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柔瞪着大哥,久久说不出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无法置信的叫道:“你是说,他这几年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
向荣终于抬头看着她,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见大哥没有反驳,她的眼儿瞪得更大,不相信的跳了起来。“你接下来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他这几年来,心里始终惦着我,不曾沾惹过别的女人?”
向荣嘴角轻扬。“你不是说过,四处跟女人乱来的男人是公共厕所,所以逼着他跟其他女人划清界限,必须洁身自爱?”
她脸儿一红,没想到成大业竟然连这些话,也告诉了向荣。
“那才不是我逼他,是他自己——”
向荣嘴角扬得更高,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一个男人只要对一个女人认真,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向柔哑口无言,脸儿愈来愈红,过了好一会儿,才突兀的转身。“我、我、我要去睡了。”
她走回二楼房间,机械性的做完沐浴、保养等日常动作,然后躺进温暖的被窝。但是,大哥刚刚的宣言,就像是在她的心里,投下一颗炸弹,轰得她再度方寸大乱。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成大业的身影。
当年那件事不是我搞出来的,我从来没拿你来睹!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我对你一直都是认真的!
认真的。他说,他对她是认真的。
我是无辜的。
想起他朝她怒吼时的严肃神色,她心口一缩,思绪就像是纠缠的毛线球,剪不断、理还乱。想信他,却怕受伤害;不信他,却又放不开心中微弱的希望。
就这样,她辗转反侧,想了一整个晚上,想得头痛欲裂,烦躁不已。直到天际微微亮起,才因为疲倦而昏昏睡去。
岂料,酸涩的双眼才合上没多久,她在半梦半醒间,却听见窗外传来阵阵喧哗的声音。
向柔以为自己在作梦,预备翻身再睡,却听见某个熟悉的声音,透过扩音器穿墙而来。那声音好大好响,而且好近——
近得就像是在她房间的窗户外头!
“来来来,各位乡亲父老,请往这里移动,谢谢——”
向柔猛然睁开眼,睡意尽失,连忙撑手坐起身来,侧耳想听得更清楚。没错,窗外不断传来噪音,还愈来愈巨大,震得窗户玻璃也在微微震动。
“感谢向家全力配合这次消防演习——”
不会吧!
那熟悉的声音,让她脸色苍白的下床,走到窗户旁,忐忑不安的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她还没准备好,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更不知道,一旦见了他,该用什么表情、什么情绪去——
打开窗户的小手僵住了。
她要面对的,不只是成大业!只见外头人山人海,从向家庭院,到外头大街,每个能站的地方,全都挤满了人,大伙儿扶老携幼,热闹滚滚的来到外头,人数之多,仿佛镇上所有人,全都挤到她家前头来了。
这荒谬的景象,让她错愕得瞪大眼儿,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那个害她失眠整夜的男人,竟然穿着橘红色制服、手拿扩音器,站在红色云梯车上,缓缓升了上来。
“来,现在请看向家右侧,像他们这样,保持和隔邻的防火巷中维持净空的状态,就是最好的示范。”成大业面对身前群众,老神在在的一手拿着扩音器、一手比向右方,活像旅行团的导游。
他居然带着这些人来参观她家!
眼看那男人已经随着云梯升到窗外,向柔一时气恼,忍不住伸手,猛拉他颈后衣领。“成大业,你——”
他脚上还有伤,被她这么一拉,一时重心不稳,高大的身躯有些踉跄,大半个身子惊险的悬宕在云梯车外,下头响起一阵惊呼——
糟糕!
“小心!”担忧压过怒意,她被吓出一身冷汗,连忙用尽力气,扶住他摇晃不已的身子。
成大业稳住身子,才回过头来,先看看扶在手臂上的小手,然后抬起头来,对着她露齿一笑。
“谢谢。”
向柔却像是被烫着般,连忙缩回手,明眸中闪烁着懊恼,气愤本能竟然淹没理智,让她在危急的一瞬,又泄漏了对他的重视。
“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摔死在我家庭院。”她逞强的说道,为了掩饰先前的失态,语调僵冷的质问。“你到底在做什么?”
“消防演习。”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演习就演习,你跑到我家来做什么?”她怒瞪着他,两手撑在窗台上,气急败坏的倾身向前。“我警告你,快点离开我家,你再闹下去,别怪我打电话报警!”
成大业却浓眉一挑,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公文,凑到她眼前晃了晃。
“向小姐,这次消防演习是经过申请的,屋主也答应全力配合。”他宣布着,还拿起扩音器,回头往左下方求证。“对不对?”
向柔一愣,转头朝那方向看去,赫然惊见爸爸妈妈、大哥大嫂都站在人群里,四个人虽然表情各异,却都有志一同的点头,证明成大业所言不虚。
她作梦也想不到,竟会被家人出卖,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明眸瞪着始作俑者,冷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成大业回过身来,倾身往窗户靠近。
“我跟你说了,我是无辜的,你不信我。现在全镇的人都在这里了,你自己问问他们,我当年有没有拿你我之间的事情来打赌。”
自己问?这种事情,她怎么问得出口?
羞窘与气恼,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她怒瞪着他,伸手就把窗户用力关上,企图把自个儿锁在房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眼见吃了闭门羹,成大业也不紧张,他拿起扩音器,神色自若的回身对着下头众人,缓缓开口——
“各位乡亲父老们,发生火灾时,应该要尽力配合消防队员,千万、千万不要慌张。例如这位小姐就有些惊慌,在这种时候呢,队员会带着破坏机具前往现场,请房内的民众,记得远离窗户,免得受伤。”他稍一停顿,用窗内的人儿绝对听得见的声音喊:“阿诚,拿斧头来!”
“是!”站在车顶的阿诚高声应道,抽出破坏斧,才刚要递过去,就见那扇窗户唰地又被拉开。
“成大业!”窗内的向柔,气得俏脸通红。“你不要太过分!”
“我只是要证明我的无辜,哪里过分了?”他拿着扩音器,朝后头下令:“小叶、阿忠,把那家伙推出来!”
随着他的呼喝,两个男人押着镇上摄影器材行的独子王大伟,出现在众人面前。
人群间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喂,老伴,不是消防演习吗?”
“是啊,怎么把王大伟给押出来啦?”
“现在是怎样?这是消防演习吗?”
“不要吵,这个比消防演习好玩多了!”
讨论声不断传来,成大业拿起扩音器,冲着王大伟问:“说,当年把向柔跟我的事拿来打赌,还收取赌金的人是谁?”
“呃,是、是我……”王大伟在众目睽睽下,只能乖乖认罪。他苦着脸,挤出几声干笑,还不忘辩解。“不过,那是我年轻不懂事,人都有年轻的时候嘛。”
“把物证也拿过来。”成大业再度下令。
绰号黑狗的阿忠,从怀里拿出一本簿子,往云梯上扔去。成大业顺手接住,直接递给向柔。
“这是我们昨天‘消防演习’时,在他家里搜出的帐本,镇上的每对情侣,都曾被他拿来设赌局,乘机捞上一票。”这下子人证物证俱全,她总该相信了吧!
向柔接过帐本,随手翻了几页,就见某页被特地黏上显眼的黄色贴纸,上头就写着两人的名字,清楚记载着当年她与他的赌盘,以及密密麻麻的下注者与金额。
她还是不信,把帐本扔回去。
“这种本子,你伪造多少都行,里头的纪录,说不定是你找人在这几天内写的。”
这女人真难搞!
成大业叹了口气,无奈的再次转身,拿起扩音器,开口再问众人:“亲爱的乡亲父老,麻烦一下,曾跟王大伟下注的人请举手。”
只见挤在大街上的人,竟然有八成以上,都纷纷举起手来,甚至还包括了向爸爸向妈妈,以及欣欣。
向荣挑眉,无言的看着妻子。
欣欣略缩双肩,垂下小脑袋,怯怯的说道:“呃,我、我是赌小柔会赢的啦。”
成大业回身,看着脸色复杂的向柔,放下扩音器,脸上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慎重。
“我当年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我想要吻你,才会走漏风声,让王大伟有机可乘,设了赌局。”他看着她,再度重申。“但是,我真的是无辜的。”
“你无辜?”向柔抓紧了窗台,眼里仍有疑色。“那天在医院里,我明明就亲眼看到,你那些狐群狗党掏钱给你,还有个女人削苹果给你吃。”最后一句话,可酸得呛人,饱含了积存八年的醋意。
“就和你说那全是误会啊!”成大业也火了,搭在云梯车的栏杆上,朝着她怒吼道。“妈的,我那时被向荣揍得下巴脱臼,连话都说不出来,能吃苹果才有鬼啦!”
“可是我——”
“向荣!”成大业打断她,回身抓起扩音器,冲着楼下的向荣问:“是你送我去医院的,你说,我那时是不是下巴脱臼了?”
每一颗脑袋都转了方向,朝向荣看去,等着他宣布证词。
只见他双臂环在胸前,表情似笑非笑,慢慢点了点头。
“张医生,当年是你替我主治的,你怎么说?”成大业透过扩音器再问。
“嗯,患者的确是下巴脱臼没错。”只见站在向荣身旁,那位已经退休的老医生回答,还扬了扬手中的病历。“我连当年的病历都带来了。”
人群里又传来一声呼喊。
“嫂子嫂子,你说是那个染红头发的吗?”一个抱着三岁娃儿的女子,在原地跳啊跳,用力挥手认罪。“那是我啊!”
向柔认出,那女子叫陈晓玲,住在镇西,个性十分直爽,几年前就嫁给黑龙,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
“你真的误会了,成哥真的没有拿你打赌啦!”阿玲怀抱着女儿,笑着喊道。“成哥老是使唤我家阿龙,那一天,我看成哥难得被人打得这么惨,才故意拿苹果逗他的,他是真的下巴脱臼,半句话都吭不出来,你误会了啦!”
“对啊,老大对你是真心的!”
“是啊,他对你的心意,比山高、比海深啦!”
“我可以用自己的儿子来发誓!”站在一旁的黑龙,举高怀里的婴儿,小娃儿的胖腿在空中直踢,乐得格格直笑,以为是要玩抛高的游戏。
昔日那票狐群狗党,全都凑齐了,过了血气方刚的少年时期,他们自然而然就收敛了脾气,安分守己的结婚生子,过着平静的日子。只是,听到昔日老大有找,仍旧义不容辞,全部跳出来助阵。
下头的人们,一句接一句,全在帮着成大业说话,向柔抿着唇,虽然有些动摇,却仍放不下心头疑虑。
“他们都是你的人,自然会帮你说话。”
“胡说!”
“是吗?”她轻哼了一声,朝下喊道:“我问你们,他是不是处男?”
楼下众人喧哗的声音太大,没听清楚她喊了些什么,只顾着猛点头。少根筋的龙龙与忠狗,还异口同声,很响亮的大喊。
“是!”
“妈的,她都不是处女了,我怎么会是处男?”成大业气得拿起扩音器,朝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头上丢去。
这一声大吼,倒是响亮又清楚,在场的人们,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向柔又羞又窘,气得伸手抓起床边闹钟,就往成大业身上丢。
他连忙低头,因为动作过大,整座云梯车都在晃动,摇来摆去半晌才稳下来。他低咒着抬头,却见向柔又要关窗,急忙伸手去挡。
“好吧,我承认,我一开始是为了你的美色,才会——”一记直拳,把他打回云梯车里。
那一拳挥得太过用力,丝薄睡衣的肩带,滴溜溜的滑下粉肩,暴露出一片雪嫩肌肤,下头的男人们瞪大眼睛,发出赞叹的惊呼。成大业连忙爬起来,用高大的身躯遮住外泄春光,回身咆哮:“不准看!”
警告完,他刚回过身,谁知迎面又是一拳。
“妈的,你就不能听我说完吗?”他捣着鼻子跳了起来,冲着她大吼。“我后来是真的爱上你啊!”
向柔气昏了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是一记左勾拳挥了过去!
这一次,他总算侧身闪过她的拳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怒声咆哮着。“该死!你还不明白吗?我改邪归正,全都是为了你,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我全都不满意!”她用力想抽回手,却抽不回来。
“全部吗?”
他额冒青筋,气得头顶冒烟。
“对,就是全部!”
“骗鬼!”他低头再闪,把她右手也抓住,怒目冲口就道:“上礼物拜五晚上,你不是对我的——”
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