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已不见了初一的影子,我醒在我娘请来的法师一口符水中,一口陈年老黄牙还有隔夜的韭菜味把我熏了起来。那法师口中念念有词见我醒来便也不费口舌从我娘手中接过一笔不扉的出山费一走了之。
我的头隐隐作痛,还在咒骂那老道口中的骚臭味,昨天的事情有些模糊。我娘忽然一个大嘴巴子抽了过来一下子把我扇的清醒了,我摸着火辣辣的腮帮子昨天的事情历历在目,不由得又出了一身冷汗。
我娘说,你这是撞邪了,幸好法师救了你一命。说罢我娘又跪了下去,把她的神仙佛祖拜了又拜,再拜。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天气大好,和煦的阳光熏得人有些醉,借着这微微的醉意我想找一同回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初一家大门紧锁,人去房空,唯有他家那条老黑狗没有带走守在大门前冲着我有些祈求的哀嚎,我想起昨天初一的那番话这才领悟。只是初一一家为何无缘无故的出走我还是不得而知。初一离开这里之后我再也没什么朋友,渐渐地我有些恨他,他的不辞而别成为这段友谊的终结。有一段时间我记初一记得清楚,时间久了就模糊起来,后来听说初一一家之所以搬离这里是因为初一在我知道的已经有了初二和初三两个弟弟,他爹跟我爹不一样愣是稀罕丫头,非得要个闺女,的所以他给男孩起的名字都很随便,初一时大年初一生的,老二老三出生的时候本来就被初一他爹带着初一她娘东躲西藏的不知是初几生的就跟着初一排了下来取个初二初三的名字,本来被计划生育搞得一贫如洗的家由于初一她娘的再次怀孕更是雪上加霜。眼看就要被强制流产了,初一他爹忽然找了个老道算了一卦,那老头告知此胎必是千金。得知要的千金,初一他爹不辞千辛忽然举家搬迁逃离了村子。很少有人知道初一一家去了那,自那起我也没和初一再联系过。有人说他们去了边藏也有人说他们去了东南亚,还有人说初一他娘真的生了个闺女,也有人说初一他爹又生了三个儿子。
那时候我不懂男女之事我也不知生儿养女,当篱笆女人为我怀上孩子且在临盆直接我才真正紧张起来。
如果不是篱笆女人,我至今不知道县医院的大门朝北且对面就是殡仪馆。
我用面包把篱笆女人和我娘送到县医院的时候,我爹骑自行车早就到了,他不屑于坐我的车,并且他预付了住院费。篱笆女人觉得有些难为情,躺在病床上一个劲的示意我把钱还给父亲。本来我没觉得和父亲有什么生分的,看着篱笆女人隆起的肚子,我感觉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了,这是我生儿子,怎能让我爹担负这部分钱。好像自从我结婚之后我爹就滴酒不沾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那二十多年的酒瘾的,只是发现自从他戒酒之后整个人瘦了很多。
篱笆女人把先前买面包车之后剩余的一部分钱给了我。我想还给父亲,内心却总觉得有些很难以言表的感觉。从小到大我从没有说花了我爹娘的钱而还过。我的手很自然的把那叠钱递向我爹的时候,父亲抱孙心切的眼神里突然多了一丝惊讶,又好像多了一丝伤感,他有些粗肿的手颤巍巍得接过那些钱,眼神里起了一层浑浊的液体。他没有推辞,但也没有把钱装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磨损的很光滑的小布袋,小心翼翼的把钱装了进去。原本扁扁的布袋瞬间膨胀起来,似乎钱钱太多了几乎要胀破那只旧布袋。我和我爹都没有说话,只是感觉内心各自感知彼此之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那口袋是我娘给我爹缝的,很小的时候大清早我还在梦里的时候我娘就把那只布袋里装一些零散的钞票小心地赛道父亲棉袄的夹层里。我爹挑起扁担出门赶集的时候还要数次摸一摸那布袋在不在。这算是父亲赶集的本钱,那时候我家的主要经济来源是父亲挑一些家里种的瓜果蔬菜区集市上卖。冬日没有果蔬的时候我娘就没日没夜的赶做一些小孩穿的花棉衣画面写让父亲挑到更远的县城去卖。北方的冬天大雪封疆,我奈何穿上笨重的棉衣棉裤也抵御不了那刀割一样的寒风。或许那就是父亲染上酒瘾的真正原因,更或许他喝酒只是为了释放一下他肩上沉重的担子。那时候他出门总是在怀里揣上一瓶廉价的烧酒。我曾抵御不住县城的诱惑吵嚷着要跟父亲进城。拿我没完没了的哭声没办法,父亲只得在第二天把我带去了县城。
去往县城的路在那时候的我看来好比如来的手掌,我跟在父亲的面踏着雪地上父亲留下的脚印感觉走了很久却一直走不到尽头。很快我便使起了性子坐在冰凉的雪地上不走了。我爹拿我没办法,只得把我抱进竹筐里。但是扁担里突然多了我的重量就失去了平衡,我爹从道边捡来一块石头放到另一个竹筐里,就这样挑着我和石头还有棉衣棉鞋一百几十斤的重量踏着厚厚的雪,阵风出来我闻到了父亲身上的味道,频频的汗液从他的脸颊上流了下来流到脖子的时候已经结成了一条细细的冰。我忘了那时城里的样子,只记得父亲把母亲卖的棉衣和棉鞋卖的差不多就挑起我和那块石头往家赶。
或许是他太累了,或许是他冷了,一路上他时不时掏出怀里的烧酒喝上几口。我蜷缩在竹筐里盖着没卖了的棉衣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我发现我还躺在筐子里但却不见了父亲。月光把雪地照的亮亮的,呼呼的西北风,饥肠辘辘的肚子还有没有任何生机的夜晚吓得我呜呜的哭了起来,恐惧使得我连哭声都小心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我的身边突然有了亮光,有了好多人。他们惊讶的叫着我的名字,听到他们喊我我“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我看到我爹醉醺醺样子闻到他还没有散尽的酒气哭的更厉害了,他有些难为情的站在那里任凭我娘的数落完全没了往日的凶神恶煞。他不懂得用语言来安慰我,只是把我抱回家,我却挣脱了的双手跑向了我娘。那时起我开始厌恶父亲,厌恶父亲酗酒。是他酗酒之后摔了一脚把筐丢了只挑着扁担回了家。
但是当我发现父亲不再喝酒的时候竟觉得有些难过。不知何时起我也开始喝酒,很多时候在追寻那种醉酒后的洒脱,虽然不是非喝不可,但总觉得缺少了酒就少了些什么。我不知我爹那时候是不是像我现在的感觉一样,但从喝酒这件事上我开始对父亲有了新的了解。或许是因为我也即将为人父,但是我了解我爹的进度怎么也赶不上我对自己的了解,因为他是我爹,而我正是我爹年轻时的样子。很多时候我想和我爹喝上一杯,但总是碍于一种隔阂的情感作罢了,而他也不再饮酒了。