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李家大院,刘岩想起很久没去看望母亲了,这以后事情一旦开展起来更是分不开身,于是从超市买了些牛奶、麦片来到母亲家。刘岩怕母亲心疼,进门前特意将包装袋上的价格签撕掉。
刘岩母亲住在老城区的一个小院里,院门没关,刘岩推门进来看见母亲怀里抱着猫坐在墙角晒太阳,头低垂着像似睡着了。刘岩看得心里一阵难过,忙走过去俯下身子,轻声道,妈,妈,外面风大,进屋睡吧。刘母醒来抬头见是儿子,笑道,今天怎么有功夫过来,咦,浑身一股酒味,中午又喝了多少。刘岩扶着母亲进屋,见桌上有两盘剩菜,觉得好香,也不用筷子用手抓着就往嘴里送。刘母见他买的东西,责备了几句乱花钱,又道,过几天是农历十月一。老话说“十月一,送寒衣”。你爸走后这几年,年年清明,七月半,年关都有去上过坟,十月一还没去过呢,刘岩想了片刻说,妈,我后面几个月都比较忙,到时候不一定有时间。
刘母递毛巾给他擦手,道,你忙你的,我就这么随口一说,到时候天气要好,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去。刘岩知道母亲腿有风湿,春夏还好,一到秋冬走路就不方便,听母亲这么一说,心里有些发酸,继而脱口说,到时候我找人陪你一块去。话一出口,有些后悔,自己要是央求邓婷,她会不会陪母亲去上坟呢。
刘母也没在意儿子的表情,道,朋友关系再怎么好,人家也没有陪咱们去上坟的道理---你叫谁陪我去?男的女的?刘岩支支吾吾说,到时候再看吧,现在也不确定。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刘母一见儿子表情,心里也猜到了几分,既然儿子不想说,现在也不好追问,当下岔开话题。刘母听他说往后一段时间比较忙,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再来,要留他晚上在家吃饭,便去厨房忙活去了。
刘岩见墙角的凳子上有几件换下来的衣服,也不言声,抱着去院里给洗干净晾起来。晾完衣服,刘岩到厨房一看,见母亲正在和面,说是要给他擀点面条。刘岩心里发酸,嗓子发硬,觉得自己三十多岁人,还有妈疼,还有家回,真好,这回事情忙完,要是能挣个几万块钱,一定要给母亲换一张好点的床,换个屏幕大些的电视。
晚上刘岩陪母亲吃完面,回到自己住所已经是快八点。坐了没一会,邓婷也回来了。刘岩说想叫她到时候陪母亲去上坟。邓婷楞了一下,懦懦道,你妈能接受我么?刘岩没有吭声,默默地吸烟。
邓婷是结过婚的,而且还有个孩子。她老公因为贩毒,判了十五年,两人离了婚,孩子判给了自己,因为要上班没时间照顾孩子,所以孩子一直跟着姥姥。刘岩条件再怎么不好,毕竟是未婚,母亲能接受二婚的媳妇吗,刘岩自己心里也没底。
邓婷见刘岩闭口不言,叹了口气,说,先不说你妈怎么想,你是怎么想的。刘岩道,你要是不嫌弃,咱两就好好过。邓婷苦笑一声,好好过?怎么过?咱们这样不明不白在一起算怎么一回事。我是离过婚的,别人怎么看我无所谓,你还没结婚,闲话传多了你日后怎么办?刘岩掐了烟头,说,你陪我妈去上坟,见了面实话实说,我妈要是同意,我们结婚。邓婷低着头,说,你不是不知道,我结扎了,咱俩结婚了也要不上孩子。刘岩走过去,搂着她安慰道,不是有一个了吗,咱们要是结婚了,就把孩子接回来一起住。邓婷忍不住眼泪,扑在刘岩怀里,一个劲地呜咽。
此刻一个劲呜咽的不仅是邓婷,还有姚寿春的老婆尤翠萍。
中午从李神仙家出来姚寿春就有些闷闷不乐,回到家蒙头睡了一下午。晚上尤翠萍叫他起床吃饭,连喊了四五声他也不应。尤翠萍是超市理货员,性格泼辣,眼里不揉沙子,见姚寿春不阴不阳不吭不响,立马来了脾气,把锅碗瓢盆都敲得砰砰响。姚寿春被她扰得不安稳,从床上起来破口大骂。尤翠萍冷笑迭迭,道,看样子,这次是能挣不少钱啊,这还没怎么样呢,就看我不顺眼了。钱要是到手了,你还不立马换人啊。姚寿春瞪着眼叫道,是,是,就是,我就是要换人。你不能生不能养的,我和你过什么!一句话骂的尤翠萍低头缄默不语。
两人结婚十几年,一直没有孩子,各个医院也去了,各种偏方也吃了,始终没有效果。姚寿春嘴上不说,心里也暗自着急。尤翠萍有时还开玩笑说,要是在过去,我没能添人进口,你还能纳个小,现在一夫一妻,国家不允许。姚寿春怕她多想,还时常开导她,从来没在这事上说过什么冷言恶语。今天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竟然把这话说了出来。
姚寿春话一出口,也自觉失言,语气缓下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乱想。今天在李神仙家看见他儿子了,李神仙比我大不了几岁,他儿子都是半大小伙子了。那孩子虽然獐头鼠目,吊儿郎当的,可是李神仙毕竟有后呀。我心里有些不痛快,说话冒失了,你别往心里去。尤翠萍坐在沙发上拿毛巾捂着脸呜咽不止。姚寿春有心劝劝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心里烦躁,摔门而出,临走说了句,我出去转转,散散心。
老城区都是小街小巷,也没有路灯,靠着两边门窗里透出来的灯光,姚寿春唉声叹气地往前走。见下了晚自习的学生三三两两从身边走过,心里更是一阵阵难过。百无聊赖,也无处可去,姚寿春找了个小面馆,要了两样小菜一瓶酒,自斟自饮闷头喝了起来。面馆打烊的时候,姚寿春酒还没喝完,店家劝了半天才将他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