和现实状况等。所有这些多方位、多层次的复杂系统都集中存在于整体的民族联系中,以文化心理综合体的形式表现出来,符号互动的传播中介者在综合体内进行活动。这种相互作用就是在这些中介者的帮助下而表现出个人的民族自我意识,以上论证表明,民族本质上是人们的文化心理共同体,是在自己的族群领土——故乡上的历史产物。
总结自己的观点,学者给出了民族的定义:这是一定的现实社会形式,是人们的共同体。实质上,是以一定的方式组织起来的社会系统,它的社会存在形式是与贯穿于民族心理的文化传统和价值观不可分割的。民族中存在着各种机构和现实的职业、阶级、政治、宗教等团体,这些组织和团体中包含着深刻的民族文化内涵,“文化”和“社会”范畴在统一的现实社会文化世界中融合。
整体民族理论是建立在以下主要论点之上的,它们是该理论的核心论点:
1.民族是现实和生动的,并且互相作用的人们的整体,它借助民族内部联系而存在和起作用,这种联系是民族认同性形成和运行的文化心理机制。凭借这种内部联系和作用,民族成员认识到自己的统一性。对本民族的热爱、凝聚感、共同的象征符号等文化元素把人们联系在一起,构成统一体,在历史和世界进程中发挥着自己的功能和作用,从而成为社会历史进程的主体。
2.民族的内部联系,创造着人们群体的统一性,他们共同的文化心理把他们团结起来。被纳入统一整体的不仅是活着的一代,也包括已经离开人世的民族成员的祖先。民族认同具有强大的聚合力,它形成并渗透于民族发展的不同历史时期,是团结民族成员的坚实纽带。共同的民族心理认同和文化认同在民族内部代代相传,在民族共同认同的基础上产生了各个民族特有的道德规范和行为准则。
3.思想、感情、情绪和行为方式等复杂的象征符号实现着民族成员之间的符号互动,每个人心中的认同机制正是借助这些有象征意义的中介传送器形成的,对于具体的某个人而言,所有具有同样感情和认同感意识的所有个体,可能就从思想上被其认为是自己亲近的人,被团结为“想象中的民族共同体”。因此,正是在整体民族理论中,“想象的共同体”得到了深刻的文化心理论证。既不是偶然空洞的幻想,也不是盲目的想象,而是被人们心理和感情明确确定的,深刻理智的具有共同特性的想象共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