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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音辞第十八

颜之推博学多才,在文字、民俗、社会等方面屡有心得。当时南北方发音迥异,动不动就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连司马迁都不小心写错了。故颜之推作《音辞》,想为中国的语言、文字、音律、民俗等学问正本清源。

原文

南方水土和柔,其音清举而切诣,失在浮浅,其辞多鄙俗。北方山川深厚,其音沉浊而钝,得其质直,其辞多古语。然冠冕君子,南方为优;闾里小人,北方为愈。易服而与之谈,南方士庶,数言可辩;隔垣而听其语,北方朝野,终日难分。而南染吴、越,北杂夷虏,皆有深弊,不可具论。

译文

南方的水土柔和,南方人说话语音清亮、高昂而且急切,其不足之处在于发音浅而浮,语言中多浅陋、粗俗之语;北方地区山高水深,北方人说话语音低沉、浊重而且圆钝,其长处是朴实直率,语言中保留了许许多多的古代语言。就士大夫的言谈水平而论,南方人高过北方人;但从平民百姓的说话水平来看,北方却胜过南方。就算南方的士大夫与平民换穿衣服,只需和他们交谈几句话,就可以分别出他们的身份;而隔着墙听北方的士大夫与平民言谈,差别却很小,一天听到晚也分辨不清他们的身份。但是南方话带有吴、越一带的音调,北方话夹杂着外族的语言,二者都存在很大的弊病,这里也就不一一展开论述了。

原文

甫者,男子之美称,古书多假借为“父”字;北人遂无一人呼为“甫”者,亦所未喻。唯管仲、范增之号,须依字读耳。

邪者,未定之词。《左传》曰:“不知天之弃鲁邪?抑鲁君有罪于鬼神邪?”《庄子》云:“天邪地邪?”《汉书》云:“是邪非邪?”之类是也。而北人即呼为也,亦为误矣。难者曰:“《系辞》云:‘乾坤,易之门户邪?’此又为未定辞乎?”答曰:“何为不尔!上先标问,下方列德以折之耳。”

古人云:“膏粱难整。”以其为骄奢自足,不能克励也。吾见王侯外戚,语多不正,亦由内染贱保傅,外无良师友故耳。

译文

“甫”是男子的美称,古书上大都通假为“父”字;北方人依照本字来读,没有一个人将“父”读作“甫”,这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个字是通假字。管仲号仲父,范增号亚父,只有像这种情况,“父”字才应该依本字而读。

“邪”是表示疑问的语气词。《左传》说:“不知天之弃鲁邪?抑鲁君有罪于鬼神邪?”《庄子》上说:“天邪地邪?”《汉书》上说:“是邪非邪?”这一种语句就是这样。北方人却把“邪”字读作“也”,这是不对的。有人反问我说:“《系辞》上说:‘乾坤,易之门户邪?’这个‘邪’字难道又是疑问语气词吗?”我回答说:“怎么不是啊!前面先提出问题,后面才到举事实作判断回答它。”

古人说:“一天到晚吃精美食物的人,很难有品行正直的。”这是因为他们骄横奢侈、自高自大,不能克制自己。我见过的王侯外戚,说话语音一般都不纯正,这也是由于在家受到低贱保姆老师的影响,出门在外又没有良师益友帮助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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