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歇,每个国家和民族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延续着自己的发展轨迹。经历了苏联解体和社会转型的俄罗斯多族群人民进入21世纪后,开始步入逐渐融合的进程。本章的主要内容将展示21世纪初俄罗斯族群关系的演变过程,生活在俄罗斯多族群人民一体化的进程,俄罗斯人民共同克服前进中的各种困难,努力走向强国复兴的步伐。
21世纪俄罗斯的民族理论研究中,“нация”一词逐渐开始指代国家,“этнос”则代替了“нация”包含的传统族群含义,广泛地出现在不同文献中。为了与俄罗斯学术理论界概念使用保持一致,我们也使用族群概念来代替传统文化含义的民族一词。
现在的俄罗斯正处于社会转型时期进入到民主时期的过渡阶段,从转型期到国家道路和国家在国际社会中位置的选择阶段,包括国家政治、经济体制和意识形态的选择;同时也是不断增强俄罗斯各族群人民的国家认同感和团结性,建立新的价值理念和沟通交流体系的阶段。
在当今的俄罗斯形成着两种不同方向的趋势:一方面是全球化和现代化,全球统一的信息系统、劳动标准、关系类型和互联网络的推广;另一方面则是历史和社会文化传统因素形成的大量俄罗斯贫困居民相对较低的流动性和生活积极性,决定了俄罗斯的全球趋势本地化。
两种趋势的发展带给社会不同层面的政府机构、社会精英、社会和族群团体的利益也不尽相同,而利益决定意识形态、价值观和公民意识以及国家认同感。
所有的俄罗斯公民都经历了物质和精神领域的重新反思和定位的阶段。他们接受了新的国家疆域、居民族群构成、政治体制、新生的和即将消亡的价值观,以及改变中的社会分层。由于人们认识转型变化的速度和尺度,融入新的关系体系和理解新的价值观的方式不同,造成了人们更为个性化的族群和国家认同感。
1991年苏联解体后的10余年,只是历史长河的一瞬,但对于俄罗斯而言,则是非常重要的历史时期,正是在这个阶段,生活在俄罗斯的人们经历了苏联解体、民族意识的爆发、民族运动、共和国要求主权运动和部分地区的分裂主义的冲击;接着是政府加强垂直统治,变型初期的民主化方式的出现。这是一段社会彻底变革时期,形成了新的社会阶层、生活方式,以及经济和生活文化领域的价值观,社会的政治结构也发生了变迁。在俄罗斯不同人们的生活中,一些变化被视为积极的,一些变化则被认为是消极的,具有破坏性的,这些变化相互叠加,构成了复杂的结构体。中央和地方,城市和农村,不同年代的人们对这种新结构体系的认识也是大相径庭。
§§§第一节民族理论相关概念的含义变化
新概念的出现上述变化影响了不同族群人们的自我意识和认同感。新的概念:公民国家认同感,或者公民民族认同感也应运而生。在俄罗斯的理论研究和政治领域历史上,“нация”一词是指族群文化共同体,而在苏联解体后,“нация”一词作为国家公民开始更多地出现在政治文件和学术文献中。开始使用“俄罗斯认同感(российскаяидентичность)”,“俄罗斯公民(россиянин)”等新概念。
理论概念含义的变化引起了族群共同体的法律权利争议。俄立法中所使用的нация的含义是族群文化共同体,如果“нация”被理解为国家共同体,族群群体拥有自决权和建立独立主权国家的权利是否就取消了呢?因为如果按照“нация”传统的族群含义,它不享有主权,只有国家(俄罗斯)才能享有主权的权利。21世纪初,俄罗斯进行了立法改革。俄罗斯最高法院通过决定,共和国宪法中的关于共和国主权规定的条款违背俄罗斯宪法,从此“被分割的主权”概念从学说领域中消失。首先是中央、共和国和州的立法者和政治家获知了这一变化,共和国的绝大多数居民对此一无所知。在一些共和国内依然庆祝“共和国宣布主权日”,有的则改为了“共和国日”。很明显,在大众意识里,这些变化还不明确。从地区不同团体的精英代表的采访中也可以发现这一点。
民族(нация)含义的明显变化首先体现在俄罗斯总统的公开发言中,当然“нация”作为族群文化共同体的含义也在使用,但更多是指代国家、公民共同体的含义:政治民族。在这种意义中,由“нация”一词衍生了国民收入“национальныедоходы”,国家利益“национальныеинтересы”等概念。在2000年俄总统普京向联邦议会所做的咨文中,民族(нация)以国家共同体的含义,使用了10次,2007年使用了18次。由此,也引发了相近概念的具体含义讨论:俄罗斯民族“российскаянация”,俄罗斯公民“гражданеРоссии”,我们作为民族“мыкакнация”,我们是俄罗斯人民“мынародРоссии”,统一的俄罗斯人民“единыйнародРоссии”。
2004年2月5日普京总统在民族和教会关系问题工作会议上题目为“俄罗斯的民族关系和宗教关系”的致辞中这样说到:“今天我们完全有根据地说,俄罗斯人民(народ)是统一的民族(нация)。我认为,有某种东西联结着我们……,俄罗斯不同的族群(этнос)和宗教的人们感到自己确实是统一的人民(народ)。”
可以看出,国家公民认同(национальногражданскаяидентичность)这个概念不仅包含着对国家的信任,而且也包含着对于作为该国家公民的认同,有着对国家命运的责任感。人们对国家所持的情感不同:自豪或者失望,消极或者热情。同样,在共和国、地方和族群认同中也是指人们对它们的认知和情感,还包括为这些认识和情感而行动的可能性。社会政治、文化和经济变化能在国家公民认同中得到反映,因此,根据认同的变化,就可以判断社会发展的潮流,而且认同本身、性质、规模和强度也能促进人们的新定位和社会力量的动员,成为国家发展的社会资源。可以把俄罗斯公民(россиянин)的国家认同作为国家和社会资源来看待,把它们作为国家团结和一体化的衡量尺度。
国家公民认同往往和地区认同、族群认同比较研究,国家认同可以“对抗”领土分裂主义。激进的族群认同中包含着分裂主义的危险。和国家认同一样,族群认同包括的范围也很广泛,它不仅是一种自我认识,也是对自己的族群、族群语言、文化、领土和利益的认识,对待它们的情感态度,以及在一定的条件下为了这些认识和情感而行动的可能性。
现代俄罗斯公民(россиянин)认同是新的俄罗斯国家认同,是包含着对苏联的留恋,现实条件下的社会、地区、族群文化和宗教等所有认同的复杂混合物。
§§§第二节俄罗斯国家认同和地方认同研究
通过研究俄罗斯多族群一体化的进程,我们可以评估俄罗斯的国家整体和不同地区的现代化和传统主义倾向,预测其未来占主导的思想倾向;给出在全球化和本地化的背景下的俄罗斯社会一体化价值观的现实和发展前景;明确哪种认同:国家公民、地区、族群、还是宗教认同为俄罗斯的主导认同;未来哪些重要的因素会影响到俄罗斯社会思潮。
所有跟踪监测俄罗斯国家认同动态变化研究中心的数据显示,俄罗斯的国家认同已具有一定的稳定性。根据俄罗斯科学院社会学学院全俄转型过程研究中心的调查,2002年63%的受访者被“我们是俄罗斯公民”的认知团结起来。
俄罗斯社会综合研究所在2004年进行了全俄范围的国家认同抽样研究调查,结果显示,45.4%的大城市居民和51.4%的农村居民具有俄罗斯国家认同。数据可能因为问卷中所设计的问题措辞会有所出入。根据俄罗斯社会学院2007年所进行的“俄罗斯居民经济状况和健康调查项目”的研究结果,63.5%的受访者“经常”和“有时”感觉到是俄罗斯公民的身份,其中城市居民比例为68%,农村居民比例为59%。
俄罗斯公民的地区认同研究中,我们使用了2006年俄罗斯科学院社会学学院的研究小组成员和俄罗斯地区研究科学中心的研究人员共同合作调查所得出的地区认同调查数据和研究结果,也综合了俄社科院社会学院于2006和2007年在雅库特共和国,2007年在鞑靼斯坦共和国进行的社会学研究的数据材料。之所以选取这两个共和国为调查对象是有针对性和目的性的,因为这两个共和国的状况很有代表性,雅库特共和国历史上一直是族群关系比较稳定的地区,而鞑靼斯坦则是争取主权,分离主义明显的地区,抽样调查的对象则主要是日常经常接触的族群居民。
这些调查的总体数据显示,在俄罗斯族公民占优势的地区:沃罗涅日州、托木斯克州和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州,具有国家认同感受访者比例为90%到95%,滨海边疆区、加里宁格勒州和萨拉托夫州的比例是77%至82%,平均比例达到80%以上。
我们以雅库特共和国为例,具体分析该共和国居民的国家认同度的变化趋势。总的来说,与20世纪90年代相比,2007年该共和国的雅库特人和俄罗斯人的“我们是俄罗斯公民”的意识明显增强了。与雅库特人相比,俄罗斯族人的这个意识提升比例反而下降了。超过90%的雅库特和俄罗斯族人不同程度地把自己认同为“俄罗斯公民”。在很大程度上把自己等同于俄罗斯公民,也就是说具有国家公民意识的雅库特人为63%,20世纪90年代不超过20%,俄罗斯族人为81%,上世纪90年代为79%。
90年代的奇怪现象是,即便是城市居民,也就是说能够获得更多信息,受过教育的居民成分中,经常“感觉到与俄罗斯所有公民的亲近和团结”的雅库特人不超过4%,俄罗斯人不超过14%。在回答行政地域身份“您更觉得自己是谁:雅库特共和国人还是俄罗斯公民,或者两者程度相同”的问题时,不同程度上把自己认同为俄罗斯公民的雅库特人和俄罗斯族人的比例则高于第一个问题肯定回答比例的5倍以上。
2007年,在俄罗斯公民的国家认同感普遍提高的情况下,雅库特人选择在“很大程度上把自己认同为俄罗斯公民”的比例是63%,回答行政地域身份时,“更感觉到自己是俄罗斯公民”的比例是37%,俄罗斯族人对这两个问题回答的比例基本持平,分别是81%和82%。
问题:你感觉自己是谁?的回答统计
从两个表数据中可以观察到,表一中,在很大程度上认为自己是“俄罗斯公民”的俄罗斯族人为81.2%,比表二中感觉自己是俄罗斯公民的比例高出1.5倍,这与被调查者的国家归属意识有关系。很大程度上认同自己为俄罗斯公民,和具有俄罗斯国籍的公民,二者的含义是有差别的。
俄罗斯的公民统一体形成的历史不长,俄罗斯政府、政治家和相关学者都积极致力于消除族群和社会分化。但毕竟俄罗斯的历史和文化在人们自我意识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民主主义和公民社会意识还没有完全形成,从表一和表二的问题的回答中就显示出,人们的国家公民感不够明确。
2000年7月普京向联邦会议所做的第一个总统咨文中写到“我们极为重要的任务是学会利用国家工具来保证各种自由:个人自由、经营自由、公民社会机构发展的自由……我们习惯把俄罗斯看作是一个权力机构体系或一个经济实体。但俄罗斯首先代表着把俄罗斯当作自己家园的人。”
为了促进公民社会的发展,成立了俄联邦总统办公厅下属的社会厅和委员会,这种从上至下的模式推进了俄罗斯的社会进步,但民众的公民意识还有待提高。
2007年民调显示,俄罗斯大多数公民认为,作为俄罗斯公民意味着“感到对自己国家的责任感”。在滨海地区、托木斯克、叶卡捷琳堡、萨拉托夫、沃罗涅日和加里宁格勒等地区认为这是“非常重要的”的受访者的比例从62%至76%不等。
雅库特共和国中所进行的“与俄罗斯其他族群公民团结起来的因素”的调查中,把雅库特共和国居民与国家其他公民团结起来的因素中,三分之一的雅库特人和四分之一的俄罗斯族人选择了“对国家命运的责任感”,在团结因素的排名中,责任感占第二位,还有诸如,“故土”,“共同的历史过去”。但占主导的因素是具有共同历史的“统一的国家”——这一行政领土因素。
通过表中的数据,可以发现,雅库特持有国家命运责任感的比例比俄罗斯族人还要高,超过70%。比较表一和表三的数据,可以看到:感受到与俄罗斯其他族群公民紧密联结性的雅库特人的比例比俄罗斯族人低,然而,持有国家命运责任感的雅库特人则比俄罗斯族人多,这说明国家责任感和公民团结感的内涵是有差异的。
还应该指出的是,根据调查研究的综合数据,整体而言,受访者的地区认同并没有高出俄罗斯国家认同。在加里宁格勒认为自己是“俄罗斯公民”的比例和认为自己是“该州居民”的人数比重相同,在沃罗涅日、托木斯克州,特别是在滨海边疆区,持有俄罗斯国家认同的受访者甚至比地区认同的比重稍多一些。在滨海边疆区,在很大程度上感受到自己是“俄罗斯公民”的受访者比例是57%,而地区认同的比例为39%。
20世纪90年代,联邦中央采取的是以各种优惠条件换取主体信任的原则,造成联邦中央政府权威性的下降,居民的地区团结性增强,居民的共和国认同提升,这种认同被俄政府视为危险的政治现象。在全球化的背景下的今天,地区认同和族群认同经常被视为传统主义倾向,是与现代主义对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